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之腹。


    他將瓶口打開,至純龍血飄散,將空氣蕩得滾燙,大道寂靜無聲,顯然默認這東西沒有問題。


    “多謝。”他很是虛假地撤了一下唇角,麵色依舊是冷,“仙界此行,若鬼界不動手,仙門自然不會主動為難。”


    從前他還不知修祈身份時,很自然地認為鬼神曲無謀已經隨著神代的那些人成了殘魂,鬼界無人庇佑,處理起來自然方便。


    但是既然曲無謀尚在,那起碼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幾句無聊簡單的寒暄後,他們身側忽地顯出一條不知通向何處的冰梯來,梯子在佛光下閃閃發光,明明與周圍格格不入,卻很是精致,其中冰晶結成的每一條紋路在其中旋轉,很是玄秘古怪。


    顯然這條梯子通向九道塔之巔,時來自大道的獎勵,對方很是欣慰修祈的做法,認為他還是個善惡分明的好神。


    “走吧。去看看。”修祈彎了眼角。


    程安嗯了聲,卻沒有要走的意思,而是迴身。


    “謝湛。”


    她這兩個字落下,謝湛垂落於腰際的手不自覺握起,他緩緩抬眸去看程安,明明隻有幾步路的距離,卻仿佛隔著一條銀河般不可逾越。


    “……”片刻的沉默後,他才略有苦澀地開口,“你倒是很少這樣叫我。”


    從前的大公子和後來的神君,他多少是想聽一句謝湛或是……


    妄念罷了,不足一提。


    “我有一樣東西得還你。”程安見狀,並未理會他心中想法,揚手一抓,將一直溫養在靈台的火紅魂魄取出,又拿一用來養魂的玉匣子承載它的魂魄。


    她將兇鳳困於深淵之事略有刪改地解釋一番後,才道:“凡間純陽火是我承了你一番人情,兇鳳魂魄還你,就算了了”


    真不是她不想趁此機會,把純陽火也一並還他,這東西讓鬼神之息吸收,早就不知到何處去了。


    “…可。”


    謝湛不自覺屈指摩梭匣子上殘餘溫度,話落後再抬頭,哪裏還有程安的影子。


    .


    這次還真不是程安自己要走的。


    她嘖嘖稱奇地瞧著前方牽著自己直直踏上冰梯的男人。


    修祈察覺到她的視線,迴眸看向程安,眸光溫和如常:“怎麽了?”


    程安眨了下眼。


    雖然看不出和平時什麽區別,但是……


    幾百年了,哪怕是在凡間時,他皆是一派謙和有禮,從未有過這種不告而別。


    所以總該不會……


    程安眼角向上一挑,忽地笑出聲,湊到修祈跟前,輕咳一聲,在他耳邊吐息:“總該不會…是誰家的醋壇子翻了吧。”


    “……”


    離得很近,所以她能明顯看到,他素來平和的棕眸有一瞬的輕顫,像是一顆石子投入一汪春水,風光旖旎,讓人心不自覺跟著浮動。


    片刻後,她才聽到上方傳來一聲歎息,額間有溫涼傳來,一根如玉指尖緩緩抵住她額頭上青藍玄陰鈿,他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天際飄來的一隻羽毛:“既是知道,又何必留在那裏?”


    上一世時,也是這樣。


    不顧他的勸說,去闖仙界玉宸殿。


    玉宸殿為群仙籠罩,若非他跟了一路,她又怎能恰好在遇到謝湛時暴露行蹤。


    ……


    他無聲息半垂下眼眸,纖長睫毛下的神情讓人琢磨不清,是輕易無法覺察的暗色。


    程安當下久忍不住笑了,拉住他的胳膊,巧笑倩兮:“這不是答應過的事情,不好反悔。何況,我留在那裏做什麽,寒暄嗎?”


    “你且放心。”不等修祈迴話,程安故意將語調拖長,接著笑眯眯道,“等這件事情做完。我便安心在鬼界,待在你身邊,再不上去了,可好啊?”


    心底有一根弦似乎不自覺讓人撥動一二,如浸山泉,日光融融,他眼神不自覺緩和,笑了一聲,“倒也不必。人間風景秀麗,可比下界好上不少。”


    談話之間,路途到了盡頭,一片淺金雲霧下,幾乎什麽都看不清晰。


    “到了。”他站在霧氣之中,迴身抬手將程安拉了上來。


    她踩在霧上,卻發現自己什麽也沒有踩到,冰梯消失,原來自己竟是讓什麽東西浮在了虛空之上。


    驀然間,遙遠模糊的鍾聲不知從何響起,一陣一陣,帶著某種奇妙的力量,讓人不留神深陷其中。


    鍾聲玄妙古老,明明聽


    起來古樸無華,甚至如春風拂麵,可是認真辨析,下方像是隱藏著三千大道,光怪陸離間使人不經意深陷其中,程安瞳仁漸漸迷離渙散,周圍一切仿佛都隨之遠去,此刻靈力鬼息在體內流轉,似乎試圖抓住什麽。


    是感悟?為何如此突然。


    機緣難得,程安還是選擇合上眼盤腿坐下,鍾聲在耳畔漸漸清晰,她去傾聽鍾聲,耳畔一種陌生而熟悉的聲音次傳來。


    “為何而憂,為何而懼……所向何路,所忠何道?”


