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吉祥心中疑惑,也不敢相信有什麽官兵敢在袁家放肆。甚至袁家今日守在門口的護衛,在瞧見那幾百名官兵手持兵器過來的時候,也根本沒有放在眼裏,直到整個袁府被圍了一個水泄不通,護衛們方才慌慌張張發現不對勁,衝進了府裏將大門關上。

    而那些官兵見人都躲進了門裏,也沒有行動,隻是將袁府包圍住,仿佛是在等什麽人過來。

    雖然已是夜晚,多數人也都已經睡下了,可是聽到動靜後,都披著衣服起來了。

    除了還下不了床的袁伯鵬,其他的人,不僅僅是袁太夫人,袁老太爺還有親一向等人,連客居袁家的錢家人和劉家人也都從院子裏走了出來。

    因為起的匆忙,身上隻是穿好了外衣,釵環首飾裝扮更是全無。

    袁太夫人也是匆匆裹了一件外套便從豐嵐園裏走出來,看到府裏上上下下奴仆丫鬟們亂糟糟的樣子,她沉下了臉。

    “究竟是怎麽迴事,你讓去問清楚,還有別讓人跑來跑去的,像什麽樣子!”

    陳嬤嬤應了一聲,交代雙珠扶好袁太夫人,自己便開始尋起了管家。

    而這個時候,袁老太爺也帶著秦姨娘匆匆跑了過來,看到這副樣子,看到這副樣子也是皺起了眉頭,開口道沉聲道:“究竟怎麽迴事,大晚上的鬧什麽?”

    袁太夫人沒有理會袁老太爺,目光看向了朝著她跑來的陳嬤嬤。

    而陳嬤嬤也顧不上行禮,此時臉上十分慌亂,衝著袁太夫人開口道:“守衛說,數百名官兵將袁府包圍了。”

    “什麽!”

    袁太夫人的聲音因為吃驚而有些拔高,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是不是搞錯了,官兵怎麽把袁家給包圍了,到底出什麽事情了?”

    “奴婢並沒有打聽出來,那些官兵隻是在府外圍了起來,並沒有再做什麽。”

    陳嬤嬤的話一說完,碰的一聲,大門突然被重重的撞了一下。陳嬤嬤打了一個哆嗦,而秦姨娘更是誇張的直接躲進了袁老太爺的懷裏。

    袁老太爺也是強裝鎮定,厲聲質問:“這還叫沒做什麽,都撞門了!叔萬究竟在外邊做了什麽事情,官兵怎麽會道家裏來!”

    袁老太爺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也是一聲比一聲粗。

    袁太夫人緊緊繃著一張臉,狠狠瞪了一眼袁老太爺,卻並沒有說話,而是對陳嬤嬤道:“把門開了,我倒要看看究竟何人膽子這般

    大!”

    袁太夫人的這個決定,稱得上大膽,但是如今瞧來,卻也是迫不得已的一個辦法,府裏的大門並不是城門,如果真的被撞門,根本守不住,倒不如將門打開先問清楚是什麽事情。

    可是袁太夫人的話,卻是遭到了其他人的強烈反對。

    “不行,找人把門給堵上,將門開了,不是自尋死路嗎?”袁老太爺開口反駁。

    而袁太夫人卻沒有說話,隻是冷聲說了一句:“按我說的做,把門開了!”

    府裏的管事猶豫的看了一眼袁老太爺,又看了一眼袁太夫人,最終卻是聽了袁太夫人的話,讓守衛守在門口打算拿下門上的插銷。

    “你們吃了雄心豹子膽,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我說把門給我守住,不許開!”

    袁老太爺見此,一雙眼睛赤紅赤紅的出聲大聲命令著,可是,那些守衛和管事仿佛是沒有聽到一般,仍然慢慢拔下了門上的插銷。

    到並非他們真的不聽話,不懂得上下尊卑,而是如今京城裏的袁府管事和守衛,並非是袁叔萬從袁家帶出來的奴仆,他們隻能夠說是袁叔萬手下後來培養出來的,相對於剛來京裏還未父子見過麵的袁老太爺,這些人心裏更偏向於袁叔萬一直都十分孝順的袁太夫人。

    而且,在這個時候,袁太夫人的誥命身份,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插銷被拔了下來,不等護衛們開門,大門就已經一下子被撞開了,如同魚貫一般,身上穿著盔甲、拿著武器的官兵從外邊湧了進來,站在了入門口處的兩邊。

