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去上課嗎?誰不會,我要是大隊長的侄女,我也能去。”


    酸溜溜的話讓程海棠很是不舒服,凡事都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隻會嫉妒別人。


    寧嫣能上去,靠的是大隊長的侄女嗎?不是,是她設計的新型農具,靠的是她的真本事。


    所以,她是心服口服。


    但她已經懶的跟這種人爭了,她未必不清楚,但就是要找茬才舒服啊。


    “你還是好好幹活吧,先填飽肚子再說。”


    雖然吃的是大鍋飯,但糧食是用工分換的,康小敏的工分根本不夠。


    知青們自己都不夠吃,怎麽可能分給別人?


    為此,已經鬧了好幾場,知青點的氣氛特別差。


    康小敏一聽這話,頓時惱了,“你也覺得我占了便宜?我能吃多少啊……”


    程海棠淡淡的嘲諷,“一頓兩碗飯都不夠。”


    康小敏:……肚子裏沒有油水啊。


    她忽然揚聲大叫道,“寧嫣,海棠說,你在外麵吃好的喝好的,口糧也用不上,不如給我們知青們吃吧。”


    寧嫣:???


    她哪有什麽口糧?一周六天在外麵吃住,大隊可不給她工分。


    程海棠猛的迴頭,不敢置信的看著康小敏。


    踏馬的坑她?


    “我沒有說過,我對天發誓,要是我說了這樣的話,讓我五雷轟頂。”


    寧嫣跟知青們接觸不多,但對於這些人有幾分了解,程海棠挺直爽的,而康小敏小心思特別多。


    “我想,海棠有事會直接跟我說的,不需要你轉達。”


    程海棠長長吐出一口氣,就知道寧嫣是個聰明人,不會輕易被騙。


    康小敏冷哼一聲,“你這是不信我?好心當作驢肝肺。”


    “不行,我的心靈受到了傷害,你得賠償我,就用口糧賠吧。”


    寧嫣驚呆了,之前沒有這麽不要臉啊,這是進化了?


    “你不如去報警呀,看警察叔叔怎麽說。”


    康小敏每天都吃不飽,還要幹重活,還感覺被排擠在外,整個人如坐在火藥桶上,暴躁的不行,看誰都不順眼。


    “你們聯合起來欺負我,我不活了。”


    得,又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


    程海棠離康小敏遠遠的,生怕又被坑,知青們也不敢湊過去,怕被纏上。


    寧嫣眼睛都瞪圓了,“她怎麽變成這樣了?”


    芳姐輕輕歎了一口氣,“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她心態失衡了。”


    一個年輕男人湊了過去,哄了半天才哄好了她。


    寧嫣多了幾眼,“這是誰呀?”


    芳姐神色有些複雜,“村支書家的二兒子,還沒有娶老婆。”


    寧嫣秒懂,知青們別看文文弱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擔,但挺受村裏年輕人的歡迎。


    相比同村樸實的同齡人,他們更喜歡談吐文雅幹幹淨淨的知青。


    長輩們是抱著樂見其成的態度,就當中和下一代的基因,誰不希望孫子孫女會讀書呢。


    她沒有多說什麽,換了個話題,“芳姐,你是高中畢業吧。”


    芳姐見她沒有八卦,對她的評價更高了,“對。”


    寧嫣微微一笑,“我想要搞一個小水電,到時需要人手,你願意來幫我嗎?”


    芳姐眼睛一亮,不假思索的點頭,“好。”


    再苦也沒有種地苦。


    寧嫣考慮好了,做一個鐵製水輪機,配上一個改裝的發動機就行,這樣就能通過低壓線路供電。


    這是目前最合適的方案,經濟實惠。


    難的是機組安裝,這很有講究。溢水口,沉沙池,欄汙柵的安排是重中之重,需要人手來幫忙。


    先選址吧。


    “寧嫣,有你的信。”寧春華的聲音響起。


    寧嫣立馬奔過去,一把搶過信,白色的信封上一行龍飛鳳舞的字,寧春華收。


    隻有收信地址,卻沒有寄信地址,這樣也行?


