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丁家數百裏外,夜猶如黑暗中的精靈懸浮在空中。

    “竟然將我彈出這麽遠?又在亂用力量,另一個我!難道你不知道這樣做會加速我們的容器崩潰嗎?”

    “還是說他們——對你而言真的這麽重要?”

    夜的表情說不上是責怪或嫉妒,看起來更像是擔憂與憐惜。

    “看來你還未睡醒,這樣下去你將會被……快醒來啊,另一個我!時間已經不夠了……”

    ****

    天啟

    三祭祀麵色陰沉的坐在祈禱室裏。

    他們已經被上神舍棄了麽?已經不再被神眷戀?

    老者名叫宮次郎,曾經參加過世界大戰。也許上天懲罰他殺生過多使他無兒無女,戰爭結束後日本經濟蕭條,他的家族經營的事業也隨之破產。最離譜的是當年他隻是個服從國家命令的低級軍官,轉眼莫名其妙變成最高戰犯,而當年指使他的高層軍官卻靠著賄賂繼續當官。他一心求死的時候,上神出現了。

    “去找天啟,他們會幫助你。”如精靈般美的孩童對他如是說。

    宮次郎心生警惕,他聽說過天啟是政府為某種目的成立的宗教,他不想再為政府利用。

    仿佛看透他,孩童微笑道:“不用怕,他們會無償幫助你,不索取任何迴報。”

    “為什麽?”在這個殘酷的弱肉強食世界,怎麽可能有這種好事?!況且以他的情況又有誰有能力幫他!

    “因為你是被我選中的人,隻要你仇恨不甘的心仍然燃燒著怒火,你永遠都可以得到我的庇護,不計迴報。”

    神秘的孩童如他來時一樣神奇的消失在空氣中,宛若夜的精靈。之後他的起訴被推翻,指使他的高官被投入監獄。從那時起他終於相信自己所遇到的是神!於是他加入天啟,靠著虔誠的信仰多方努力終於成為祭祀。

    身體茁壯的青年是個韓國人,名叫陳錫。他在中國長大,可以算半個中國人。他曾加入黑社會,在混戰中被自己的老大拉到麵前做擋箭盤。後來他砍死老大,自己做了頭目;可是很快他又在另一次混戰中失去妻兒自己也差點喪命。至今他還記得懷孕的妻子被拋開腹部失血而死,未出生的兒子被野狗慘食的情景。

    可是他無法報仇!因為他的仇人因為特殊原因牽扯到國際大案,被警方作為汙點證人保護起來!

    “我可以實現你的願望,讓你親手報仇;”金發少年對他輕輕說,“隻要你承諾,永遠不忘你現在的心情。”

    當然他答應了,就算不承諾,他也永遠忘不了失去親人的徹骨恨意!沒過幾日,他的仇人就脫離警察監視,於是他實現手刃仇人的願望。從此之後他再沒見過那個金發少年,幾經周折他得知被稱為邪教的天啟所供奉的上神是一位金發孩童;他想盡方法混入天啟,發現天啟供奉的神是那時的神秘少年年幼時的模樣。從此後他成為天啟的忠實信徒,由於他在黑社會的地位和他的虔誠僅僅幾年他已躋身三祭祀。

    白衣中年與前兩人不同,他沒有徹骨的仇恨,也沒有見過上神傳聞中醉人的美貌。他進入天啟,隻是因為空虛的他需要信仰。

    這裏與其他歌頌聖人公德,滿口仁義道德的教會不同;在天啟他能感覺到自己真實的活著。

    他的耳,可以聽到為痛苦糾纏想加入天啟的人悲憤或祈求的聲音;他的鼻子,可以聞到祭奠中死人溢出的血腥與腐臭;他的手也能實質的觸摸所有人無法觸及的存在——上神本人。

    因為他是瞎子,所以天啟的宗主李情準許他陪伴上神,隻因他不會像其他人為上神的容貌所惑。

    中國沒有神話,即使有神話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神話,大都是曆史上的真人事跡演變而來;玉皇大帝等天庭體係是從封建君主製的來,連太上老君都是由中國古代思想家老子引申出的神。

    作為一個中國人曾梁深受影響,他認為神和人非常貼近,擁有豐富的感情。天啟的上神讓他深切感受到這一點。一直伴隨上神的曾梁從上神身上看到人類最純真美好的品質,也看到深藏在那之下可怕深不見底的黑暗。