    袁太夫人沉著臉正要嗬斥之時,突然,從門外走入了一個身穿明黃色衣袍的中年男子,他身後跟了長長的一個儀仗隊,身後更有身著太監服飾的矮小男子居前恭候尾隨,排場看著極大。

    在看到這個男子的時候,袁太夫人的心裏忍不住咯噔一下,就算她從未見過眼前的中年男子,卻也從對方身上的服飾瞧出了端倪。

    當今能著明黃服飾的人,隻有兩人,也是這個國家最尊貴的兩個人,皇上和太子。

    當今聖上不可能這麽年輕,那麽,眼前的男子身份也已經唿之欲出了。

    太子帶著官兵圍住了袁府,袁太夫人的手控製不住的顫抖了起來,一顆心止不住的往下墜。

    袁太夫人顫抖著手腳,卻還是強撐著鎮定,朝著眼前來勢洶洶的人跪下行了一禮:“老身叩見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

    袁太夫人的這一聲,讓在場人鴉雀無聲,待反應過來後,全部腿腳一軟,直接叩倒在了地上,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籠罩在了袁家眾人的頭頂上。

    “嗬……”

    趙文德看著腳底下跪著的一幹人,嘴裏發出了一聲冷笑,他開口說話了,聲音並不重也不嚴厲,可是說出來的內容卻透露著一股陰陽怪氣的味道:“袁太夫人太客氣了,您是袁大人的母親,孤如何敢讓您行這般大禮,都起來吧!”

    袁太夫人聞言,深吸了一口氣,雖然由著陳嬤嬤慢慢攙扶站起了身,可是心裏越發沉甸甸的。

    “殿下今日前來,不知所謂何事?”

    看著都已經縮在了後邊的人,袁太夫人硬著頭皮開口問了一句。她這會兒也是強弩之末,可是府裏沒有人能夠站出來說話,也隻能夠讓她頂著。

    趙文德聞言,卻是擺了擺手,麵上帶了一份笑容,輕聲道:“袁太夫人不必擔心,孤此次前來,並無大事,隻是袁大人出門在外,孤隻好親自來袁府找份東西罷了,袁太夫人迴去休息吧,不必管孤。”

    說著,卻是朝著身邊人使了一個眼神。而底下人似乎也得了命令,打算就此衝到了裏邊。

    “太子殿下!”

    袁太夫人突然尖聲叫了一聲,擋在了趙文德身前。

    而袁老太爺見此,嚇得幾乎魂飛魄散,連忙上去拉扯袁太夫人,輕聲道:“你做什麽!”

    說完朝著趙文德討好的笑了一下:“太子殿下,她神誌不清了,您莫要與她計較。”

    趙文德陰沉的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明明已經撐不下去,卻仍然強撐站在他麵前的袁太夫人,慢慢道:“袁太夫人這是做什麽,是想妨礙孤做事嗎?”

    袁太夫人麵上的肌肉因為極度緊張而不自覺抽搐了一下,她隻覺得腦袋一陣又一陣的發昏。可是她卻死死的掐著自己的手心,不能夠昏過去,不能夠讓人進去。

    “太子殿下,叔萬如今並不在家,您要找什麽,不如等他迴來親自給您送上。”

    袁太夫人的聲音有些僵硬,可是她竭力的擠出一抹笑容。

    她雖然是個婦道人家,卻並沒有因為趙文德方才的話而天真的以為趙文德是真的隻是找一份東西,就算是真的來找一份東西,那一份東西若是找到,恐怕對袁家也是滅頂之禍。

    不然趙文德不會專門挑在袁叔萬不再家中的時候過來,而

    且帶了這麽多人氣勢洶洶而來。

    而隨著袁太夫人的話,她身邊的守衛和管事也都站在了身後,似乎是要阻擋著那群官兵闖入。

    趙文德瞧見這番情形,冷笑了一下,麵上十分嘲諷,顯然眼前這並不算多、猶如散沙一般的護衛,並沒有讓他放在眼裏。

    他看著袁太夫人的目光也是陰沉沉的,輕聲慢慢的說道:“孤隻怕等袁大人迴來,孤反倒是找不到那份東西了。袁太夫人,您還是讓開好,刀劍無眼,傷了可別說孤仗勢欺人。”

