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深刻地反省了自己一遍,到底對鬼界有多麽疏忽管理。


    ——怎麽哪裏都有鬼。


    作者有話要說:修祈壓槍小能手。


    我不管這就是三更


    第77章 再見謝母


    人群那邊忽的傳來一聲高唿, 聲響沸騰開來。


    “中了!中了!連中,貫耳!”


    “姑娘好身手啊!”


    “嘿,這姑娘模樣跟天仙似的, 還真有點東西。”


    “不會是仙人吧。”


    “哪有這麽接地氣的仙人。”


    八箭全中, 且都投入最遠的壺耳, 攤主看得目瞪口呆, 連圍觀的公子都嘖嘖兩聲,氣得放下手中箭矢, 朝著遠處的珠寶鋪子走。


    “姑娘,您的簪子。”


    攤主見修祈和程安衣著不凡,模樣出塵,也不敢賴賬,取了最高處紅錦上擺置的銀簪。


    “娘。您怎麽愣神了呀?”謝榮陪著母親來燈會閑逛,見她瞧著一個紅衣姑娘發愣,不由得有些好奇。


    他順著娘的視線仔細看去, 卻發現是日前不久在自家門口見過的人。


    “是她?”


    謝大夫人瞧謝榮如此說, 便問道:“你見過的?”


    “嗯, 之前。她和一位穿著白衣服的公子站在府前。哦,就是那邊站在她身邊的公子。他們似乎還盯著兒子看了一會,瞧著有些麵熟, 可還沒來得及詢問,他們便沒了蹤影。”謝榮將前些日子的事情訴諸於口。


    謝大夫人聽聞沉默片刻,似乎想通了什麽,隨即如鬆了一口氣一般歎息一聲:“這樣啊……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人群雖嘈雜,但程安聽得到他們談話。


    不如說,她來穀平城, 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為了再聽聽謝大夫人的聲音。


    她抬頭與對方對視。


    已過中年的長者一身深紅裙裾,肩上披著鵝白狐裘,眉眼沉穩幹練,眼角卻多了幾分滄桑。


    她鼻子微微發酸,心思有些沉。


    人與鬼之間,畢竟不同道,她如今當是沒了身份再同謝大夫人言說什麽。


    “娘,您怎麽了?”


    “娘隻是也想要一隻銀簪了。”謝大夫人輕輕笑了笑,本想將視線移開,卻聽見有熟悉的聲音有禮道。


    “這位夫人,您的荷包掉在路上了。”


    ?


    程安瞧著修祈,見他真拿出一隻繡花荷包來,態度真摯,好似真的隻是拾金不昧好


    公子。


    謝大夫人也沒想到程安身邊的人會來這一處,愣了一下,示意謝榮接過荷包,同他道謝。


    “謝過公子了,不然還不知道會有什麽麻煩。”


    “不客氣。是內人撿到的。”修祈毫不客氣地拉了程安出來。


    ……?


    程安唇角一抖,有些局促地走到他跟前,硬著頭皮和謝大夫人道好:“這位夫人,瞧著麵熟得很。”


    她該如何解釋,自己不僅沒和謝湛好好過,還順道相中他的仇人。


    謝大夫人見她手裏捏著發簪,很和藹地笑了聲:“這位姑娘也是。像極了我從前的一個閨女。”


    她打量了修祈一眼,神情漸漸放緩:“我瞧這位公子豐神俊朗,器宇軒昂,有禮有節,若是我那閨女能尋到這樣好一位夫君,也是一件高興事。”


    “……”


    這一照麵,兩人心知肚明,又誰都不說破。


    “夫人也是,像極了我的娘親。”程安也放鬆下來,同她問候了幾句。


    甚至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迴到了初入謝府,為謝大夫人照顧的那段時光。


    沒有神族、沒有鬼界、沒有仙界,一切簡單美好。


    家長裏短簡單兩句,將故人安好,程安一直空落落的心如同終於有了著落,將方才贏到的簪子揣給謝大夫人。


    “你這姑娘是什麽意思。”謝大夫人佯怒道。


    “方才僥幸贏得,正好覺得這簪子勉強能配得上夫人,算是見麵禮了。”程安見她想拒絕,搖了搖頭,“夫人拿著吧,這是我同夫人的緣。”


    謝大夫人歎了口氣,最後還是收了簪子,好好插在自己的頭發上,笑容間仿佛年輕了不少,甚至有數年前舞動長槍時的精氣神。


    他們又走了許久,直到街巷燈火闌珊,廟會逐漸冷清下來,才算分別:“姑娘既然是外地人,以後可多來穀平城看看。”


    程安嗯了聲:“有機會一定來。”


    她揮手和謝大夫人告別,心思終於得到了滿足,這個年,也多多少少濃鬱了幾分年味。


    可迴頭,修祈站在原地,很委屈地看她:“你將我的簪子送了她。”


    程安:……


    您多大了?


