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江是帝京最為繁盛的一帶。江流兩岸,店鋪林立,尤其到了夜裏,人潮湧動,一副盛世太平之景。暮歌從來未曾出過宮,東瞧瞧,西看看,覺得每一處都很新奇。景致深倒是顯得老成,他不怎麽喜歡逛街,這次出來,不僅是想給暮歌放鬆一下心情,也是因為他自己想尋一份難得的自由。謝雲亭默默的跟在兩個人身後,對街邊的東西毫無興趣的樣子。


    這三人走在街上,就是一道風景,加之年齡又不大,引得過往行人紛紛注目。景致深向來無視別人的目光,暮歌喜歡熱鬧,其他的就不管那麽多了。


    前方忽然人頭攢動,暮歌拉著景致深的手,匯入了人流。原來是一家武館,守門的小廝眉飛色舞的說道:“快來看一看,快來瞧一瞧,本館今日特邀北越武學宗師鍾慎的關門弟子演示北越武學,各位千萬不要錯過!“暮歌準備進去看看,景致深隻好陪著她一起。小廝收下了銀子,眉開眼笑的給三人放行:”請,請,這邊請。“


    武館內有寬敞的演武台,一個身穿黑衣的少年負手立於台邊,手持一把劍。他的身形清瘦而高,容貌秀逸,並不像五大三粗的武夫之流,倒像是翩翩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三人找了位置坐下,喧鬧的場館慢慢寂靜下來。走上台去的鍾琨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他的劍法兇狠淩厲,於行雲流水中隱藏鋒芒無限。眾人都屏住了唿吸,瞪大了眼睛,生怕錯過了一招一式。北越武學,果真名不虛傳!這鍾琨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就已經能有如此成就,可見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景暮歌看著那迴光流雪一般的劍影,忽然又想起那一日,她一劍刺透那人的身體,處處都是血,血色朦朧中,是娘親虛弱的臉。那是最後一眼,停留在她記憶裏。她習了許久的劍術,也從心底感歎鍾琨的劍法高妙。可是,習武的目的是什麽呢,不就是為了保護想要保護的人嗎?她想要一輩子保護的人,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景致深看出來暮歌情緒一瞬間的低落了,他問:“我們還是離開這裏吧。”暮歌望向台上,少年的演武已經結束了。他行了禮,安安靜靜的下了台,又恢複到原來的溫潤如玉的狀態。台下響起了雷鳴一般的掌聲,觀眾的熱情無比高漲。


    離開了演武館,三人走到了江邊。江岸處有小舟候著,三人上了船,船在左江沿岸出行駛,更方便觀看這江邊一帶的風景。船上有果品,糕點,都是登船之前景致深讓人精心準備的民間小食。暮歌隨手拿了一塊糕點,一吃就停不下來了,眉梢眼角都洋溢著滿足。吹著江風,吃著美食,賞著美景,身邊還有美人,確實是美妙的人生。


    忽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煙花爆竹聲,暮歌不由自主的抬頭,蒼穹之上,無數煙火升騰,綻放,隨後又如星雨一般落入寬廣的江麵。暮歌的臉上浮現了淡淡的笑意,想起往年在宮牆內看的煙花,確實不如現在的煙花,轟轟烈烈又無拘無束。


    持續了許久的煙火終於停歇了,暮歌才想起來一個問題,誰會無緣無故的此時放煙花呢?她看著景致深,有點不確定的問道:“申公公,這煙花是你安排的嗎?“景致深點點頭,暮歌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她猜到也不足為奇。離開了娘親後,這個與她原本隻有一麵之緣的人,一直在照顧她,嗬護她,雖然成天板著一張臉像是十二月的冰雪,卻總是讓她不經意的生出陽春三月的暖意。


    ”謝謝你。“暮歌說道。


    景致深沒有迴答,倘若有一她知道了真相,還會謝謝他嗎?


    船繼續在江麵上行駛,忽而迎麵駛來一艘船,劃船的居然是剛剛表演劍術的少年鍾琨。船頭處坐著一個披頭散發的男子,拿著一壺酒一口又一口的喝著,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落拓之感,這正是鍾慎,傳說中的武學宗師,也是一代醉鬼。他喜好窮遊,聲名在外,好吃懶做,嗜酒成性。前幾日來了滄離,沒一會兒功夫身上的銀子酒花光了,好在他有個機智的徒弟,演武館裏他的聲名加上徒弟的精彩表演換來的銀子足夠他喝酒。攤上這樣的師父,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對麵船上傳來少年的聲音:”三位貴客,家師有請上船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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