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人並沒有人注意到,腳下的絲線已經蔓延至門口的兩棵人麵血樹,如有生命般靜靜跳動著,血樹發出血紅幽光,通天結陣遮掩天地,將深淵徹底與外界隔離,九子母的子陣吸取著空氣中的仙力,源源不斷往母陣提供靈源。


    從天上看,他們早已落入了紅色蛛網。


    天空之人麵對舊神第一戰力依然遊刃有餘,甚至還同下方的程安傳音。


    ‘殘魂還在吵的話,拿千年陰魂壓製一下,或許能省力一些。’


    ……這人話?


    您醒醒啊鬼界養一個千年鬼將不容易的。


    “沒必要,再給我一點兒時間。”程安唇角一抽,對他這派純反派作風麵無表情拒絕道。


    ‘好。’


    她覺得自己隱約觸碰到了一種更加玄妙的境界。


    很空靈縹緲,又格外強大,像是有什麽要破體而出。


    程安飄在空中,體內鬼息流轉順暢,便朝他們笑了笑。


    抱歉了。


    其實她還是個醫修。


    眾人見她周身鬼息又一次充沛凝實,集體陷入某種沉默,連帶玄冥君都閉了嘴。


    醫修,世界上最不能惹的人之一。


    一是因為欠他們人情的太多,二是因為…醫修藥真的多。


    別的不說,同等水平下,隻要你不能一招斃命又不能攔著她吃藥,光是嗑藥就能磨死一堆人。


    “……”仙人中不知有誰先罵了一聲娘,神君與鬼王之間的對峙,還有這女鬼的難纏,足以打破他們方才的自信。


    剩下八殿除了專攻輔助的鏡池君外,均不再顧忌臉麵,齊刷刷寄出法器,劍風刀風拳風槍風接壤而至,百煉千轉,火光作槍,破開眾仙法器。


    程安頭腦漸漸因為專注放白,麵前仙人的動作在她眼底無限放慢,周身浴火而起,火光將本就明亮的眼眸照得越發奪目粲然,強風將血樹上的玉牌掛的鐺鐺作響,卻因上麵的禁製不曾損毀此樹分毫。


    她有一瞬的失聰,仿佛世上一切皆入眼底,又未達心間,她似乎又有一瞬碰到了最頂的那個門檻。


    突然間,周圍一切靜


    止,場景如畫軸一般僵在空中。


    她甚至能看見仙門各類法器凝滯空中,而世上僅存的兩位神明,竟然也停在虛空,他們背後天色一片暗,隻有被壓製的雷光浮現,讓人不自禁想到世界末日。


    她還來不及狐疑,忽然又有聲音:‘想要什麽?’


    ‘誰?’她將眉峰蹙起。


    ‘你,想要什麽?’他聲音似乎是幻象,隻是生硬地重複自己的話。


    或許是程安故興致不錯,又或許是她潛意識認為聲音的主人不會傷害自己,於是她笑了一聲。


    ……想要什麽?


    這還用說?


    程安揚起手,鬼息在她掌心凝聚,形成一隻巨大火蓮,騰騰灼燒,似要焚燒一切,湮滅一切,她駕馭火焰,如魔王降世,視線卻看向上空的鬼神:‘你看這天上之人,我想要他得到他想要的。’


    她確實想守護鬼界,助它掙脫三界束縛,得到一個更好的未來。


    可歸根結底,最開始的原因,是她想叫他一直開心。


    聲音不再說話,似乎不想得到答複如此簡單且無法反駁,因故沉默了好一陣子。


    ‘算了…某種程度上,也是不錯的迴答。’很久後,那聲音才歎息一聲,幽幽隱去,‘那就…好好使用我吧。主人。’


    主人?


    程安狐疑時,周身一切又一次流轉,而她護在身後,身側一直在流轉,卻沒有太大動靜的母陣忽然發出耀目的光芒,將石台外漆黑的外界照的通亮。


    時間到了?


    不對,明明才一炷香。


    程安感覺自己要被這光晃花了眼,一時間,竟然聽不見周圍嘈雜的聲音,隻是覺得靈台的痛楚越發明顯,雜亂的各類畫麵一擁而上,混亂不堪,反而叫什麽都看不清。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沒人知道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在他人看來,是九子母母陣的金芒突然爆發,吞噬了她。


    “……”


    上空中,修祈修祈唇畔素來溫雅的笑意在這一瞬盡斂。


    沒有人比修祈更加清楚,母陣聯通世道本源,連神主都不曾從其中走出。


    “這便是你的用意?”對麵謝湛顯然也看到這一幕,嗤笑一聲,“你果然在騙她。”


    修祈沒有說話,就在他雷光又一次掙


    脫束縛炸起時,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不帶任何人世間情感,冰冷徹骨,仿佛這才是真真鬼神才當有的眼神。


    磅礴鬼息自刑天劍身溢出,如同浩瀚無煙、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而遠處那棵血樹忽的放出光芒,鬼界各地有名號的鬼族忽然浮現地底,但多數的瞳孔渙散,顯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守住陣眼。”他冷淡下令。


