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山不知道該說什麽,難怪那日看她的指尖有些紅,就像熟透了的石榴籽,原來是燙到了。


    半晌,他才有些不自在地撇開眼睛,將岑輕衣環在他腰上的手拿開,道:“好了,你別鬧了。別動,你醉了,我送你迴房。”


    他彎下腰來抱起岑輕衣,岑輕衣順從地任他抱,但伸出手來環住他的脖子。


    沈千山忍了忍,最終還是沒讓她把手拿下來。


    好不容易把醉鬼折騰上了床,給她蓋上了被子,沈千山道:“睡吧。”


    岑輕衣卻忽然開口喊道:“師兄!”


    沈千山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又怎麽了?”


    岑輕衣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喃喃道:“師兄,我陪陪你好不好?”


    “什麽?”沈千山沒有聽清楚,隻好俯下身來湊近了些,又問道,“你說什麽?”


    “師兄,我想要那朵雲,我陪陪你好不好?”


    原本困得迷迷糊糊的岑輕衣忽然睜開眼睛,神色裏滿是狡黠。沈千山沒來得及退開,她一伸手就攬住了沈千山的脖子。


    接著,花香滿鼻,又輕又軟的唇印上了臉頰,轉瞬即逝,就像是他的錯覺。


    然而,岑輕衣卻又伸著脖子快速地在另一邊親了一下,


    “嘿嘿,我給師兄蓋章了,師兄是我的了,師兄隻能由我來陪著。”


    說著,岑輕衣卻忽然笑起來,笑聲如同鈴鐺輕響,桃花眼裏滿是水光,神色瀲灩,眼下的小痣都透著魅惑,就像是勾魂攝魄的妖精一樣。


    沈千山僵在原地,頓時心跳如擂鼓,耳畔不住轟鳴。


    他狠狠地閉上了眼睛。


    不好。


    她是仇人之子。


    她父親,甚至她的手中都滿是鮮血。


    他又恍惚起來。


    不好。


    亂了。她是師妹,他是師兄。


    他是閬雲宮的祭司,是屬於天地萬物的祭司,是不能單單屬於某一個人的祭司。


    他的神思被岑輕衣的兩個輕而又輕的吻徹底打亂,一時之間隻感到許多不屬於自己的片段湧了進來。


    始作俑者靜靜地躺在床上睡著了,不知道做了什麽美夢,嘴裏喃喃著,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沈千山卻再未多看她一眼,冷漠的眸中竟然破天荒地多了一絲慌亂。


    他抬步離開,背影卻有了些落荒而逃的感覺。


    一個一夜好夢。


    一個一夜無眠。


    第二日,岑輕衣睜眼的時候感覺自己有點頭疼,她難受地摁了摁太陽穴,環視一周,發現自己已經迴到了房中,自言自語道:“咦,我不是在屋頂上喝酒麽?那個酒真的挺好喝的……唔,然後怎麽著了來著?我是怎麽迴來的?


    她抱著被子傻呆呆地坐在床邊,實在想不起來了,隻好放棄了,自己安慰自己說:“嗨呀,我這麽聰明,肯定是自己就找路迴來啦,我怎麽可能會把自己凍死在外麵嘛!”


    係統二看著岑輕衣自己安慰自己,居然還安慰出優越感來了,頓時感覺到一陣頭疼和詭異的興奮。


    嗨呀,像昨天晚上的那種事情看,它一個小小的純潔的係統怎麽好說出口嘛 !肯定是有什麽少兒不宜的事情發生了,不然怎麽會讓它進了小黑屋呢!


    它露出了變態的笑容——這種事情,當然是要當事人自己去麵對啦!


