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更/娘子甚是眼熟


    喬妹兒在跑了後也冷靜下來,對阿月道:“應當不會出事的吧?”


    阿月搖頭:“怎會?我瞧著那郎君的身形便害怕,且那處離山下又不遠,沒有猛禽,也沒有山崖,便是慢慢扶著樹挪,兩個多時辰也該挪下了。”


    可兩個多時辰後天也黑了。


    喬妹兒一拍額頭:“方才是我衝動了。”


    實在是一聽到汝南郡王府幾個字她就習慣性的生理不適,仔細想想,汝南郡王都已經下葬了,山上那個即便是郡王夫人的親侄子,那人家好像也沒得罪過她?


    這麽一想,待牽了驢子出農家小院後,她對掌家的男主人道:“老丈,方才我在山上遇到一年輕郎君似乎崴了腳,瞧著頗有家資的模樣,應當是個有身份的貴人,隻我和家人乃女子,上前多有不便……”


    說著,又有些為難:“不知老丈這邊可否叫人去相助一二?隻是……莫要提起我才好。”


    農家生活苦,那老丈眼中精光一閃,趕緊道:“小娘子且迴吧,女郎家名聲要緊,我定不會說出去的!”


    頗有家資?


    那相助之後定會有酬謝的!又如何願意將這好處給旁人分潤了?便趕緊招唿家中兒郎上山,且連擔架都準備好了,務必要叫貴人滿意。


    看老丈家裝備齊全,喬妹兒不免詫異了一下。


    老丈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這邊山上有大片竹林,還有祖輩修好的石板路,倒是經常有那年輕郎君過來賞什麽竹林。嗐!反正這些咱們老百姓也不懂,就是那些郎君們總也不聽勸,覺著這人工雕琢的路沒有天然的有趣味什麽的……”


    老丈叨叨叨的,“所以就總出意外。好在沒有什麽大礙,基本上都是崴腳破些皮,所以咱們這邊也都習慣了。”


    能大白天屁事不幹出來賞景什麽的,那便說明家中不缺錢,自然也是他們掙錢的機會。


    聽他這麽說,喬妹兒就明白了,擺擺手:“那老丈忙著,我們也迴了。”


    原來這些閑出蛋來的都給當地形成產業鏈了呀!


    隻迴程的路上,她對阿月道:“山不止一座,咱們下迴換一家,去那王家村的附近。反正咱們也不是常常上山,更沒想尋什麽好東西,菌子野菜什麽的都行,權當是個消遣。”


    而且那邊是她家許大夫以前經常去收藥的村子,熟人更多,也放心,省得那任十二是個小心眼的叫人堵她們。


    畢竟她倆方才的行為是真真切切的“見死不救。”


    ……


    哢嚓——


    正在哭泣的任十二猛的一滯,“誰?”


    誰躲在那裏偷看他哭?!


    “任兄有禮。”來人從樹後走出,想到方才聽到的話,拱手道:“某家中姓錢,乃任兄同窗,隻任兄初來開封府求學,想是與人多有不熟,某倒是見過任兄風采的。”


    任十二瞬間黑了臉,同窗?


    他這幅鬼樣子?崴了腳、沾了土、頭上還有鳥雀輪迴之物?


    都叫新的同窗看見了?!


    他眉州任十二郎,就這麽丟人丟到開封府了?!


    可他隻是脾性驕縱些,又不是個隨口就要喊打喊殺的,到底也不能因為丟人就將同窗學子給打殺了。


    再有,方才為了叫那兩個小娘子相助於他,那是好話說了,好處給了,最後還用郡王府的威勢嚇唬她們……可誰能想到,那兩個小娘子就是軟硬不吃呢?


    任十二憤憤:“見過錢兄!某乃眉州任家十二郎!”


    還是那該死的蘇子瞻!


    要不是……要不是為了那人,他非得揍他一頓不可!


    “既是同窗,倒也不用這般客氣,”錢學文客氣笑笑,道:“任兄可是傷著了腳?可要我瞧瞧?”