    趙文德的話,幾乎是讓袁太夫人心中越發確定對方是來者不善。

    若是真的將人放進去,袁家可能也就完了。

    而袁老太爺這個時候也品味出了不對勁,可是眼前趙文德的身份已經嚇到了他,即使他猜出將人放進去,恐怕也會出事情,但是此時他還是不敢上去阻攔。反倒是將身體縮在了袁太夫人身後。

    袁太夫人身量並不高,加之年老佝僂,站在趙文德眼前,根本就是螳臂當車。

    趙文德也根本不想與一個婦道人家浪費時間,他也怕遠在千裏之外的袁叔萬會突然迴京,雖然目前看來這個可能性很低很低。

    可是,趙文德心中對於袁叔萬卻是十分忌憚,他也要將威脅降到最低。

    “袁太夫人若是再擋著,孤便不客氣了。”

    趙文德說著,便直直的朝著袁太夫人走了上去,而他身邊的太監也仿佛是要伸手去拉扯袁太夫人。

    袁太夫人本就身體不好,哪裏禁得住這般拉扯,可是讓人進去,卻是萬萬不可的。她身體被扯得搖搖晃晃,卻突然跪倒在了地上,伸手扯住了從她麵前邁過的趙文德,哀求道:“太子殿下,請您放過老身一家。”

    “袁太夫人,把手放開吧,不然孤就不客氣了。”

    趙文德低頭輕鄙的看了一眼抓住自己的腳的那雙手,眼裏閃過了一絲厭惡。

    而袁太夫人的手卻是更加用力的緊抓著趙文德的腿:“太子殿下,老身求您放過袁家……”

    話音還未落下,袁太夫人便被趙文德一腳踹在了胸口。

    “太夫人……”

    陳嬤嬤驚唿一聲,伸手去攙扶被踹到在地上的袁太夫人。

    袁太夫人隻覺得胸口發麻,疼的厲害,嘴裏也忍不住泛起了一股子的腥味。她疼的已經說不出話來,卻仍然強撐著陳嬤嬤的手想要站起來。

    趙文德瞥了一眼袁太夫人,徑直一把抓過了袁老太爺,開口道:“袁叔萬住在哪裏,帶孤過去。”

    袁老太爺早已被一番變故嚇得愣住了,突然被趙文德抓住了胸口的衣服,他渾身顫抖起來,害怕的說不出話來。

    趙文德皺了皺眉頭,又將目光看向了站在另一邊的其他人,而其他的人這會兒哪敢抬頭,唯恐自己變成下一個被趙文德抓住的人,全部都瑟瑟發抖的靠在了一起。

    趙文德有些意興闌珊的收迴了目光,將目光看向了袁老太爺,眼裏透露出的陰毒又是讓袁老太爺身子抽了一下。

    而不知道是否是求生的本能支使,原本嚇得已經說不出話來的袁老太爺終於結結巴巴的開口了:“我……我帶你們去,別……別……”

    “袁世明……”

    袁太夫人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丈夫,身子幾乎是要站不住。

    而袁老太爺對於袁太夫人這一聲叫喚,卻像是突然失聰了一般,他躬著身子,低著腦袋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可是腳步卻並沒有出錯,的確是將人往玄玠居上帶過去。

    “咳咳……”

    袁太夫人捂著胸口猛烈的咳嗽,另一隻捂著嘴巴的手透出了一絲血紅。也讓陳嬤嬤瞪大了眼睛:“太夫人,我去請大夫。”

    “別去,快……快扶我過去,不能讓他們去叔萬的住處。”

    袁太夫人強忍著嗓子的癢意,忍著嘴裏的鐵鏽味,朝著玄玠居的方向走了過去。

    自常大娘離開後,吉祥一人呆在屋裏,心神不定。

    好在雖然外邊有聲音,聽著卻仍然離得十分遠的樣子,也讓她鬆了一口氣。

    這會兒的時間,換做平日,她早該鑽進被窩裏入眠了,可是今日,她就是心再大,也不可能真的睡下。

    她坐在自己的鋪位上,門窗緊閉,隻點了一盞昏暗的蠟燭,旁邊雙錦的鋪位是空的,今日雙錦仍然在豐嵐園裏睡,並沒有迴來。

    當然吉祥心裏也忍不住慶幸她幸虧沒有迴來,不然這會兒又該是大唿小叫了吧。

    不知道坐了多久,吉祥手中的一盞熱水已經冷卻了,她正要站起身,給自己重新倒上一杯熱水的時候,卻發現茶壺裏的水也冷了。

    這個時候,天兒已經轉暖了,屋裏的暖爐也已經撤掉了,要熱水隻能夠到廚房裏去要。

    雖然聽著常大娘說玄玠居是安全的,但是她也沒

    忘記常大娘說的,讓她呆在屋裏之事,她向來都不愛惹事,一杯水,冷了也一樣喝了。

    她將茶杯放到了嘴裏,並未喝,卻停下了自己的動作,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外邊傳來的聲音仿佛是越來越重了。

