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豫王輕輕地道了句稍等一下,我有點想法,然後在四周找了找,找了塊挺大的石頭從坡上滾了下去。


    接著我蹲下湊近了看看,發現不是很滿意這效果,索性問豫王要了手裏已經浸滿血的裏衣布塊,自己坐地上順坡溜了下去。中途伸手在地上哪捏了一把,在草葉上留了點血跡。在坡腳停下之後,我又往前走了一段,看見有個岔路,在其中一個岔路邊上不起眼的地方使勁擰布塊擰出了滴血,再然後就轉身十分小心不留下痕跡地迴了坡上。


    我的想法也很簡單,這裏的地貌在晚上本身就很容易讓人腳下一滑滾下去,尤其是我們這倆人還一個是走路基本靠扶和爬的傷殘人士,一個是連年都沒成的弱雞女流之輩。我做出有人滑下這個坡的假象,追蹤的人下意識就會認為我們滑下坡了,往前追過去就會看見岔路口,再發現血滴就會走那條路去追,等發現怎麽也追不到的時候,也會認為是我們在岔路口做了手腳,讓他們追錯方向,從而在另一條路再開始追,而不會想到我們根本就沒滑下坡。再退一步講,就算他們人多又特別謹慎,同時往兩條路上都派了人追蹤,他們花在這上麵的時間也絕不會太少,因為跟豫王打鬥的兩個黑衣人都死透了,但是刀上有血跡,所以他們會知道有人受了傷,然而這傷的輕重是不知道的,因此他們在追蹤的路上不會隻走幾步就迴來,等他們確定我們不在那條路上的時候,我們已經又有了一大把的時間逃命。


    我爬迴坡上,把布塊又塞迴給豫王,艱難地扶他站起來。


    “去哪?”


    豫王休息了一陣,好像恢複了一點元氣,說話至少能連續了,但是聲音仍然是有氣無力的,多說一個字都費勁。


    我看見豫王有些虛弱的眼神轉過來,趕緊迴答道:“迴去,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先把人躲過再說。”


    豫王看了我兩眼,沒說話,也不知道是沒力氣還是默許的意思。


    我知道現在這情況追蹤的人隨時會來,不能耽誤時間,所以也就沒有在意他到底啥意思,攙著人就往迴走。


    往迴走的路上,我盡量挑著有草的地方踩,希望盡可能地不要留下什麽痕跡。


    迴到剛才的打鬥處,我第一反應就是被濃鬱的血腥味驚得有一點目瞪口呆,我知道會有血腥味,而且也希望借此來掩蓋豫王身上的血腥味,但是沒想到會這麽濃,剛才一直聞著倒不覺得,現在突然迴來就立即被糊了滿臉。


    我沒敢多耽擱,架著豫王就到了他之前插火竹條的灌木叢後麵,扶著他躺下,然後自己也在他身側躺下。


    這灌木叢很密,晚上的話,從外麵根本不可能看到後麵有兩個人,尤其是這倆人還一動不動唿吸平緩隻是躺在那。而在灌木叢後麵又靠近外麵的我,反而可以從縫隙裏看到一點人影,差不多可以判斷出外麵的情形。


    另外,我們躺著也是有原因的,因為躺著最省力,也最容易保持一個姿勢不動。


    現在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我靜靜地躺著等待。順便也在心裏盤算著接下來要怎麽做,往哪逃。


    想了一會兒,我扭頭看了看豫王。由於離得很近,我能看清他緊皺的眉,和微微抿著的唇,雖然辨不清臉頰的顏色,但是傷口那麽深,流了那麽多血,肯定著實是疼得緊,想必臉色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聽說大量血液流出體外的時候,人會感覺到非常寒冷,而且是隨著血液的一點一點流失,越來越冷。


    我抿了下唇角,手指動了動,緩緩附上他按在傷口上的手。


    他的手很冰。我自己本來就是幾乎常年體寒,但此刻他的手比我還要冰得多。然後我能感覺到他的指骨動了一下。或許是下意識的抗拒,也或許隻是條件反射,但再沒有別的。


    雖然我現在的困境可以說是豫王一手造成的,但是認真算起來他也是受害者。不是我聖母,而是這些確實也不能怪他,如果非要論個一二三,那也是我自己人品不好,臉太黑,先是誤入陣法撞破人家的私會,再是剛好碰上殺手要殺他。


    說起來要不是我跟著他,他或許在最開始就會中那一箭,然後就直接領便當了,所以也算是我救了他一命。我就是這種人,遇到救或不救的選擇的時候,在不影響到我自身安危的情況,我會選擇救,而既然選擇救了,那麽救人到底也沒什麽吧。


    我閉了閉眼,本想稍微休息一下閉目養養神,畢竟這一整天顛沛流離,也沒睡上幾個小時,現在眼睛有點酸疼。但又怕一時不慎睡著了,誤了大事,索性把眼睛睜大,提起精神往外麵看去。


    樹林裏很靜,昨晚一直聒噪不休的蟲子或許也終於都去睡覺了,隻有不遠處的地方偶爾傳來幾聲林鳥歡快而有些傻裏傻氣的嘰嘰喳喳。


    一切都是那麽有生機,有希望的感覺。


    等等,鳥啼?......


    確實是鳥啼。


    我心裏又是一沉。


    我上輩子是資深淩晨黨,偶爾還通個宵,常常五六點天快亮了才睡覺,所以我很清楚鳥啼意味著什麽。


    天快亮了。


    我那時被打鬥聲吵醒,見天還是黑的,就以為自己剛睡下不久,這一夜還長......原來,已經快要天亮了嗎?......


    如果是夜晚,我們躲在這茂密的灌木叢後麵,暴露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如果是白天,那就......著實不好說了。


    仿佛是為了應證我的猜測,天空開始有一點隱隱地發亮。


    我知道天一旦開始亮了,就會極快地在最多十五分鍾之內完成從黑夜到白天的徹底轉變。


    完了,我隻有帶著豫王,冒著隨時可能被突然出現的殺手發現的危險,另覓出路。


    可是又能去哪裏呢,沒有後續追蹤者被誤導離開的前提,我和豫王,無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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