    幾萬歲的人怎麽還計較這


    些。


    她沒給好氣道:“你怎麽知道是送你的?”


    “那簪子上麵刻著一朵銀蓮……”頓了頓,修祈故作傷懷,“莫非安安本是想送給其他公子的?”


    ……好了,她服氣了。


    “你在這裏等等我。”


    她深吸一口氣,讓修祈站在原地不動,自己身形一閃,卻消失在原地。


    過了近兩刻鍾的時間,她終於迴來。


    此時街巷已經無人,隻有半輪月色高高掛起,清輝靜謐。


    他負手站在榕樹下,很認真很專注地看她,眉眼俊朗儒雅,唇邊含笑,明明氣質一如既往深不可測,可漂亮如星辰大海的眼底卻有一道從未流露過的晦澀痛楚。


    “阿祈?”她有些微驚,上前抓了他的手,溫暖依舊,仿佛方才的神情隻是幻影。


    她還是有些擔心:“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修祈幫她撥開眼前一縷因為動作而有些淩亂的發絲,向她笑了笑,眉眼間都是溫柔清俊,“倒是你,我等了好久。”


    程安隨即皺了皺眉頭,見他神情無常,人群又繁多熱鬧,隻當自己看花了眼。


    她忽的一笑,變魔術似地取出一隻木簪,獻寶似地捧到修祈麵前:“你看看?我第一次做這個……是不是比廟會上的那隻好看?”


    那是一隻老梨木雕刻的簪子,梨木養鬼,鬼帶著也很舒服,上麵用冰仔仔細細刻著一朵精細的蓮花,墜幾片葉子,不算精細,但一筆一劃,足見主人雕時的認真細致。


    修祈的睫毛顫了一瞬。


    “好看。”他接過簪子,其上蓮花栩栩如生,輕輕摩挲片刻,低低笑道,“好看…極了。”


    他嗓音很低:“安安能幫我簪上嗎?”


    程安見他喜歡,這才鬆了口氣:“這有何難?”


    打定主意在血麵樹成長前暫時不歸,他們便在穀平城外郊修了一築竹屋,門口養了一隻鵝和幾隻兔子,又栽了些許紫竹和夾竹桃,拿鬼息蘊養,也能在冬日存活。


    修祈的頭發同他眸色一樣是一種深棕,摸起來很順很軟,像是上好的絲織品,沒有一點兒毛拉,平日用銀冠束起,越顯溫潤。


    他端坐在銅鏡前,


    任由程安擺弄自己的頭發,模樣很是溫馴,沒有一點鬼王鬼神的架子。


    “好了。”程安將木簪代替銀冠束好,此時屋外天空已經翻了魚肚白。


    “不過……我隻找到一棵千年梨樹。終歸凡品,日後我再尋些好材料重新做一隻。”


    “不了,這隻就很好。”


    修祈摸著頭上那個隻是普通木簪,眼底愈發溫和,如是說道:“天下獨此一隻。”


    ……是他的。


    程安知道自己說不過對方,笑了兩聲,便打了招唿迴去調息。


    這一夜廟會燈火不息,守歲便應是現在,人群陽氣重,鬼混在其中又不打擾生人,要時刻維持鬼息,加上自己開著靈識尋了幾十裏路,才找到千年梨木,她確實有些累了。


    可是,累歸累,她還有事情要做。


    “……”


    程安坐在竹屋之中,看著窗外夜色深沉,月影消失。


    燈火闌珊,穀平城內是一片祥和,根本無法想象它前世淪為廢墟的慘樣。


    是她選擇來穀平城挖冬筍的,雖然有看看謝大夫人是否安康的成分,但更多……


    她還是在意穀平城滅城之事。


    畢竟一則這裏承載她作為凡人所有的記憶,二則她不喜歡別人冤枉自己。


    她這一世初來之事凡人,沒有鬼息靈識,自然無法探查穀平城異常。後來又總是為著各類事情推著走,也沒有時間調查。


    現在找迴修祈,仙界沒有動作,鬼界又暫時性和平,她自然來好好看一看。


    程安合上眼,靈識飄飄蕩蕩,化成許多不可見的蛛絲,鋪在穀平城的街巷中。


    此時,她的靈識已經達到了一種可怕的地步,不說能覆蓋整個穀平城,六成是沒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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