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


    “那……”他答應得實在太順,讓程安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沒理解清楚他的話,“我說是說我想做鬼修呢?”


    “隻有一個條件,渡劫之前,莫害生人性命。”


    ——奇了。


    程安暗道奇妙。


    這些謝湛什麽時候轉了性子,弄得大慈大悲好似西邊那群禿驢大師。


    要知道,如今鬼界修到鬼仙境界的,隻有修祈一人,謝湛這份承諾,無疑是在放任,甚至助力鬼界出現第二位能同修祈並肩的鬼王。


    奇怪歸奇怪,但總歸於她無害處。


    “成交。”


    程安果斷答應,勾起唇角,露出一點玩笑似的甜蜜笑意,走到他麵前,半打趣半認真道,“隻是你可別到時候助了我成仙,又迴頭將我斬了。”


    謝湛頷首:“不會。”


    他見她答應得痛快,暗暗繃緊的背部稍鬆,明媚的麵容有了幾分神采,澄澈眼底如有生機盎然的泉水流過,心下竟也有幾分莫名如釋重負的錯覺來。


    漫天星辰搖搖欲墜,幾縷清風縈繞前路。


    程安聽見他道:“夜涼,迴去吧。”


    就在她深感世事無常,神君竟也會體貼人時,慢悠悠的語調又再次傳來。


    “若是因風寒死了,情劫提早結束,這約定,可做不得數。”


    “……”


    第16章 鬼王修祈


    程安幹笑兩聲:“不至於。”


    峰迴路轉,還未轉身打道迴府,程安突然想起一件事。


    既然謝湛帶著記憶下凡,那或許能弄到謝母需要的草藥。


    於是她叫住正欲離去的謝湛,不待他轉身,實打實問道:“你那裏,有沒有什麽能延年益壽的靈草?要是仙界特產,那是最好不過。”


    “沒有。”


    謝湛拒絕得果斷。


    “這麽肯定做什麽,這藥也不是給別人用。”程安猶豫片刻,還是將謝母風寒脈象,以及她陽壽將至的實情同謝湛說起。


    誰知謝湛得知此事,竟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我知道此事。”


    “……”


    知道?


    程安聞言,不由得心中稍稍沉了些。


    莫非這府中未來命數,謝母病逝,謝父戰死,謝府沒落,她的鬱鬱而終,謝湛早已了然於心?


    可為何…他卻依舊能做到冷眼旁觀,不做任何舉動?


    “命格已定,不可更改。”謝湛落下這句話。


    語氣很冷,仿佛若幹年前天上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君,聽得程安不由得皺眉:“不可更改就不去改了?她畢竟是你的母親。”


    “母親?你既然知道這是一場劫難,俗世血親情誼,不過朝露夕逝,幻夢一場。”


    他瞥了程安一眼,聲音無情無感:“何況,我若真因此破壞規矩,往後仙界渡劫之人,皆會以我為例,你來我往,人間界可還像樣?”


    所以,他將謝府裏所有的事情,權隻當一場與他毫無瓜葛的幻夢?


    也是……她差點忘了。


    程安心底笑了聲。


    他謝湛,不正是這樣的人?


    她收斂情緒,緩緩抬起眸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很輕,沒有什麽情緒,像是總算認清了這個人。


    “不用殿下破規矩。”她語氣輕緩,雖然裝得乖順溫和,可越顯疏離,“有任何方法,我去做便是。”


    “……”


    謝湛見她同從前一樣客氣溫婉的模樣,心底卻有細微的不適應。


    “天命難違。”


    他淡淡道下這句話,留下程安一人站在原地,自己則繼續朝書房的方向走去。


    .


    謝母依舊病著,按著穀平城當地的風俗,作為謝家媳


    婦,程安應當去仙廟裏為謝母祈福。


    她原本並沒有心思做這些事情。


    畢竟她同仙門也算打了幾百年交道,天上那些神仙的性子,她著實了解,九州各地能收到祈福的仙族高達千位,可沒幾個有閑工夫迴應信徒的心願。


    而且……她還有作業。


    謝湛答應將府內事務由她打理,可名義上,她卻還是個不識大字的市井野丫頭。


    也不知揣著什麽心態,謝湛給她找了教書的夫子。


    跟上學堂一樣,每天還像模像樣布置作業。


    程安咬著筆尖趴在木桌上,邊翻著賬本,邊照著寫好的字帖臨摹字形。


    好端端一副筆力遒勁有力的字帖,硬生生讓她摹出狗吃屎的歪歪斜斜模樣。


    得,這字定性了,她是真改不了。


    她心底歎了口氣,隨即放下筆,卻聽一邊的紅玉道:“司命仙君的廟,據說靈驗得很,沒準仙君保佑,大夫人的病,一下子就好了。”