    程安額角有一滴汗留下,因為她忽然發現,這是她自己的聲音。


    “不是時候。”正當她困惑時,那聲音沉默片刻後道:“等想通了,再去悟吧。”


    隨這聲音落下,鍾聲消去,她睜開眼時,體內鬼息時前所未有的充沛,她抬手握了握掌心,力量在掌心凝聚,甚至直逼前一世她最巔峰時。


    ……


    不對,似乎就是將她從前的力量歸還了迴來。


    這一切發生在一瞬間,等她迴神時,修祈還站在她身邊,微笑解釋:“混沌鍾音,可演天地玄機,煉化地火風水。與不守規、不死蓮同為是神器。可惜他的主人早已隕落,此物現在歸天地所有,隱匿虛空,是九道塔最後的機緣。”


    來頭這樣大?


    修祈見她驚訝,不緊不慢解釋道問道,“它可對你說了什麽?”


    仔細迴憶一番,程安將方才那一瞬的體悟悉數告訴修祈,不想對方聽罷蹙起眉頭:“不是…時候嗎?”


    “也罷。”他歎了口氣,眉頭舒展。


    他忽地抬起手,在空中劃出幾個簡單的符文,半闔上眼,最後又緩緩睜開,眉峰竟難得蹙起,見程安好奇,解釋道:“煉劍靈的人,找到了。”


    “是誰?”


    不成想他給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西海醫仙,顧芸。”


    這下連程安也驚了,她豁然睜大眼:“沒搞錯?”


    她上一世同顧芸交情不算淺,知道這人雖性格裏有幾分戾氣邪性,但絕不是嗜殺之徒。


    “不會錯。”


    眼前的符文在他麵前化為灰燼,他凝著遠處,搖了搖頭:“此事還須在看,安安可有想知道的事情?”


    “我嗎?”程安下意識便道,“若真是顧芸煉製的劍靈,我倒想知道她為何要這樣做。”


    然而解答她的並非大道,而是修祈:“為了救人。”


    她抬頭看著修祈:“你怎麽這麽肯定?”


    “為情所困。不過如此。”他皺起眉,“佛門有以身飼魔,割肉喂鷹一說。她若是想讓妙悟心甘情願同她走,煉製劍靈一事運用妥當,也算一重手段。”


    程安越發狐疑:“煉製劍靈至少要上萬鬼魂性命,佛家不是講究普度眾生嗎?妙悟會願意?”


    “他會的。”修祈語氣帶著幾分循循善誘的意味,“他們所信不錯,若能舍一人渡蒼生,何苦不為?不過有些可惜,這種念頭本身無錯,可若輕易讓眾人皆知,一定時機,反倒會成桎梏。”


    想想從前在西海空島上同顧芸喝酒的日子,程安多少還是有些不可相信。


    她算了解顧芸,一介散仙,道行千年,憑著一身醫術毒術讓整個仙門又敬又懼,世人皆傳為邪仙。


    ……到底何至於為了一個禿子想不開?


    她記得上次把妙悟綁來換了藥方後,傳言西海醫仙和一凡人結了親,她忙著躲空桑追殺,連喜酒也沒來得及去喝,也不清楚那凡人到底是不是妙悟。


    “若是想不通,我們親自去問便是。”修祈打開羅盤,程安順勢看去,卻發現第二層顧芸和妙悟的名字已經消失不見,顯然出塔。


    “也是。”程安點了點頭,“若真要這麽說,那我便沒什麽想知道的了。”


    她忽地想什麽,雙手一拍:“對了,不如替如星問一番,他的親人現在何處?省的到時候又要去尋。”


    ……如,星?


    第107章 教我所知


    修祈當時笑都險些繃不住。


    他故作很不經意:“你何時同他這般親近?”


    程安這才摸了下鼻子, 訕然道:“從前的交情。叫習慣了,一時間改不過來。左右仙門他是待不成了,日後既是同僚, 也沒什麽…妨害”


    她側目看修祈臉色, 他依舊闔眼笑著, 似乎沒什麽差別。


    修祈聽她說完, 很嚴肅地搖頭,認真道:“尊卑有序, 既為鬼王,還是莫讓他人看出親疏遠近的好。”


    “……”


    程安聽後險些笑出聲。


    真不怕閃了舌頭。


    他不再說話,伸手握住程安的手,在空中劃下玄妙的符文,鬼息順勢注入體內,將眼前場景扭曲。


    大道給予的答案肯定卻有些模糊,照著修祈的意識凝神, 程安看到一片漆黑, 聽到漆黑中的數聲哀嚎, 皺眉的同時,又鬆了口氣。


    雖然情形不堪,但她能確定鬼還在, 且就在劍中。


    隻要還未被煉化,就能將其抽離。


    她本想將意識抽迴,可是漆黑中忽然出現一行淡金字體。


    ‘江河濤濤,逝者如斯。滄海桑田,唯本心長存。’


    ——大道


    程安驚訝片刻,隨即便明了這字的來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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