    岑輕衣推開了門,徐娘已經在外麵端著一碗解酒湯等著她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為徐娘聽到了她昨日白日裏說的話,知道她自己一個人把酒喝完了,道:“謝謝徐娘,你真貼心啊。”


    徐娘擺擺手道:“不是我,是……”


    可她話還沒說完,天地忽然顫動起來,接著,暴雨從天幕中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一道裹挾著濃重血腥氣的黑影從遠處樓蘭城中跌跌撞撞地逃了出來。


    岑輕衣臉色一凝,這種氣息,這是相當混亂的氣息,若是放任這物,說不定會造成什麽嚴重的後果。


    她不顧徐娘的唿喊,忽然衝出了雨幕。


    前方的黑影身上穿著樓蘭特有的婚服,輕紗被雨打濕得透徹,像是受了傷,但依然跑得很快,仿佛在極力壓製著什麽。


    岑輕衣幾次險些追丟,然而當她終於追上那個身影時,卻驚唿一聲:“遠黛?”


    而那邊,沈千山和部下正在商量事情,天色忽變,雨驟然落了下來。


    他遙遙看去,似乎穿破了時空,忽然敲定道:“樓蘭將亂,變更計劃,我們今晚趁夜攻打樓蘭。”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要的萬字更新!30個jjb的交易!我用頭發換來了!!!


    吐出一口鴿子魂來 qaq


    第61章 亂我心曲(九)


    岑輕衣抓住了遠黛的肩膀, 隻見她長如蝶翼的睫毛在雨水的擊打下瘋狂地顫動,眼神狂亂,後心傷口在迅速地往外滲著血, 刹那間地上全是她的血。


    遠黛無法繼續行動, 雙手瘋狂地在空中揮舞, 迷亂地說:“殺了他——殺了他……不可以……不……放開我……我要迴家……不——憑什麽——殺——殺——殺——”


    這正是當時被受人控製的圓心掏了花芯的遠黛!


    掙紮之中,血液噴濺上遠黛的額頭, 又被雨水衝出一道蜿蜒的血跡。她神智不清,眼中壓抑與瘋狂快速交替,突然變手為爪,轉身掏向岑輕衣的心髒!


    岑輕衣抬臂格擋, 將她的手別到一旁。


    遠黛後退一步,一隻手衝著岑輕衣腹間膻中穴點去,另一隻手由拳變掌,狠狠地衝著岑輕衣的太陽穴攻來。


    岑輕衣抬手抓住氣勢洶洶地衝著她太陽穴而來的手, 隨即扭著她的手按著肩膀,腳下用力, 一個翻身便騰空飛到遠黛身後, 將她的兩隻手都反剪在身後。


    岑輕衣道:“不行!不能殺人!你會後悔的!”


    遠黛瘋狂地掙紮起來,岑輕衣差點製不住她, 她正想找個什麽東西來捆住遠黛, 遠黛卻忽然死死盯著來時樓蘭城的方向,癡迷地說:“啊,好濃鬱的靈氣,好香啊……給我!給我!”


    “什麽?!”


    遠黛頓時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像是毒癮發作的人看到高濃度毒|品一樣,用盡全身力氣瘋狂掙脫起來。


    岑輕衣一時不察, 被她屈肘當胸給了一擊,手上的勁兒頓時鬆了。


    岑輕衣再次衝了上去,同癲狂的遠黛打在一起。


    正當此時,她儲物袋中忽然閃出一陣金光,一顆橢圓形的小石頭散發著清正平和的靈力,自己打開儲物袋的禁製,從裏麵飄了出來。


    是舍利子!


    自從從太子手裏拿迴舍利子後,舍利子失去了光澤,甚至比他們剛放入石刻蓮花時更加暗淡無光,岑輕衣一度以為裏麵的兩位已經消散了。


    而此時,圓心的虛影虛影忽然出現在眼前,岑輕衣驚喜萬分,又氣唿唿地對圓心喊道:“快來管管你家遠黛!你自己的cp自己帶好啊!”


    圓心沒有聽懂她後麵的話,但是卻明白她的意思,他伸出手來,手上的瞬間蕩出一個小小的靈力環,將遠黛牢牢地限製在內,另一股靈力化為帶狀,輕輕地纏繞在遠黛的背上,為她療傷。


    遠黛頓時安靜下來,臉上痛苦和癲狂的神色也消散了,睜著一雙眼睛靜靜地看著圓心,然而眼神中卻沒有神采。


    圓心溫柔地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另一隻手懸在背上為她療傷:“那時我沒能在她身邊,讓她受了許多苦,至少在這裏我想要讓她好受一點——等等!”