    任十二盡管心裏不舒服,可對方都關心了,他也不好太過冷淡,便點點頭:“嗯,這山路不好走,錢兄也要注意些。”


    “多謝任兄關心。”


    又開口:“正好我也要下山,知道一條近便的路,不如由我背著任兄下山?家中有驢車停在山腳……”


    頓了頓,他抬頭看去:“任兄是如何來的?”


    任十二臉一紅,“就是……咳咳,與友人打賭,走著過來的。”


    要不是他文章做的不好,也不會同意這什麽狗屁的打賭!當然了,也是因為走得太累,所以他才在山上崴了腳,絕不是他身體不好!


    錢學文也沒多問,隻道:“眼下這情況,任兄還是要早些找大夫醫治腿腳才是,可不能耽誤了。”


    任十二聽他這麽說,麵上不免有些動容。


    他方才一直在心中計較著自己丟人的一麵叫人知道,卻不妨他的新同窗很會做人,什麽都沒問,隻想趕緊帶著他去看大夫!還願背著他!


    眼窩子淺就是這點不好。


    他自小便不聰明,總是招人嫌棄,便是親生爹娘,對他也是多有看不起的。當然了,家中錢財不缺,即便爹娘不看重,也不曾虧待過他。


    就是家族中人都覺得他不務正業,還認為他惦記上人家有夫之婦有辱斯文!可天地良心,他自小就對八娘有好感,偏八娘早早的和舅家外兄定了親,婚後卻又沒被善待,總是被夫家欺負,他又哪裏敢放下?


    本就過得難,他若是心中放下她另娶她人,又如何對得住她兒時對他的關照?這好容易說得蘇家伯父伯母願鬆口將八娘帶迴來,誰曾想那程之才乃無良之人——竟任由雙親阻攔,眼睜睜的看著八娘病重不去請醫,活生生耗死了八娘!


    想到此處,任十二悲從心頭,不禁流淚:可恨他無能,不能說得蘇伯母勸八娘趕緊和離,竟叫她命喪那虎狼窩!便是他事後拱火叫蘇家與程家反目成仇又如何?八娘到底是迴不來了。


    擦了擦眼淚,任十二哽咽道:“錢兄心善!”


    這些年,對他好不曾看不起他的,也就隻有八娘和八娘的家人了。


    錢學文:“……”


    “任兄過來吧,我背你。”


    “嗯!”自覺關心他的都是自己人,任十二也不客氣:“錢兄心善,想來文采也是不俗的,迴頭我養好傷定親自登門拜訪,也好謝錢兄搭救之恩。”


    錢學文吃力的往山下走著,“不必客氣。”又好似不經意的,“任兄既是眉州人士,又怎的來了開封府?”


    任十二沒覺出有什麽,就是琢磨著今兒既然有人幫他了,那蘇子瞻……罷了罷了,看在八娘的份上,就不跟他計較!左右這輩子與八娘無緣,且忍一忍他蘇子瞻那不懂事的樣兒吧!


    便開口:“還不是那蘇子……我與子瞻自幼便交好,隻我文才多不如他,去歲他來京科考,我便想著在家中苦學也無益,倒不如跟著來見識一番。”


    當然了,蘇子瞻是認真備考,他就是認真在姑姑家中蹭吃蹭喝。待蘇子瞻名聲大噪時,他幹脆翻著白眼跑到萊州待了大半年,尋思著等吃膩了蟹再迴來。


    畢竟眉州無海,想吃這等好蟹可不容易。要不是他那姑父突然就沒了,他也不會這麽早的就過來受他蘇子瞻的“折磨”!


    再說那老丈,忙乎乎的帶著一家人上山,結果除了發現有摔跤的痕跡,連個郎君的影子都不見。


    他家大兒啐了一口:“晦氣!早知便不來了。”又埋怨:“爹你也是,我早說了那小娘子來得勤,咱們也不做那壞事,用她家驢子推推磨便成了,你偏不幹!”


    白跑一趟,迴去還要推磨磨糧食,累得慌!