    司命仙君……


    她想了想,這廟的主人,還真有點靠譜。


    司命仙君是凡人的叫法,天上的人大都叫他司命星君,顧名思義執掌凡人命格,也做些牽線做媒的紅娘工作,是個徹徹底底的文官,自然也不屬於仙界主掌武力的十殿範疇。


    程安知道他靠譜,是因為從前和這人有點淵源。


    她上輩子剛做了鬼,修行靈體不穩,在去鬼界的路上為兩個道士欺負,正好碰上趕上要去給兩個信徒拉紅線的星君。


    星君見她這麽一隻厲鬼,竟然沒當場抹殺,還將那兩個道士趕走,又助她穩了靈體,恢複神識,這才繼續他的工作。


    後來程安作為鬼將,為了避嫌也沒敢再去仙界尋他敘舊,隻是偶然間爬上來曬太陽時,遇到了又在給信徒牽線的星君。


    那時候,她就覺得,這仙對他信徒,可真是一等一的好。


    去看看故人……也是挺好。


    程安將這一摞整理好的賬本疊在一邊,坐在梳妝鏡前便讓紅玉替自己重新攢上簪子。


    而她則摸出黃姥姥的那隻遺物玉簪摩挲片刻,微微有些出神。


    “大少奶奶是想要手裏的那隻?”紅玉見她對著一隻黃玉簪發愣,順著她視線看去,不由得輕聲道。


    “這黃玉蓮刻得倒是細致,就是葉


    片怎麽少了一片……”


    “黃姥姥家裏遭了一場大火,許是那時候碎的。”程安歎息一聲,將玉簪貼身收好。


    知道自己戳中主子傷心事的紅玉不由得歉意道:“紅玉錯了,不知道這是黃姥姥的遺物……不該同大少奶奶提起這事,讓您傷心……”


    “這有什麽。”程安笑笑,“都過去多久的事了。”


    “不過……”紅玉櫻唇微開,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到嘴邊收了迴去。


    “有什麽話直說便是,吞吞吐吐像什麽樣。”等最後一根發簪挽上頭發,程安直言道。


    紅玉麵露猶豫之色:“這簪子上麵的蓮花不像是刻上去的,倒像是朵活蓮花變過來的,紅玉在謝府這麽久,都沒見過這麽精致的雕工……”


    “有哪裏不對?”程安稍稍抬眉,摸著玉簪道。


    “我隻是有些奇怪,照大少奶奶的話,黃姥姥祖上也不怎麽闊綽,到底是從哪裏得來的這黃玉蓮花簪……”


    紅玉說完自己困惑,立刻便知道自己失言,忙向程安請罪道:“是……是我多話了,許是這春日讓人困得頭昏腦熱,大少奶奶可不要見怪。”


    “不,沒有……你說得,還真有幾分道理。”


    程安摩挲著發簪,心底也冒出個問號。


    不過她記憶裏,黃姥姥確實有一隻黃玉蓮花簪,謝湛倒不至於騙她……


    算了,想這麽多做什麽,


    或許黃姥姥是過世的丈夫家裏留給她的也不一定。


    .


    這個疑惑讓程安暫且埋下,她收拾好東西,便坐上去往城中司命廟的錦繡馬車。


    司命星君不愧是姻緣仙頭頭,連仙廟都同尋常的姻緣廟不同,人家在門口種桃花。


    他倒好,桃花種是種,就是有毒。


    司命星君在自己每一處仙廟門口,都種了一整片夾竹桃林。


    司命仙君廟離謝府距離極遠,廟在城北一座高山上,程安下馬車時,窗外天色已經泛起一層晚霞,若要祈福,得再等明日,今日須得在此借宿一夜。


    所幸謝府同仙廟來往不錯,這處仙廟又日夜香火不斷,程安下馬車時,便有仙使領著她往後院住下。


    路上,跨過廟中古質的庭院圍牆,她同仙使聊聊走走,這才得知,眼前這一片爛漫燦然的夾竹桃……居然


    是謝湛捐的。


    ——怕不是知道自己要下來渡情劫,特意來買通司命星君想讓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她內心腹誹一句,搖搖頭,將自己這個詭異的想法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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