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森在門外絮絮叨叨地傾訴了半天,直到流出了眼淚。

    燕坤蘭平靜了一下,打開了門。

    漢森一下把燕坤蘭抱在了懷中,如獲至寶地喃喃著:“燕,我愛你,我愛你。”

    燕坤蘭輕輕掙脫了漢森的懷抱,感激地道:“漢森,謝謝,非常感謝。我必須坦誠地告訴你,我有愛人。”

    “不,我知道,我看見了,你和許的婚姻早該結束;實際上,它已經不存在了。”

    “不,我說的,是愛人,我所愛的人,懂嗎?”

    “那有什麽關係?我可以和他競爭。”

    燕坤蘭笑了,說:“漢森,你就要迴美國去了。”

    “我要為你留在中國。”

    “不,漢森,我母親的公司需要你。”

    “可是我需要你的愛情。”

    兩人正在說著,申曉盟迴來了。她望望漢森和燕坤蘭,問紐西亞:“他們在說什麽?為什麽會那麽激動?”

    “漢森……他求婚……燕……她哭了……他們都哭了……”紐西亞用中美混合著的語言告訴申曉盟道。

    申曉盟一時無語。

    漢森見申曉盟迴來,傷心又失望地垂著頭,不說話了。

    夜裏,申曉盟私下對坤蘭說:“漢森各方麵條件都不錯,你是不是可以認真考慮一下?”

    坤蘭搖搖頭。

    申曉盟說:“你覺得,春暉哪裏最可愛呢?”

    “說不清。”

    “他善良、厚道。”

    “……”

    “如果他迴來了,你就不要再心存芥蒂了。過去的一切,都要叫它迅速地過去,我們得集中精力,往前走。”

    “媽媽,我明白。”

    “我也該迴去了。”

    “媽媽……”

    母女兩個依依不舍。

    申曉盟攜全家人再次來到公墓,手持鮮花,拜祭了凱樸樂,輕言道:“樸樂,我又帶女兒們來看你了。明天,我就要離開了,你在這兒……要好好休息……”

    申曉盟說罷,從包中拿出一掛項鏈,親手給燕坤蘭戴在了脖子上。

    項鏈是白金的,兩隻燕兒,銜著一個用蘭花嵌著的碩大南非真水鑽。

    “樸樂,我按照咱們中國的習俗,把女兒給你拴住了,咱們再也不會失去她了。”

    申曉盟掩麵而泣。

    燕坤蘭也哭出聲來,與母親再次緊緊擁抱在一起。

    晚餐相當豐盛,席間充滿著一絲淡淡的離別哀傷。

    申曉盟、美蘭、昝通他們,與前來機場送行的燕坤蘭和純純告別,,踏上了迴美國的班機。

    漢森大聲地道:“燕,我一路平安。我會到中國來找你的。”

    普春暉結束了在上海的一切,隻留下一條命,一個承載生命的身子,一張銀卡,幾件換洗衣裳。

    情歸何處?

    哪裏是方向?

    留在上海心傷,迴到燕島情傷。那麽?該到哪裏去?

    他想,也許該去看看洪小蓓。可是,他真的不想再見她了。

    什麽才是安慰?

    春暉去了一間夜總會,有人向他兜售毒品,他不禁又品嚐了。

    隻幾天,春暉就清醒過來。不不不,不能這樣故意去墮落!

    常聽人說,換換環境,就可慢慢淡忘心中的煩惱;看看風景,就可衝散心中的鬱悶。於是,他便極隨意地踏上了旅程,漫無目的地開始了獨屬於自己的漂泊。

    他還是偷偷吸毒,但盡量控製自己,隻在痛苦的不能忍受時,淺嚐即止。

    淺嚐即止談何容易?毒品是有癮的。

    普春暉先到了北戴河,北戴河美麗是美麗,可她太美麗了,非但不足以震撼他的心靈,反而叫他對著碧海藍天,平添無限憂思與苦悶。

    住了幾日,普春暉重又登程,往西藏而去。

    邵諸葛受了燕坤蘭的囑托,要他尋找普春暉與許二子,便安頓好家中妻小,踏上火車,一路先往上海而來。

    依邵諸葛的推斷,要尋得失人歸還,無非是兩個線索,一是他過去認識的人和他想要認識的人,二是他過去走過的地方和他想要去的地方。

    邵諸葛到了上海,一一打聽得普春暉的同事和朋友,馬不停蹄,一個一個地去訪,到誰那兒,聽到的都是對普春暉與洪小蓓離婚和不辭而別的埋怨,最後,他還去找了洪小蓓,但關於普春暉行蹤的線索,卻一點也沒打探到。

    古語說人過留名,雁過留聲,一個大活人,去了哪裏,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邵諸葛想了一想,去了普春暉要好的老同學查樂在北京的家。

    城裏人最不喜歡別人登門拜訪,尤其是陌生人,到私人天地去擾他的清淨。查樂見了邵諸葛,一聽說春暉又失蹤了,嘟囔道:“哎呀,都是成人了,玩什麽呢?我們也好久沒聯係了。”頗有幾分不耐煩,喊過他妻子,說:“你去打個電話,問問洪小蓓,看她知道不知道普春暉去了哪裏?”

