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江湖兒女幾多情


    因有了這個猜測, 榮少傑自是在心裏掀起一片波濤來,自然也不肯讓陳靜心過去,抓著她的手更牢, 力道不自覺的也大了幾分。


    “啊, 夫君!”陳靜心不懂武藝,榮少傑這力道一重, 不自覺的就痛唿出聲。


    榮少傑聽到聲音立刻鬆手:“抱歉,夫人,我不是故意的。怎麽樣?是不是很疼?要看大夫嗎?”


    “不用不用。”陳靜心是知道榮少傑一貫疼惜她, 還真的怕他讓人去請大夫, 連忙擺手說道,“我沒事的,你不用這樣緊張。”


    她雖是這樣說,不過榮少傑還是有些不放心,餘光悄悄的打量,確定陳靜心的手沒有任何異樣, 甚至連泛紅都不曾,這才放心, 低聲道:“夫人,我知道你一直都惦念懷錦,隻是眼前這個人未必是懷錦……”


    “不可能, 我自己的女兒我認得出來, 她就是我的女兒懷錦。”陳靜心直接打斷榮少傑的話, 語氣激動的開口說道。且不說她們母女幾乎是一樣的容貌,她的女兒,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肉,她自己如何認不出來。


    這就是她的女兒懷錦。


    榮少傑聽著陳靜心篤定的話, 一噎,有心想要說是別人假扮,但看著母女倆幾乎相差無幾的容貌,這話他是真的有些說不出口來,但心下也更沉了幾分,道:“夫人,夫人,你不要激動,我沒說她不是,隻是今日是懷繡的大婚之日,有什麽,我們稍後可以慢慢說,先走完禮好嗎?”


    陳靜心的心裏雖然是惦念失蹤多年的大女兒,但也疼愛小女兒,夫君說的不錯,今日是懷繡的終身大事,還是先走禮再說。


    便也點了點頭。


    榮少傑立刻抬頭,對身後的義子卓然道:“卓然,你去請這位姑娘到後堂。”


    卓然早在阿錦出現的時候,就已經是驚住了,他剛才還想到,等送走了滿門的賓客,他就去下山打聽一下阿錦的事情。


    “卓然。”沒能第一時間得到迴應的榮少傑,側頭看了一眼,發現義子正一動不動的盯著阿錦,心中也是一咯噔,又喊了一聲,帶著幾分嚴肅。


    卓然這才迴神過來,目露羞愧,點頭應了一聲是。


    就朝著阿錦走去。


    “怎麽?請我去後堂,榮莊主,你這是心虛了嗎?”阿錦對剛才榮少傑和陳靜心的話盡收耳底,輕笑了一聲開口說道。


    榮少傑聽到這話,更是已經確定,阿錦是知道她父親之死的真相,若非在場的武林人士眾多的話,他絕對會出手斬殺了對方。但今日,是他女兒大婚,在場武林同道眾多,他的行為但凡有點不妥,就會惹得別人懷疑。


    心裏雖然已經有了殺意,不過麵上卻盡都是不解:“懷…不對…”說著還輕搖了一下頭,“……這位姑娘,我不管你是不是懷錦?但今日乃是小女的大喜之日,你穿這麽一身過來,怕是有些不妥?請姑娘後堂一聚,我們萬事好商量。”隻要把對方弄到後麵去,那麽接下來的事,就由不得她了。


    眼瞼垂下,遮蓋住滿目的殺意。


    阿錦當即嗤笑了一聲:“榮少傑,你以為我特意選在今日上門,為的是什麽?難不成是好玩嗎?你是江湖第一莊的莊主,武藝高強,權勢強大,我不過是個死了爹的弱女子,若是不選個好時候過來,我怕自己有命來,沒命迴去。”說著話,她還特意看了一圈。


    清風劍派不愧是武林正道三派之首,過來參加周青揚婚禮的人,還真的是不少,其中不乏江湖中德高望重之輩,像是主婚的便是慕容世家現任家主,除此之外,還有少林寺的枯禪大師,唐門的鄒門主等等。


    他們可都是真正的德高望重,俠義心腸。


    榮少傑聽著阿錦這話,心裏的怒氣已經到了一個頂點,不過麵上卻苦笑著要開口說什麽。


    卻不想被陳靜心搶了先:“懷錦,你怎麽能這麽說你榮叔叔?”在她的記憶禮,夫君對懷錦可以說悉心照顧,待若親女,懷錦失蹤,他可是足足好幾日都沒有闔眼,日夜不休的帶人查探,便是如今十多年過去了,她都已經放棄,夫君卻還是讓人尋著。


    這份情誼,怕是懷錦的生父都有所不如,她不知道懷錦為何對夫君有這般大的怨氣,但她和夫君十多年夫妻,日夜相處,最是知道他的為人?斷斷不能讓懷錦繼續誤會下去?