    不對呀,明明是寫給大堂伯的。


    寧春華已經將信封拆了,將裏麵的信遞給她,“你爸的信,提到了你。”


    其實,他跟寧瀚海已經斷了聯係,心中早就懷疑寧瀚海出了事。


    他不敢亂打聽,怕惹事,但又放下不,這都成了他一樁心事。


    如今收到信,才放心了。


    寧嫣抖著手打開信,信不長,隻有薄薄一頁。


    先問侯了寧春華一家和村裏人,再報個平安,沒有透露具體的近況。


    接著話風一轉,希望寧春華能幫他看顧一下家人,特意點了寧嫣的名字,說是他最可信賴的長女。


    看到這裏,寧嫣的眼眶紅了。


    都沒有見過麵,怎麽就成最可信賴的?


    但心裏暖暖的,說不出的慰帖。


    她在信裏沒有說下鄉的事,隻寫了兩個地址,但顯然寧瀚海猜到了,在信裏也沒有明說,留足了餘地。


    通過一來一迴的信,父女倆的腦電波神奇的同步了,有了一定的默契。


    寧春華將寧嫣拉到安靜的地方,見四下無人,忍不住問道,“小嫣,你爸到底是怎麽迴事?”


    他和寧瀚海是一起長大的,彼此都很了解。


    寧瀚海每年都會寫三四封信,但這兩年就斷了,裏麵肯定有事。


    寧嫣抬頭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他下放到農場。”


    寧春華的腦袋一懵,心中的懷疑得到了證實,卻無法接受,啞著聲音問道,“什麽罪名?”


    寧嫣輕輕歎了一口氣,“他是高級知識分子,這就是原罪。”


    這是時代造成的。


    寧春華氣的罵了幾句髒話,阿海是個好人,知恩圖報,從不忘本。


    “他祖祖輩輩都是貧民,根正苗紅的貧民。”憑什麽搞他?


    寧嫣看他這麽生氣,反而有點高興,“人家搞你不需要理由。”


    寧春華發了一通脾氣,但還是憋屈的要命,“怎麽能這樣?早知如此,何苦讀了那麽多年的書。”


    現在都沒有高考了,全靠推薦上農工兵大學。


    寧嫣心情很平靜,讀書是有用的,也是普通人唯一能改變命運的途徑。


    “這隻是暫時的,總有一天會迎來光明,隻要熬過去都會好起來的。”


    她堅信,未來是光明的。


    寧春華抹了一把臉,將那份焦躁壓了下去,“這件事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包括英蓮。”


    寧嫣眼中多了一絲暖意,她沒有看錯人。“好,大堂伯,我就跟你說一句實話,我想將爸爸接出來。”


    寧春華看著女孩子堅定的眼神,不禁愣住了,“接出來?那些人能答應?”


    寧嫣淡淡一笑,揚了揚手中的信,“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之前還不許通信,犯人還能申請監外執行呢。”


    為了這個計劃,她煞費苦心,千裏迢迢來到這裏。


    不錯,這是她準備安置寧瀚海的地方,沒有比之更合適的。


    這裏是寧瀚海的老家,有感情牽拌,有群眾基礎,再加上利益綁定,一切都ok。


    隻要再搞定上麵的領導就行。


    寧春華倒抽一口冷氣,認真的打量了她幾眼,“你做了什麽?”


    寧嫣每走一步都是反複推敲,精心安排,但說出來時輕描淡寫,“就是多寄了一點好藥,那邊極度缺藥。”


    寧春華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眼前的小姑娘膽大包天,敢想敢做,敢跟天爭。


    還真被她砸出了一條路子。


    有女如此,夫複何求,阿海是個有福的。


    “你哪來的藥?”


    “我自有門路。”寧嫣一筆帶過,不願多說。


    當初她將急救法教給那位醫生,結下了善緣。之後求過去,人家很痛快的幫她搜羅了不少藥。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蘭因絮果,皆有來因。


    寧春華腦袋亂哄哄的,提醒了一句,“你悠著點,步子別太大。”


    容易扯到蛋嗎?寧嫣氣定神閑,一切都在她掌控中,“我有分寸,你隻要裝不知道就行。”


    寧春華不得不承認遺傳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明明寧嫣父女沒有相處過,但同樣的高智商,性格都有幾分相似。


    “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當年要不是阿海想辦法搞到了紅薯,不知有多少村民餓死。”


    每次讓他們偷偷去火車站接,所以,他們猜測,是從很遠的地方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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