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東西,因為路明非知道她說不出華麗的語言,她缺乏足夠的修辭能力,她說害怕,其實是發自心底不可遏製的恐懼,就像她說世界很溫柔,其實是很愛很愛外麵的世界,盡管她覺得外麵的世界不喜歡她。

    “別怕別怕,自然災害而已,這叫海嘯,你沒聽說過海嘯麽?”路明非安慰她。

    “我知道海嘯,我不怕海嘯,我怕什麽東西,我聽見它的叫聲了。我很害怕,sakura你在哪裏?我去接你,我們一起去韓國。”

    難怪這個要命的關頭小姑娘會上線來找他呢,敢情這是擁有私人飛機的白富美要帶著他私奔啊!路明非心情一陣激蕩,心說天無絕人之路,路鳴澤從他身邊消失之後他還是有靠山的,這時候全城都已經癱瘓,私人飛機那可是能救命的東西!同是當牛郎的,老大和師兄的牛仔褲下拜倒了無數名媛,卻沒有一個在關鍵時刻那麽管事兒的!

    不過說起來這妞兒還真自私啊,眼看著整個城市都要作為那位神複生的血祭,不見她關心“哥哥”和家族的安危,一心隻想著要繞道來接自己喜歡的男人。

    原來這妞兒還真喜歡他啊……原來在山頂的夕陽中,那個擁抱並不是他的錯覺,原來這個世界上還真會有那麽傻的女孩喜歡他,盡管是那麽自私那麽任性的喜歡。

    路明非緩緩地放鬆身體,靠在一排酒架上:“你先走,我這邊很安全。我在避難所躲著呢,外麵水很大,不過到了避難所就好了,這裏還有人發熱毛巾和飲料。”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出這條信息,慢慢地按下發送鍵,隻覺得疲憊得無法繼續。

    終究還是拒絕了繪梨衣的救援,這真不像他的風格。但去機場的路和來歌舞伎町的路真不是一條,機場在尚未被海嘯波及的千葉縣成田市,而半個新宿區已經淹沒在海水中了。就算繪梨衣的轎車再豪華也沒法劈波斬浪地開到高天原樓下。當然,盡管這樣,隻要他說話,他相信繪梨衣還是會固執地讓司機開車來接他。但那又有什麽意義呢?以他的智商也能想到神正在蘇醒,這座城市隨時都會沉入海平麵以下,這時候一分鍾都不能耽誤。

    他很高興繪梨衣能有機會離開東京,但他不想去蹭人家的飛機。他對繪梨衣沒那麽深的感情,也沒臉承人家這麽大的情。

    “那sakura會來韓國找我麽?”隔了好一會兒,繪梨衣又發信息過來。

    路明非心說你去韓國就會發現韓國有各種帥哥,整過容的沒整過容的,

    你喜歡帥的有元彬,你喜歡癡情的有李東旭,你喜歡性感的有rain,你喜歡半男半女的有李俊基……我去韓國找你幹什麽?

    “也許吧,我還沒買到飛機票,等我買到飛機票我看看能飛到哪裏去,落地了再說。”路明非很敷衍。

    “sakura會飛到美國去麽?美國和韓國近麽?”

    “不遠,但都是山路,不太好走。”

    “是sakura帶我去看過的那種山麽?”

    “不是,是太行山、大別山和昆侖山,都是很高的大山,其中最難爬的是五指山。”路明非跟她瞎扯。

    他幾次想中斷這場對話,哄哄小姑娘說避難所裏信號不好,等你飛機落地我們再聯係……但他不太舍得,四麵八方都是水聲、槍聲和哀嚎聲,似乎還有群蛇在水中遊動的聲音。

    他在地獄裏,他也許就要死了,沒人知道他在這裏,沒人來救他,這種時候有個呆呆的小公主跟他發信息聊天,再喝幾口酒,才覺得能夠扛住寒冷,他此刻正坐在齊胸深的水裏。

    “那sakura要多久才能來找我?”

    “短則三月遲則半年,海棠花開的時候,我一定去找你!”路明非想象這是某個淫賊睡完了無知少女之後準備開溜的時候說的謊話,可現實情況是他就要死了,而人家小公主就要飛去安全的地方避難了。

    他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淒慘,想了想還是灌了口酒,自己嘿嘿地笑了兩聲,又覺得不妥,怕被遊弋在四周的死侍聽見。

    “韓國有海棠花麽?”