    大部分時候上神像一個天真好奇的普通小孩,隻有極少的時刻上神才用神秘富有魔力的聲音指引他的信徒。

    “梁,你的手好冰!現在的天氣還很暖,為什麽你的手這麽冷?你應該多運動,多曬太陽!”孩童稚嫩的手牽著他奔出房間,跑向春天日光可以沐浴到的地方。

    孩童漸漸長大,從孩子成長為少年,不變得隻有那顆純淨的心。

    “真可惜你看不到自己的模樣,梁!否則你將成為世上僅次於李情最自戀的人!我在美國的時候聽說可以把芯片植入眼中恢複視力,等我將來找到工作賺到錢,你就可以去做手術恢複視力;到時候你去做歌星,我替你譜曲!嗯,或許你更適合做影星……”少年滔滔不絕的說話,絲毫沒察覺白衣中年臉上的憐惜。

    可憐的上神,他不知道他永遠隻能是天啟的神,沒有可能去實現普通人的夢想!因為——

    一陣可怕的沉默過後,少年忽然用於剛才截然不同的語調說:“忘記剛才的話,曾梁。還有,別和‘他’太過親近。”

    “是的,上神。”曾梁恭敬的迴答。

    隻有他知道天啟的上神在同一身體下活著兩個靈魂!不,或許宗主李情也知道,否則也不會刻意叮囑他無論上神有任何難以理解的奇怪言行都不要質疑。

    可憐的上神,被稱為神所以不得不舍棄凡人的幸福。

    分別如此之久終於與上神再見,然而上神卻不再記得自己,曾梁不知道是該替逃脫天啟禁錮的上神高興,還是為自己被遺忘而難過。

    “我沒有遺棄你們,”一個聲音在沉悶的祈禱室響起,“這隻是個小小的考驗。很高興你們都信仰堅定的通過考驗。”

    “上神?!”陳錫驚叫一聲一躍而起,宮次郎激動的手掌按在桌上發抖,隻有曾梁露出悲傷的表情。

    然而,他們所期待的上神並未出現。

    “我賜予你們應得的報償。”

    話音一落,曾梁感到朦朧的光隔著眼皮刺入眼睛。他忍不住眨眨眼,一束光溜入他的眼縫。

    “咦?”曾梁小心的睜開眼,緊接著被光線灼出淚花。

    他的眼睛——?!

    宮次郎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幹枯的雙手迅速平整嫩滑起來,他用手摸自己的臉,十分吃驚的喊:“我變年輕了!”

    與從前顫抖的聲音不同,宮次郎的聲音宏亮充滿底氣,現在他所擁有的正是他壯年時代最有力的身軀!

    陳錫看著自己伸展自如的手指——他的右手原來受舊傷影響無法扣動扳機,可是現在看起來毫無殘礙!他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於是跟著感覺伸出手,他麵前的桌子突然隨他的手浮動起來,最終懸浮在空中!陳錫一驚,桌子掉落摔碎在地上。

    “感謝上神恩典!”宮次郎激動地叫嚷著跪下叩拜,“感謝上神恩典!”

    陳錫過於驚訝自己新得到的能力,暫時還不知如何言語。

    隻有曾梁仍然冷靜,他已經可以看見周圍發生的一切,而且似乎可以看見陳錫和宮次郎看不見的景象——一個幾乎透明的黑發少年正浮在空中看著他們,那種嚴厲睥睨的目光給曾梁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一位就是上神=夜麽……’曾梁隱隱察覺眼前的這位就是曾冷冷警告他不要接近上神的那位。

    “有什麽吩咐盡請說吧。”曾梁口氣略帶諷刺的說,他知道這一位做任何事都有原因,而且絕對是為達到可怕的目的!

    宮次郎狠狠瞪曾梁一眼,既不解他在看什麽又不解他為何用這種語氣和上神說話。

    夜反而笑了:“我要更多的人信仰我,更多的靈魂作為我的獻祭,為迎接新的時代。”

    曾梁從夜身後看到無數幽靈的臉孔扭曲掙紮著被黑暗吞沒,他大吃一驚!

    這真的是神?

    這個可怕的存在,真的是神?!

    曾梁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被這個可怕的意識所指引的時代絕對是一個恐怖的時代。他有一種預感,世界已經步入一個瘋狂的漩渦,誰都逃脫不掉!