    立時就要接著開口解釋,榮少傑這些年的不容易。


    卻被阿錦直接搶了先:“……榮叔叔?他配我叫他這聲叔叔嗎?明明就是我的殺父仇人,害的我幼年失怙,卻又現在裝什麽好人?”


    她的這話,可謂是石破天驚,讓在場的所有人嘩然不已。


    卓然更是第一時間反駁:“莊姑娘,慎言!我不知道你為何對我義父有如此大的誤會?義父他俠骨心腸,為人正直,絕對不是濫殺無辜之人,這之中必定是有什麽誤會?再者,若姑娘真的是懷錦師妹的話,應當是知道的,莊叔叔是追捕盜賊的時候,不幸被盜賊所暗算,一起落崖身亡。和我義父沒有半分關係。”


    “是啊!這位姑娘,你怕是誤會了。”清風劍派的掌門也忙開口說道,“榮兄他最是待人真誠,熱情好客,和莊兄的關係也一直不錯,他是絕對不可能對莊兄下手的,你一定是弄錯了。”


    他這一開口,在場的其他賓客才反應過來一般,也立刻紛紛的開口說話,都是在說榮少傑何等高義,仁心仁德,慷慨大義,是江湖上出了名的賽孟嚐。


    不過也有人沉默,便是馮素蘭,她現在全部的心思雖也放到了阿錦的身上,但卻想的是另外一件事,她怎麽覺得眼前這個貌似是莊懷錦的姑娘,好像是她那個被逐出師門的徒弟楚楚呢?


    應該不會吧?


    楚楚的性子沉默,不愛說話,哪裏像是眼前這姑娘,牙尖嘴利?但兩人,不管是身形還是模樣,都有幾分相似。


    尤其是那雙眼睛,波光瀲灩,幾乎是一模一樣。


    阿錦也察覺到馮素蘭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打轉,怕是心中已經起疑,自己就是楚楚?不過又如何?


    她的徒弟是楚楚,不是莊懷錦,更不是阿錦。


    是以,她對馮素蘭打量的目光十分淡定,看在場的武林人士紛紛為榮少傑正名,心裏也不得不感歎,榮少傑做人的成功,其實說起來的話,榮少傑除了在她便宜爹莊青峰這件事上,拋棄了道德和良知,但也就隻有這麽一件。


    其他的,雖他殺的人不少,但多半都是敗類。


    這也是上輩子原主最後劍走偏鋒的一大原因,實在榮少傑在江湖上俠義之名赫赫,讓她報仇無門。


    淡淡的開口說:“他是不是殺人兇手,不是你說了算,當然,也不是我說了算,而是證據說了算。”


    她如今雖頂著莊懷錦的皮囊,現在也是莊懷錦,但本質上,她們其實是不同的兩個人,阿錦覺得她更聰明也更有本事。這話,雖然聽著是狂傲了一些,但卻也是鐵一般的事實。她不是那種莽撞的人,憑借著一腔孤勇就會隨意開口胡說,既是敢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開口說出,自是已經有了確實的證據。


    “什麽證據?”在場的武林人士,有性子急的便開口問了一句。


    “能有什麽證據?我看她就是胡說的。”


    “八成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妖女?來誣陷榮莊主的?別是魔教的陰謀吧?”


    ……


    這話一說出來,在場的眾人又是一番議論。


    要知道,魔教這兩年也是蠢蠢欲動,榮莊主可是殺了不少魔教的人,如今被報複也是正常。至於身份的話,榮夫人和前夫之女被人擄走,並非是什麽秘密?不少武林人士都知道,畢竟當年對方被人擄走的時候,榮莊主可是沒少派人去找,更是懸賞一萬兩。


    當初不少人還議論過,榮莊主為了一個不是自己骨血的女兒都這般上心,也是難的了。


    來人如今雖然和榮夫人極其相似,但這容貌是可以易容的,再不濟,聽聞魔教有一鬼醫,可以幫人改頭換麵。


    保不齊對方就是這般。


    眾人越說越覺得有道理。


    一時間,眾人看向阿錦的目光帶著不善。


    他們這一番的討論聲,卻是叫榮少傑眼前一亮,如撥雲見日一般,先是叫停了在場的人,又轉身看著阿錦,沉聲道:“姑娘,在場的同道的話雖然是有些不中聽,但也不錯,你今日出現的實在過於蹊蹺,而且一來就給我扣上殺人的大帽子,讓人不得不懷疑你的真實身份?你說你是莊兄的女兒懷錦,可有什麽證據嗎?”