    “有的,韓國遍地都是海棠花,人家都管韓國叫海棠花之國。韓國首都叫首爾,首爾市中心有世界上最大的海棠花樹,每年都在那裏舉辦海棠花節。”路明非繼續胡說八道,他對韓國的了解實在有限,說不出什麽有意思的東西來。

    “那我們是在海棠樹那裏見麵麽?”

    路明非心裏一動,心說繞來繞去你還是怕我不去韓國找你麽?

    “好啊,那就海棠花樹那裏吧。那裏的冰淇淋很好吃,你一次買兩個,我要是去了我就幫你吃一個,我要是不去就都歸你。”

    路明非開始幻想首爾市裏會不會真的有很大的海棠花樹,繪梨衣穿著白色塔夫綢的膝上裙和高跟的羅馬鞋,拿著兩個冰淇淋,站在紅色的花樹下等他。夕陽西下,他卻一直沒來,繪梨衣默默地吃著那兩個冰淇淋,慢慢地哭了起來。這麽想起來也挺美的,

    至少諾諾為愷撒哭,蘇茜為楚子航哭,世界上也有個女孩為他路明非哭哭。不過再想想,冰淇淋哪能從早撐到晚呢?還不如讓繪梨衣買兩包糖炒栗子等他。

    “sakura,你也害怕麽?”

    路明非心說誰不害怕啊,姑娘你應該是這座城市裏最不害怕的人啊,你不僅命好,是上杉家的家主,隨時有一架飛機等著你,還有靠得住的哥哥,象龜長得雖然有點女氣,但委實是純爺們,這種時候沒有動用家族秘藏的最終決戰兵器,而是送繪梨衣去避難,說是親哥絕不為過。

    “我不怕,我習慣了,這種場麵我也不是沒見過。”路明非確實經曆過類似的事情,在北京,不過那次始終有殺胚師兄在身邊,他沒有感覺到這樣的孤獨和恐懼。

    “海嘯會把韓國也淹掉麽?把韓國淹掉就沒有海棠花樹了。”

    路明非心想,原來你還在惦記我什麽時候去找你啊……韓國和日本之間有大海的誒,水再大也不能淹掉韓國好麽?可雖然韓國保得住,但首爾其實並沒有海棠花樹,也沒有海棠花節,我也不會去。

    他正自己酸楚的時候,走廊盡頭的門被人粗暴地撞開了!

    “sakura!sakura!”座頭鯨搶步上前,抱住路明非玩命地搖晃。

    他們摸索著來到酒窖,發現sakura孤零零地躺在積水中,渾身冰涼。

    中島早苗推開眾人,伸手在路明非鼻端試了試,唿吸很虛弱。“他還活著,我學過一點急救,我來試試。”她看座頭鯨強有力的擁抱幾乎能壓碎這個男孩的肋骨,有點不忍心,示意座頭鯨閃開,自己把路明非抱在懷裏,試圖用自己的體溫讓他暖和起來。

    周圍的所有東西都是濕的,他們找不到任何東西可以用來引火,火光也可能吸引那種兇殘的怪物,他們已經見過死侍了,唯一的辦法就是用體溫來解決問題。

    這一天對中島早苗來說是噩夢,推掉了北條議員的約會來參加高天原的派對,可還沒跟右京說上話就遭遇了海嘯、槍戰和怪物的侵襲。好在座頭鯨臨危不亂,招唿牛郎帶領客人們從秘密通道撤離。

    所謂秘密通道是牆壁夾層中的通道,這座建築原本是一座天主堂,在它建造的時候日本還是以佛教為主的國家,因為擔心受到迫害,教士們在牆壁裏修建了可供隨時逃離的秘密通道。

    躲過槍手們的第一輪掃蕩之後,有些顧客實在凍得受不了了,座頭鯨就提議來酒窖裏躲避,同時

    找點酒喝,這種情況下酒絕對是能夠提升體溫的好東西。他們在酒窖裏看到的是各種漂浮的酒瓶,還有倒在角落裏的路明非,渾身酒氣。

    “sakura一個人被困在這裏,一定是給嚇壞了。”座頭鯨搓著手感歎,他想象這個可憐的家夥在極端的恐懼中用酒精自救,該是多大的折磨。反倒是他們在秘密通道裏,也就是擠點冷點,但還能跟漂亮的客人們胸貼胸背貼背。