    岑輕衣問:“怎麽了?”


    圓心眉頭皺起了來,將遠黛的頭抬了起來,掌心按上她的額頭,探入靈力,半晌篤定道:“這裏麵有遠黛的半片魂魄。”


    “怎麽會?遠黛的魂魄不全麽?”


    圓心頷首道:“是的,她的魂魄本來就經曆過分裂,後來更是用一魂衝破濁氣海的封印又重新封上了濁氣海,所以迴到舍利子之中時魂魄已經殘缺了。我本想割裂一絲魂魄替她養魂,但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遇到。”


    岑輕衣驚訝道:“可是這裏不是衍生小世界麽?”


    她話說出口,才想到圓心可能不知道什麽是衍生小世界,但圓心卻接口道:“一念則三千世界生,衍生小世界雖然由記憶構成,但其實已經自成一個世界了,並不是單純的記憶,若是令它發展下去,並且所有人都堅信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那麽因某一刻的機緣巧合,或許它會成為一個真正的世界。”


    岑輕衣喃喃道:“也就是說……若是樓蘭之戰當真開打,那死去的是新的靈魂,而不是記憶循環的已逝之人?”


    圓心道:“或許吧,還需要看這個世界的發展到底發展到如何境界了。”


    他說完,渾身散發出一陣金色佛光,卍登時出現在半空中,溫柔地將遠黛的全身都包了起來,躺在圓心懷裏的遠黛身上的傷頓時消失,變迴了岑輕衣熟悉的模樣,接著越來越輕越來越薄,縮成了小小的一片魂魄,進入到舍利子之中。


    圓心向岑輕衣行了個佛禮道:“施主,我能感受到這個小世界蛻變的契機在你身上,一切就拜托施主了。”


    這是將一個世界的生命都托付給她,岑輕衣頓時感到肩上一陣壓力。若是從前的她可能還會後退,隻想完成自己的任務趕緊迴家,但現在的她已經不同了。


    或許當一個人和世間產生千絲萬縷的聯係之後,這些聯係便會如切磋琢磨玉石的解玉沙,會在誰也感受不到的時候磨去他粗糙的外殼,露出燦若星辰的內裏。


    岑輕衣頷首,反身向樓蘭趕去:“好,定不負所托!”


    *


    “將軍?!”


    沈千山突然攻城的決定讓諸部將措手不及,議論紛紛,他卻沉聲道:“天象有異,定與樓蘭有關。而且樓蘭城內……隱隱有妖氣浮動。”


    其中一位部將驚道:“將軍還曾經修過仙術?”


    沈千山一口迴絕:“不曾。”


    “那將軍怎會如此判斷?我們行至此時,離成功隻有一步之遙,將軍,我們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了。”


    沈千山卻篤定道:“無需置疑,此刻便是最好的時機。”


    他這話可以說得上是毫無依據,哪裏能說服諸將,諸將七嘴八舌地吵了起來。而正當此時,一個小兵在外高喊:“報!京中傳信!”


    諸將這才安靜下來,沈千山道:“呈上來。”


    小兵從懷裏摸出來一個竹筒,擦幹淨雨水,將其中的信拿了出來,赫然露出信封火漆上的灑了金粉的蘭花。


    這是隻有王族嫡係才能使用的圖徽。


    沈千山展開信,信上隻有簡簡單單的八個字——“樓蘭有變,望君速戰”。


    諸將看著這信陷入了沉默,半晌問沈千山道:“將軍意下如何?”


    沈千山隻說了一個字:“戰。”


    諸將麵麵相覷,仍然猶豫。下一刻,沈千山忽然抬手,軍營之外,一個縮頭縮腦、賊眉鼠眼的小兵就像是被什麽無形的東西綁著一樣,被甩進了帳子裏麵。


    一枚玉符從他懷裏跌出來,掉到地上,瞬間磕出一道道裂痕,存儲在其中還未來得及發出去的聲音傳了出來:“城主,敵軍最終決定以奇兵衝入東城門。計劃提前至今晚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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