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唇角一抖,總算理解為何從方才說起這事開始,陶衡就一副別扭的模樣。


    沒有前世……這事情聽起來怪怪的。


    不過,似乎並沒什麽太大的影響。


    陶衡輕歎一聲:“此事蹊蹺,究竟是福是禍,難以預料。不過……也不必太在意,許是輪迴台過了萬年,能力退化,忘了刻錄你的姓名也說不定。”


    寒暄幾句,得知謝府受趙國國師安撫,現在一切皆好,南疆禍事已近平定,謝君平如今暫調離前線後,程安長唿出一口氣。


    陶衡起身別過,他將那壇子未開封的儀狄酒留在偏殿。


    她笑吟吟地收下酒釀,同他道謝:“儀狄君性情難測,佳釀難尋,謝過星君了。”


    想起謝湛在走前的交代,陶衡心底簡直一言難盡,卻又不好解釋這酒來曆:“收著就好。”


    謝湛麵無表情將這兩壇酒遞到自己麵前,說讓他拿迴玉宸殿放著的場景尚且曆曆在目。


    陶衡暗自搖頭。


    你說神君這是何必呢。


    這人心思不在他身上,人留在這裏,可魂又不在這兒,還落得一個把柄。


    陶衡又握了下手中紫瓊玉,他方才刻意讓程安看到這枚玉佩,等著她開口,可從他進來到現在,她都決口不提此事。


    瞧這丫頭的眼力,也不當是不識貨的人……


    也罷。


    神君執拗,他順勢做個中間人也好。


    他稍揉眉心,將能破結陣的紫瓊玉從袖中取出,暗自遞給程安:“此物名紫瓊……”


    “星君。”


    話未落,便見程安笑著打斷了他的話,她尋了個神使察覺不了的角度,將紫瓊玉推迴去,拱手一禮:“星君迴程當心,程安便不送了。”


    她當然需要這枚紫瓊玉。


    可不是這麽個拿法。


    司命星君上一世他便助她良多,此番若是因她而受到懲處,她恐怕將內心難安。


    何況,以屋外那位白慘慘神使的實力,自己就算拿到紫瓊玉,也未必能安穩出去。


    “……”


    陶衡自然知道她內心想法,不由得又多看她一眼,千言萬語最終化為一聲


    歎息。


    “罷了,你…好好修行,小老兒下次再來。


    程安拱手告別。


    .


    陶衡離去,偌大玉宸殿重新歸於平靜,程安繼續坐在寒玉床上打坐。


    屋外寒風吹過又停下,似乎在這處永晝的雪川裏,這是唯一能判斷時間的方法。


    世間隻有雪鬆與風聲,萬裏雪川一點別的聲響都聽不到,偶然間隻有寒風寒風刮過,肅靜異常。


    唯一的活物,清風神使不聲不響立於門口,如同一尊冷冰冰擺設。


    程安不是個怕寂寞的人,可是身在這樣一處地方,總覺得天地格外空闊,入眼雪川蒼茫,自己身處其中卻如此渺小孑然,讓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程安合上眼,自己也不知究竟修行了多久。


    直到……靈識隨著境界延伸到玉宸殿結界邊緣時,她才睜開眼。


    不是她想停。


    而是又有人來了。


    程安望著雪川暗道一句。


    這玉宸殿怎麽隔三差五熱鬧一次。


    仙界是所有人都拿謝湛禁令當擺設嗎?


    門口的神使也似乎發現這一點,側目朝著來人的方向看去,瞧見對方一襲玄色,屈膝一禮。


    “善劍大人。”


    ……善劍?


    程安眨了下眼。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名稱,印象裏這是謝湛最為親信的暗衛首領,明明同樣是仙,行事作風卻如同魍魎,來無影去無蹤。


    玄黑善劍隻聽謝湛調動,不屬仙界十殿,身份成謎,性情成迷。


    唯一聞名天下的,是此人一項怪癖。


    據說,這人尤喜用厲鬼魂魄製成的寶石養劍。


    程安不欲生事,屏息便要斂去自己蹤跡。


    可誰知道,也是巧了。


    玉宸殿窗子沒關!