    ****

    半夜三更,藍冰正在一邊瀏覽殺手工作記錄一邊抿著茶看警察調查現場拍攝的屍體幻燈片。

    “現在的人隻講結果,都不注重美感。哎~~ ”

    她歎口氣放下茶杯嚼口麵包,發覺黃油不夠,便拿起刀小心的塗抹起來。看起來很似普通單身女性的夜宵模式……如果她背後的幻燈機投影到牆上的畫麵不是一張被剝去麵皮鮮血淋淋的人臉的話。

    突然,一個影子浮動在幻燈影像與藍冰之間。藍冰嘴裏叼著的麵包落地,她滿臉驚喜地看著眼前的半透明影子。

    “夜大人!”

    半透明的影子道:“冰,約定的時刻臨近。十日後渡邊惠所在的樂團將進行公演,在舞台上——動手。不過,在那之前請先幫我一個小忙。”

    “對我用不著‘請’這個詞,夜大人。您的願望就是我的願望。”藍冰試圖踫觸夜的頭發,手指卻從中穿過。

    “替我殺茉莉。”

    “好。”她答應得幹淨利落毫不猶豫。

    “不問原因?”

    藍冰將手斜置胸口擺出一個恭敬的姿態:“您是我的神,我的法則;您所說的話必定成為事實。況且與為嗜好而殺人的我不同,您有您的理由。” 否則怎會帶著如此慈悲的眼神請求我取人性命?

    夜合上眼,似乎不想被藍冰看出更多的東西。

    “您,是為了血祭吧!”

    夜再次張眼時雙眼宛若平靜的湖水,輕靈潔淨卻不泄露半點痕跡。

    “血祭並非必要的,它隻不過我維持住容器的手段。看看我們現在衰老不堪的軀體,盡管外表沒有改變,灰暗的發色也在標示我們體內能量的衰竭。再加上曾被人重傷,這具軀體支持不了多久。為維持這具軀體我才想到動用血祭。”因為時間不夠了……

    他的手中浮現出一個影像——模糊的一團似乎沒有形體的物質,又似乎是形體過於龐大以至沒有邊界。它好像存在於時空中一團浮遊濃霧,奇怪的是分明是黑漆一片,卻又給人清淩淩的感覺。

    “這是我的母體。我的母體並非實體物質,所以我無法清晰的傳達給你它的影像。我隻是作為母體的一部分,以實體狀態存在於這個世界。”

    這就是那個意識的主體?宏大,沒有邊界,宇宙間居然有這種存在!

    “打個比喻,它是我深藏在地下的‘根’,我是它在地麵上開出的‘花朵’。‘根’不會裸露到地表,隻有‘花朵’才能做到。然而‘花朵’也有花期,過了花期花就該凋零了,延長花期的方法是從大地裏汲取養料。血祭,隻是幫我提供養料,延長我留在這世界的時間。”

    “您必須用神器使用者來做養分,以便維持現在的形態?”

    “不完全是。首先,並非必須用神器持有者做養分,任何生命‘能源’,也就是人類所說的‘魂魄’都能作為我的養料。隻不過普通人體的生命能源比不上神器使用者所繼承大量的元素的能量。”

    藍冰沒有忽略夜中途改口用‘我們’這一詞。夜大人與金達可以說是同一個跟生出的兩朵雙生花,他們是命運的共同體。

    “在這顆星球上每時每刻都有許多大小不一的‘血祭’在進行,雖然他們信仰的神不同,獻祭的也是普通人的生命,對我來說已有足夠取用。告訴金恩血祭方法時明明叮囑過,隻有在最後時刻我才會動用神器的主人血祭;他卻急躁的提前行事。”

    “那為什麽金恩要提前用神器的主人血祭?難道說您……”即將神魂消散?!

    “這算是火鳳持有者的任性。看到我枯萎使不出力的樣子,他恐怕覺得多年的等待白費,恨不得快點讓我恢複能量,所以才動用血祭。”

    金恩在等待什麽,等那位大人覺醒嗎?

    “他在等待毀滅。金恩自認為是火之元素神,也的確繼承了火之元素的叛逆與執著。不是因為憎恨、厭惡,或什麽其他的感情,隻不過對火焰來說,劇烈燃燒和毀滅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像是生物有求生的本能,喚醒並協助能給世界帶來毀滅性災難的我,對他來說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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