    對呀,他剛才怎麽沒有想到?隻要證明對方不是莊青峰的女兒不就行了嗎?那麽她說的話,自然也就不會有人相信。


    至於容貌的話,且不說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剛才有人說的也很有道理,容貌可以易容,再不濟能直接改頭換麵。


    不能因為容貌相似,就說她們絕對有血緣關係。


    “我是不是我爹的女兒,無須向你證明。”阿錦輕輕的斂下自己的眼瞼,輕聲開口說道。她可不是什麽年輕不懂事的人,隻兩句話就被哄住。


    她為什麽要證明自己是莊青峰的女兒?壓根就沒這個必要,她隻需要證明一件事,那就是莊青峰是榮少傑設計所殺就行。


    說完這話,她便在沒有理會榮少傑,而是轉身對三個人微微的屈身:“枯禪大師,鄒門主,慕容家主,三位都是武林中德高望重之輩,小女莊懷錦,今日為父報仇,請三位做個見證人。”


    “這……”被阿錦點名的三個人,相互看了一眼,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答應還是拒絕?


    阿錦才不管他們答應或者拒絕,她不過是請他們做個見證人,又不是要讓他們主持公道,為自己做主?


    她是從來都不會把希望寄托到他人的身上。


    所以,


    說完後她同樣也沒再說,又揚聲道:“三七,把人帶進來。”


    阿錦說話的聲音不算很大,但卻清晰的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裏,讓在場的人不由的震驚。


    就單憑這份內力,就不敢讓人小覷。


    而馮素蘭心裏的懷疑也去了幾分,就這一手,對方的內力還在她之上,來人便不可能是楚楚,要知道楚楚的根骨雖然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更何況她做錯事後,被她逐出師門的時候,可是廢了全身的功力,自己下手多重也清楚。


    楚楚的經脈怕也已經受損,如今也才三年的時間,便是她尋到良藥重修,也斷斷不可能有這般高的內力。


    馮素蘭的心裏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湧起深深的忌憚之色。


    若真的隻是來尋仇也就罷了,但若是像他們先前所猜測的一樣,對方是魔教安排過來的,那今日絕對不能讓對方活著離開這裏,以免壯大魔教聲勢。


    其實不止是馮素蘭這樣想,在場大多數的江湖人士,但凡是有點閱曆的都有這個心思的,便是心性一貫慈悲淡薄的枯禪大師,眉頭也輕皺了一下。


    阿錦掃了一眼,把眾人的表情也盡收眼底。


    嘴角扯了扯,帶著一絲的諷刺。


    第196章 江湖兒女幾多情


    雖然已經猜出大半人的想法, 不過阿錦並沒有太放在心上,倒不是說她有多麽的自打,也不是說她現在的武功已經打遍天下無敵手, 而是她做一件事的話,都習慣的先考慮一下最壞的打算。


    所以,


    早在來之前,她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並且也已經做了準備, 保證自己可以安全的離開這裏。


    “小姐。”


    “辛苦三七了。”


    這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對方的容貌不顯,步伐很穩, 唿吸綿長, 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 他的手中拎著一個被捆綁的大漢,在進來後,把大漢放下,人便站到了阿錦的身後, 垂著眸子, 不再開口說話。


    “不知道諸位可還記得這人?”


    阿錦說這話的時候, 餘光也沒往榮少傑那邊看了一眼, 對方在看到大漢的時候, 眼睛緊了一下, 顯然他是認出對方。


    沒錯,這大漢叫諸飛, 在數十年前也是名震武林的一號人物,當然,他的這個名震卻不是什麽好名聲, 打家劫舍,沒少濫殺無辜,而且他的脾氣暴烈,還喜歡虐殺,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誅之的惡人敗類。


    不說武林人士對其深惡痛絕,就是朝廷那邊,也曾經發布了不少通緝令,懸賞一百兩黃金,捉拿對方。可惜的是,諸飛的武功一般,隻能算是三流之境,但一身輕功卻極其出眾,而且為人狡黠,擅長逃竄。


    以至於讓他逍遙了好幾年的時間。


    一直到十多年前,才傳出他被人殺的消息,一時間,江湖上不少武林人士都大快人心,此等敗類,早就該死了。


    而諸飛就是當年榮少傑用來吊莊青峰的一根胡蘿卜。


    莊青峰是賞金獵人,依靠的就是官府通緝的對象為生,在知道諸飛的蹤跡後,他自然追了過去,卻完全沒想到,這不過是諸飛和人演的一個戲碼,為的自然就是莊青峰的命。


    “已經過去十多年的時間,對方的容貌也有了一些變化,在場的一時沒認出來也是正常的。”阿錦慢條斯理的開口說道,“他是諸飛。”


    當年有人找諸飛,和他做一樁生意買賣,而且給出的報酬,足有三萬兩,他也厭倦了被人追殺的日子,在問清楚,隻是殺一個小有名氣的賞金獵人後,當即就應允下來,並且配合對方完成了戲碼。


    而像是諸飛這樣的惡人,那是輕易不肯相信人的,也擔心對方想要一箭雙雕,所以他也做了點準備。事實上,他考量的是一點都不錯,當年榮少傑讓人找上諸飛做交易,自然也有這個想法的,借著諸飛的手,除掉莊青峰這個情敵,還能為武林除一禍害。


    可不就是一石二鳥的計策嗎?


    可惜的是,他聰明,別人也不是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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