    她氣息是收斂,可視線卻透過半闔的雕花窗子,和善劍撞了個正著。


    對方一襲純黑勁裝,腰間別著一柄銀劍,五官雖尋常無奇,可氣質卻銳利非同,整個人透著一股子煞氣,如同一柄未出鞘的劍。


    “…鬼?”


    善劍察覺到第三道視線,眯了下眼。


    清風上前攔在他麵前,蓋住程安氣息,拱手禮道:“神君有令,群仙不得入玉宸殿內,善劍大人,還請原路返迴。”


    善劍緩緩將視


    線落於眼前半人高的神使身上。


    “主上可知?”


    “清風無權……”


    陡然間,他睜大了眼睛。


    “噗嗤”


    低頭看去,一柄漆黑的匕首不知何時沒入他胸膛核心。


    清風帶著茫然抬手,正要握住胸前那柄匕首,衣領卻讓比他高半個人的善劍拎起,重重丟下雪山,從山巔之上如一隻白色葫蘆咕隆隆滾下。


    見狀,程安覺察事情不秒,嘩啦一聲從床上坐起起身。


    即刻,玉宸殿正門被猛然推開,善劍看清裏麵的人,冷笑一聲。


    “果然有鬼。”


    他眼底幾分嗜血意味,撫上手中銀劍,聲音陰惻:“敢闖玉宸殿,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直麵磅礴的威壓與駭人的殺意,程安不由得額角滴下一滴冷汗。


    善劍同柳碧舟那三腳貓功夫真不一樣,這是實打實有著仙界殿主級實力的人物。


    饒是她從前巔峰,同此人對上,樂觀估計,恐怕也是勉強五五開。


    程安心底一沉,當機立斷凝起無數冰刺,向那人襲去。


    “雕蟲小技。”


    善劍並未將她這些把戲放在眼上,甚至任由冰刺砸在自己護體法印上,碎裂成齏粉,多了幾分戲耍的惡意。


    程安見對方毫發無損,也不氣惱。


    “哢噠——”


    誰要和他打了!


    當然要想辦法跑啊!


    程安一鼓作氣,將近乎八成的靈力全部凝結成了冰錐,一並朝著善劍襲去。


    善劍依舊沒有動。


    冰錐擊在他身上碎裂成粉末,陽光的照射之下,成為一片晃眼的冰霧。


    不知不覺,程安身後象牙白玉牆,方才讓漫天冰錐開出一圈郵票似的空洞,隻需要用力一敲……


    程安開著靈識,察覺到善劍氣息在光下有一瞬間的滯塞。


    就是現在!


    “轟——”


    全力一拳下,圍牆即刻碎開一道狹長的縫隙。


    看見外界陽光,程安顧不得其他,提起全身力氣,穿過縫隙拔腿就撤。


    善劍見狀,冷哼一聲:“詭計多端。”


    程安見身後人如一柄射出的純黑飛劍,急速向自己飛來,心底將謝湛好好問候了一遍。


    原因無他。


    這破結陣她出不去啊


    !


    她就是再能跑,也早晚得讓這位嫉鬼如仇的暗衛頭子抓著。


    而且,這冰天雪地一馬平川除了雪鬆什麽都沒有,她要藏身都困難。


    她側身繞在一棵相當粗壯的雪鬆後,隱蔽氣息開起靈識,仔細辯駁對方的動向。


    善劍臉色陰鷙,手中銀劍閃著興奮的寒光:“怎麽,你當我不知道你在哪裏?”


    這什麽反派說辭!


    靈識感知下,墨藍靈力的主人一步一步向程安蒼生的雪鬆逼來,像極了話本子裏的變態殺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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