    他們向空中看去,竟悉數終於明了修祈的身份,愣神之後,一個接一個跪在地上。


    就在眾人以為他開始反擊時,他隻道:“別擋路。”


    鬼神整個人化為一道純白,側開謝湛,隻身投入九子母母陣餘光中。


    第119章 母陣之內


    程安覺得自己所在環境極古怪, 周身空空蕩蕩,她飄在空中,什麽都觸摸不到, 可識海中世界場麵一幕一幕倒映眼前, 過去與未來如一條沒有止境的卷軸, 一層一層在眼前攤開, 清晰明了。


    “……”


    世界的一切信息皆悉數湧入識海,反倒叫人無法思考、無法視物、無法觸碰, 周圍一切如陷最稠密的黑暗,唯有令人窒息的冰冷長存。


    程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這片漆黑的海洋中漂泊了多久,時間在這一片領域已經失去了意義,似乎是一瞬,也似乎是幾萬年的光陰,黑夜忽然如潮水散去,化成能夠感知的物體。


    她腳下似乎是一片雪, 程安有些茫然地抬手, 卻看到冰川上矗立的宏偉仙宮, 不由得睫毛輕輕顫動,稍稍睜開眼。


    這是……


    不周山的玉宸殿?


    程安暗自皺眉,她沒想到修祈的創出的大陣內部竟別有洞天。


    有身材妙曼的侍女從她身側匆匆路過, 手捧瓜果鮮花,似乎在迎接一場盛宴。


    程安沉默片刻,正欲探究自己在何地時,橫空聽見了嫋嫋琴聲,靜謐如山巒流水,讓人平靜。


    ——這琴聲!


    她豁然睜開眼,眉峰隆起, 心念隻是稍動一下,竟然直接站在神宴的中心,她沒有看見其他衣著錦繡,神姿卓越的神人,視線在此時隻落在人群的最偏側。


    有一熟人沉默著在角落撫琴,清風吹過他的衣袖,端的是溫潤清雋。


    如果忽視監守他身後的兩個鐵麵人的話。


    程安樂師打扮的修祈,眉頭隆得更甚,他容顏與萬年後相差不大,清俊雅致,微笑著看向來往說笑的舊神,琥珀眼瞳依舊如永恆般溫存,可卻讓人覺得其中似乎缺失了什麽。


    她有些不習慣地眨了下眼,抬手試圖觸碰他的衣角,卻從中穿透了過去。


    “……”


    她不再折騰,在他身邊安心坐好,聽著琴聲。


    以不變應萬變,她倒想看看這幻境究竟想幹什麽。


    終於,在她聽到第三首半的琴聲時,舊神們簇擁著一


    個人從深處走出,他高冠束起,麵容威嚴,眼睛是罕見的暗金。


    哦,之前被阿祈關來的倒黴蛋?


    她正這樣想著,心神忽然一震,抬眼去看,幻象裏中‘神主’的暗金眼瞳,向她的方向,側傾了半寸。


    她的腦仁在一瞬間炸開,


    嘈嘈雜雜的聲音又一次暴起,她這次終於聽清楚了他們說的所有話。


    “他拋棄了我們!”


    “求求你……帶我們迴家!”


    他…誰?


    程安有些不明所以,可是對方卻手中橫空凝出一隻巨斧,直直向她攻來,原先還在歌舞攀談的眾神一刹那間凝滯,齊刷刷扭過一個詭異的角度看向她,裂嘴露出帶著慘白牙齒的笑容。


    她這才發覺,這些人的麵孔,莫名鐵青。


    ……


    程安麵無表情迴看這些人,對這種駭人場麵她早已見怪不怪,抬手去碰腰間百煉時,卻發現它竟不在身邊。


    她本想將靈體鬼化,卻發現自己竟如常人一樣無法脫離實體,不僅如此,連鬼火也召不出來,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


    銀光閃過,不過瞬息間她便反應過來,腳下用力,扭身一閃,避開那隻銀色巨斧,反手抓住他銀白長衫,向上一躍,手腕用力一甩,將對方瞬時壓在腳下,腳底架在神主肩臂,以一個兔子蹬鷹的姿勢,將比她高了近兩個人神主甩了出去。


    “在這裏竟然還能動?”他向後踉蹌兩步,身邊虛影般還立在原地的舊神們紛紛給他讓出一條路。


    神王似乎沒想到在這種地方程安還有這能耐,好不容易站定身形,極高傲地俯視於她,緩緩勾出一個陰鷙的笑:“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能交流?


    程安眯了一下眼睛。


    不過比起之前上麵看到時,弱了不少。


    “是你將我拉進來的?”


    對方並沒有迴答她,而是冷笑一聲,慢慢悠悠又揚起了斧頭,自顧自地說起來話:“那就更留不得了!”


    程安心道他莫不是腦子除了問題,也不再自討沒趣,沉下臉,側身如一道鮮紅閃電,猛衝上前,右手化掌為刃,腳下用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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