“咣當”一聲,小木屋內寒風四起,幻像瞬間消失,範李這才看清這是個廢棄已久的房子,到處掛滿了蛛網,遍地都是灰塵雜物,就連桌椅也沒有了,隻有那混合了他血液的黴飯是真的,那個中年男人還捧著一碗飯又是吸又是舔,根本不管這邊的事。

    水伯站在他麵前怒瞪著他,似乎對他充滿了無限的恨意。

    “不許你叫我女兒的名子!”他尖叫。

    這個時候,範李反而不怕了,悲傷和絕望充斥著他的內心,“水藍怎麽會死的?告訴我!”

    “還不是你們這些城裏人害的!”水伯大叫,黧黑的臉上猙獰得無法形容,“你哄騙了她,卻又把她扔了。你們騙他在一堆男人麵前光屁股,然後又把她趕了迴來,沒有一個人肯娶她!”

    “我沒有,我是真心對她的。隻是——”範李不知道如何說明他們之間的情況,也不知道如何描述人體模特的工作性質。

    “這也怪我!”水伯哭了起來,但隻是哀號不止,卻流不出眼淚,顛三倒四地說著:“她是為了我這個病,才跑到城裏去打工。我早說過不要治了,反正還沒有兩年可活,可她不肯聽。我的孝順女啊!她是為了我!她是為了我這個無能的父親!她是為了我!她往家裏大把的寄錢,可是我不知道她居然去做了不知廉恥的事情,當什麽人體模特,光著身子讓一大群男人看。後來她迴來,你們也不讓她過安生日子,還拿她畫去展覽,被村裏的人看到。你說,她還怎麽活?你們為什麽要害他!”

    “我——我不知道!”

    “為了我這個病爹,她先是賣身,迴村子後又讓人指指點點。我讓她到外麵避風頭,可是她放不下我。你知道因為這件事,有多少流氓來糾纏她?我又保護不了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受欺侮,這簡直剜我的心哪!若不是富貴好心——”他看了一眼中年男人,接著說:“本來富貴幫我們找好了地方,我們父女可以搬到外省去,可這個時候,她跑到鎮上給我買藥,竟然——竟然讓瘋馬踩死了!我可憐的女兒啊!這都你們害的,都是你們!村裏人沒有一個人幫我辦她的後事,說賤貨就應該是被踩死的,若不是有法律約束應該把她浸了豬籠,說踩爛了她的身子就幹淨了。為什麽?為什麽沒人想想她是為了給我治病才這樣做?你們為什麽看光了她的身子後,還要擺出她的畫,讓成千上萬的人看?”

    範李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水藍離去時,曾經說過,兩人最好不要相見。他當時說要等

    待,說時間可以決定一切,沒想到今天等來了這種結果!

    “她死的不甘哪,夜夜跑迴來哭。我說女兒啊,你想要什麽,爹給你做到。她不肯說,哭了一地的血淚。我知道她是戀著你,於是要把你找來。她說不要啊,我隻要化身為他手中的筆就行了,她說爹你把我做成畫筆吧,我要陪著他畫畫兒,這樣就永遠能呆在他身邊了。你看,她到死還想著你!”

    範李熱淚滂沱,心裏有天大的秘密,可是這時候說什麽也沒有用了。

    水藍死了,眼前的水藍隻是個筆女,是這個因失去女兒而瘋狂的父親製造出來的。

    那麽,學校裏的兇靈是誰?真的是水藍嗎?她迴去難道隻為了殺人?還是又出了什麽事?

    老天太不公平,為什麽把這樣好的女孩子逼上了絕境!

    “您是做筆的?”範李恍惚著問,心裏痛得什麽感覺也沒有了。

    “沒錯,我家世代是筆匠,在這方圓百裏是最出名的。可惜後來的文具商都從工廠訂貨了,我們手工製筆這一行連飯也吃不飽。”水伯憤滿地說:“可是我這一輩子做的最好的筆,是以我女兒的血肉之軀製成的。我把她的身體燒成細灰,調在顏料裏刷筆杆,所以這特製畫筆的筆杆才會不像一般的筆那樣光滑,摸起來會很適中,手感很好。你們畫西畫的人,筆刷用料與中國毛筆不一樣,我還要用那種特殊的用料製作,然後把我女兒的頭發摻在裏麵為了不讓別人發現,而熟成白色。難道你沒覺得這種中西合璧的筆用起來很柔軟順意嗎?”

    範李吃驚的瞪著水伯,從不知道他每每作畫時那特殊的感覺是來自於筆端,可惜他卻從來沒有感覺到水藍在陪著他。

    還有,水藍有一頭極美的長發,如果隻取一縷製成畫筆,如果每隻筆中隻摻雜少量她的頭發,那麽有多少筆中有她的存在?

    水伯似乎明白他心中在想什麽,得意道:“沒錯,我不眠不休,做了成千上萬隻筆,全部賣了出去,這樣,隻要有一隻筆在,我女兒想到哪兒就到哪兒!想見誰就見誰!隻要她能力夠強,就可以隨著筆走到天涯海角,如果她不想放過你這個禽獸,你就是走到天邊也能把你追迴來。”

    “您把筆賣到哪裏去了?”範李驚道:“您這是害她,會讓她做錯事的。要阻止她!要阻止她!”

    他想起學校的案子可能是水藍做的,心中的焦慮勝過對自己處境的驚恐。如果兇靈真的是水藍,他怕那個包大同不會放過她!

    他聽趙音音和其他女生吹噓過,說包大同是個法師,以前他可能不信,但通過上次兩人的對話,他強烈的感覺到,包大同不是泛泛之輩。

    “我是不會告訴你的,難道讓你去傷害我的女兒嗎?”

    “伯父,我是在幫她!您不知道——”

    “我什麽都知道,你們這些人沒一個好人。”水伯打斷範李的話,“你們怕我幫她,於是也殺了我和陪我去城裏的富貴,甚至連我們的魂魄也不放過,把我們釘在這裏出不去,讓我們隻能在這山裏遊蕩,幸好我提前做了準備——”他說到這裏突然不說了,得意地笑著,“咻”的一下迫近,伸出冰冷粗糙的手握住範李的脖子,把他提了起來。

    “你是我女兒的男人,那麽你來陪她吧!”他笑,哭的時候沒有落淚,此刻卻從眼睛中落下混濁的液體,落到地麵後憑空消失了蹤跡,“早晚會有人把她送迴來,她心裏放不下我,會迴來的,你就在這裏等她吧!”說著手下加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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