    而隨著幾乎是響到了她耳邊的聲音,她將茶杯重重的放到了桌上,連杯中濺到手上的水也顧不得擦,便小跑到了門邊貼著耳朵在外邊聽著。

    吉祥剛剛貼上耳朵,門卻被突然敲響,也讓吉祥的心猛地一顫。

    緊接著,從門外傳來的繡春的聲音,也並沒有讓她有所放鬆。

    “吉祥,快開門,那些人要闖進來了,你快跟我走。”

    繡春的聲音十分焦急,仿佛是擔心她現在已經睡下,一邊敲著門,一邊開口喊著。

    吉祥猛地打開了門,麵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繡春姐,怎麽迴事?”

    “我也不知道,你快跟我走吧,常嬸說他們要進來找東西,但誰知道他們究竟要做什麽,常嬸說你長得好,萬一那些人有什麽壞心思就不好了。”

    繡春急急的說了這一串子的話,連氣都顧不得喘,就拉著吉祥往外邊跑去。

    “不是說官兵嗎,怎麽會隨便亂闖呢?”

    吉祥被繡春扯得一陣趨勢,她人小腿短,跑的氣喘籲籲,可是還堅持問了一句。

    “是官兵,是太子帶來的,可是方才還傷了太夫人,特別無法無天,說是來找東西的,可是瞧著跟強盜沒什麽兩樣。”

    “太子帶來的?”

    吉祥的腦子裏閃過了一絲片段,而繡春卻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前方被攔在門口的官兵,開口道:“不行,前邊已經被堵住了,咱們從後門逃。”

    吉祥也看到了前方隱隱約約的情形,看的不真切,人仿佛是被堵在了門口,還未進來。她也沒有看上幾眼,又被繡春拉著往後邊跑了起來。

    “繡春姐,常嬸是不是在前邊?”

    吉祥這會兒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邊喘氣一邊開口問著。

    “是,待會兒我送你到後門,你自己找地方躲起來,我去找嬸子。如果真的出了什麽事情,你就自己逃,千萬別迴來了。”

    “繡春姐……”

    聽著繡春的話,吉祥心中的越發不安。

    “嬸子說,他們要來找東西,萬一真攔不住讓人闖進來找到他們要找的東西,可能我們一個都逃

    不了了。”

    繡春說的含含糊糊,腳步卻越走越快,帶著吉祥走到了一條小徑上,終於停下了腳步。

    “你沿著這條路走,經過佟姨娘的院子時往左邊走,有一個小門,你從那裏跑出去,那裏離府裏的後門也很近,如果真的出事了,你就跑出去,但是我不知道外邊有沒有官兵看著,你到時候反正見機行事,總比留在這裏好……”

    繡春說完這話,從身上拿出了一個荷包,塞進了吉祥手中,又輕聲道:“出來的時候急,裏邊銀錢不多,但你拿著應急。”

    “繡春姐,你跟我一起走吧!”

    繡春抓著吉祥的手漸漸鬆了,而吉祥卻下意識反抓住了繡春的手,輕聲道。

    “不行,我要迴去陪常嬸……”繡春麵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仿佛是唯恐吉祥會跟著她跑或者抓著她一道兒走,竟是頭也不迴往方才來路上走了迴去。

    “繡春姐……”

    吉祥手上緊緊抓著荷包,她到現在還根本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是她卻明白,繡春卻是想要救她。

    她低著腦袋走了幾步,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她知道,自己此時若是按照繡春所言,躲起來,見機逃跑可能是最安全的辦法,可是她心裏隱隱有了一個猜測。她不確定是真是假,但是若是真的,她不去做,逃跑了,就等於是眼睜睜看著袁家人送死。

    她轉過身,看了一眼身後在月光之下朦朦朧朧的小道,方才跟著繡春過來,她倒是沒有什麽看著,可是此時瞧著哪裏,陰影籠罩,隻覺得十分可怕。

    她邁出了一步,卻又下意識的收迴了自己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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