    “洪小蓓哪裏會知道?他們不是離婚了嗎?”女人帶理不理地翻翻眼睛,“我倒聽說普春暉往拉薩去了。”

    “拉薩?”邵諸葛吃了一驚。那地方才真叫山高路遠,道路崎嶇。

    “不信啊?不信就別再來問了。”

    “哪裏哪裏,謝謝謝謝。”邵諸葛告辭退迴,心裏好不窩火。都說出門三分矮,你到了上海、北京才感受得貼切。

    查樂把邵祖閣送出門,說:“見了燕坤蘭和普春暉,代我問個好,都是老同學,挺想念的。還有……哪個……現在,馬上,就二十一世紀了,新千年了,好好過日子吧,戀愛遊戲,那是80後玩兒的東西。”

    邵諸葛走了,查樂問老婆:“真的假的啊,普春暉會去西藏?”

    “嘿嘿,我逗他呢。叫他走得遠遠的,省得他三天兩頭來找我們的麻煩。”

    “你有點過分了吧!”查樂關了門,自去忙他的了。

    邵諸葛將信將疑地迴到住處,想想,去西藏,體驗生命的純粹與珍貴,確實是現在許多人追趕的時髦。不如就走這一趟,和西藏結了這次可遇不可求的善緣。高原保佑,也許普春暉會在那裏,自己可以和他在那裏不期而遇,把他帶迴燕城,也算不辱燕坤蘭所托。

    燕坤蘭與普春暉的故事,邵諸葛也斷斷續續風聞不少。邵諸葛吸著煙,想這普春暉,不知有多大魔力,把那燕坤蘭迷惑成那個樣子。這燕坤蘭,也算個性情中人,是個用情極深的主兒,不說她自身多麽優秀,依她現在的身份地位,身邊有多少好男人圍著她轉,恐怕她想找幾個、要找什麽樣的,都是縣(現)中有城(成),現成的很。她深閨寂寞,又乃久曠之人,年紀輕輕,能有這份定力,用情專一到這個地步,令邵諸葛不由得不心下暗暗佩服。嘿,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啊!

    邵諸葛隨著一個旅行團,登上了前往西藏的旅程。

    普春暉一路獨行,乘汽車換火車,一程一程,越走越遠,遠離了北戴河;越走越久,靠近了拉薩。

    這一日,普春暉行至香格裏拉小城,聽說前方雪崩,衝毀了道路,要好幾天才能通行。行這多日,他的確早已人困馬乏,就準備在香格裏拉休憩幾日,做個小小的調整。

    普春暉休息了幾日,還沒有前方道路已修好可以通行的消息,便收拾了一下,準備到附近轉轉。

    普春暉背著行囊,遙望遠山,一步一步的靠近。

    山坡綠得人心都純淨了,山岡上唿唿啦啦,飄滿了紅紅綠綠的經幡。天氣格外的晴好,雪山就在眼前,沒有汙染的雪水流進小河裏,清清洌洌地向遠方淌去。

    天漸漸向晚了,夕陽扯過了大片的雲霞,彤紅彤紅的、厚厚的質感極重的雲朵,一大朵一大朵的,像可以將人載起的花束,就在山尖浮著,就在頭頂懸著。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普春暉的眼淚奪眶而出。

    大自然太偉大了,太美妙了,一個人和她相比,真簡直如滄海一粟,好似天地人寰間一隻小小的螞蟻。

    普春暉被強烈地震撼了。他的心被蕩滌著、衝刷著、揉搓著,就在這一刻寵辱兩忘、大虛大實、大透大徹。

    普春暉明白了,自己走北戴河,走西藏,完全是一種逃世心理,完全是自己在給自己捉迷藏。他不敢麵對的,正是自己摯愛的坤蘭和跟坤蘭這份感情。麵對命運的一再捉弄,他害怕了、退縮了、不想抗爭了。

    自己作為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可以逃到北戴河逃到西藏,或者是更遠的地方,那麽,置燕坤蘭一個女子於何堪!

    普春暉心中負疚之情大增,他徹底明白了自己在恐懼什麽。他恐懼再一次被命運捉弄,恐懼再一次離棄燕坤蘭而去的那一種悲惶,恐懼於自己的良心再次不得安寧。

    整個的西藏之行,普春暉散散漫漫,想了許多事情,內心也慢慢地安靜下來。

    當他決定離開西藏的時候,他內心又茫然了,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他基本上是漫無目的地漂流著,停停走走,在下意識間,重又迴到了靠近上海的那個洪小蓓和他共飲了毒酒欲與他同歸於盡的地方。他的生命險些從這裏結束,對於他的整個人生曆程,無疑的,這也是一個舉足輕重的分水嶺,一個有特殊含義的裏程碑。

    他找到那個他險些在此謝世長眠的草坡,轉轉悠悠,坐坐躺躺。天那麽藍,風那麽輕,他突然想到自己從來沒有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不是嗎?他向往美好,向往愛情,向往幸福的小家庭生活。他摯愛著坤蘭,他想要活下去,他需要活下去。

    遠處,有一個巡道工,走走停停,不時地敲敲鐵軌,彎腰檢查一下什麽,慢慢地走了過來。他抬眼看見普春暉,以為自己花了眼,揉揉,再仔細看時,嚇了一跳,連跳帶躍地跑將過來,大聲說;“兄弟,通天大道你不走,地獄無門再來投。你不是又來尋死,故意給我找麻煩吧?”

    普春暉傻傻的看著他,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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