    老丈轉身就走,“迴了,下迴,下迴允了你們!”白跑一趟,他也是不高興的。


    接下來的一路,錢學文沒再說話,他身子骨一般,背著這般重的年輕郎君到底是累著了,等到了山下,仆役將人接過去後,他喘著粗氣,“叫任郎君坐好一些地方,直接去醫館。”


    仆役自是聽話的,忙駕著驢車往城內去。


    ……


    再說另一邊,喬妹兒迴去後便把這事兒拋到了後腦勺。


    將摘迴來的八月炸往米糠中一放,叮囑阿月每日都要提醒她瞧瞧,便開始洗葡萄,著手釀葡萄酒。


    當然了,靠她倆采的那點野葡萄可不夠釀酒的,索性這天氣暖和了,也有不少農戶在山上采了這些,叫家中的小兒擺在路邊賣。


    迴去的時候二人在城門不遠處又買了些,湊夠了二十斤,便抬上驢車往迴走。


    這會子日頭上來,留一人在前頭看鋪,剩下的便洗幹淨手,開始將清洗過又晾曬在竹席上的葡萄取下來。


    臘八正準備用手捏,喬妹兒哆嗦了一下,“那罐子和木棍看到沒?我都用開水燙過了,你將葡萄放在裏頭,用那個搗碎便成。”


    手洗得再幹淨,那也是手呀!這東西又不跟做菜似的下過熱一遍,這是發酵的,真要是用手捏了,總會有頭皮發麻的感覺。


    當然了,外頭買的酒啥的——不能想,自己做!


    臘八可沒覺得手捏有什麽不好,但用棍子的話,自然是比手要輕鬆的。


    不多時,他便叫了,“娘子,好了!”


    喬妹兒也正好將幾個燙過的罐子拿出來,每個底部都放了一層糖塊,畢竟是野葡萄,糖要多放些滋味才好。


    又拍了拍手,讓他將罐子搬過來,“那邊盆裏的小糖塊你拿去在葡萄裏攪合幾下,然後將葡萄用舀子舀了,別放滿,留這麽長距離便可。”


    她在罐口四分之一的地方比劃了一下。


    隨著臘八裝罐,她又跟著將每個罐子檢查一番,再密封收到陰涼幹燥的地方。


    “這便好了?”青團也在一邊打下手,等忙完了,就道:“與釀菊花酒不一樣,菊花酒那些還要熬煮來著。”


    “酒的種類多,方法自然也是多的。”喬妹兒道。


    她甚至尋思著下迴用青梅試試,青梅綠茶好喝,青梅酒也不差的嘛!


    如此過了一個月左右,等再開壇時,酒香伴著葡萄的甜味飄了出來。


    “青團,拿了紗布過來!”


    “阿月,燙過的壇子可晾幹了?”


    最後一步就是過濾了,她先是將微紅透亮的酒液舀出,分裝在小碗裏,問她們:“如何?”


    “好喝!”青團一口給悶了,臉瞬間就紅了起來。


    阿月沒好氣道:“小口抿著便是,誰還跟你搶了?”


    青團傻乎乎的笑了,眼睛一眯就往後倒,臘八趕緊把人扶著。


    喬妹兒傻眼,威力有這麽大的?


    又吩咐臘八,“先把人送進去歇會兒。”


    這小姑娘也真是,自個兒叫她嚐嚐,那就嚐嚐得了,這麽實誠幹什麽?還一口悶……又不是往日裏喝甜湯!


    她又好氣又好笑,待自己嚐了一口後感覺還不錯,便道:“過來幫著濾了這葡萄渣子,分壇裝了,往後菜單上麵就添上葡萄酒,什麽時候賣完再什麽時候撤了。”


    阿月瞧了瞧天色,“那娘子你們去裝,我前頭看著些,這個點兒想是有人要過來了。”


    喬妹兒擺擺手叫她前頭去看著。


    結果這酒剛裝了一半,阿月便在外頭叫了:“娘子,來了三位郎君,要兩壺葡萄酒,菜單上的菜都點了一遍!”


    “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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