    “體溫還算正常,可能是在水中窒息了,也許胃裏還有積水。”中島早苗說。

    “脈搏呢?”斜倚在牆上的青木千夏挑了挑眉,這位著名的樂隊主唱今晚也沒跟basaraking說上話,不由地有點氣悶。

    “脈搏也正常,心率很穩定。”中島早苗把長發繞在脖子上,俯身向路明非,“我給他做人工唿吸試試。”

    “你做這個不行的。”青木千夏說,“這事兒需要專家來做。”

    “你麽?”中島早苗微微皺眉,她對這種來自年輕人的挑釁覺得有點不舒服,“如果大明星青木小姐不介意的話,我很願意把這個機會讓給你。”

    “我們需要個肺活量大的。”青木千夏打了個響指,“藤原堪助!”

    昔日的相撲巨星立刻起身,在青木千夏身邊半跪,仿佛一座肉山:“客人有什麽吩咐?”

    “你的肺活量是多少?”

    “八升半。”藤原堪助沉聲道。

    “這就是我所謂的專家,”青木千夏冷冷地看著路明非,“捏住鼻子往他肺裏吹氣,吹到你沒氣為止,現在開始!”

    “我錯了我錯了!”路明非彈簧一樣挺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

    青木千夏狠狠地一個爆栗敲在路明非腦袋上:“裝睡?這種把戲想騙過我?”

    中島早苗屈膝坐在旁邊,尷尬地理了理發絲。想想北條議員準備了稀有年份的紅酒和新鮮的白鬆露,柔情蜜意地邀請自己乘坐私家遊艇去外海吃晚餐,晚餐後靠在甲板欄杆上吹海風,自以為可以不著痕跡地吻自己一下,直到被冰冷的海風吹歪了脖子也沒得手……卻差點上了這個年輕牛郎的當。

    “原來是一個人躲在這裏偷酒喝!”青木千夏冷笑,“等著我們被怪物吃光!”

    不愧是先鋒派音樂人,曾在自己的音樂裏加入恐怖和野蠻元素,在這種情況下別的客人都嚇得癱軟了,青木千夏大小姐卻還不忘背著她的吉他。她聽說今晚是特別派對,

    原本若是愷撒求她,她不介意上台捧個場的。同樣鎮定自若的是她未來的婆婆森隆子女士,不愧是在政壇廝殺多年獨立撐起一個家族的寡婦,關鍵時候完全可以拿來當男人用,森隆子在額頭上紮著白色的布帶,儼然是個上了年紀的衝鋒隊員,幫助那些逃亡中受傷的客人捆紮傷口。

    青木千夏用穿著高跟涼鞋的腳踢了路明非一腳,自顧自地從清酒中撿了一瓶芋頭燒酒,自己灌了一口之後,在森隆子身邊蹲下,幫著用酒給受皮外傷的客人消毒。芋頭燒酒的酒精度大約是60%,雖然不到消毒酒精的70%,但這種情況下能有消毒劑就該千恩萬謝了。酒精擦洗傷口的劇痛讓那位客人差點暈厥過去,青木千夏狠狠地捂著她的嘴不讓她叫出聲來。

    森隆子冷冷地看了一眼這個野蠻的未來媳婦,青木千夏也冷冷地迴看。一個是德高望重的政壇寡婦,一個是新派音樂人,都是經常上電視的人,雖然是初次見麵,但也立刻認出了對方。隻不過在牛郎夜總會相逢,大家誰也不好說起婚約的事。

    “我……我也能喝點酒麽?”一位客人顫抖著說,她穿著薄紗的小禮服,站在過膝深的水中。

    座頭鯨掃了一眼幸存的窖藏品,半跪在她麵前:“很抱歉,非常時期,沒法給您提供完整的酒水單,眼下隻有mcallen威士忌、白州威士忌、拿破侖cognac和霞燒酒,各式清酒倒是很豐富的,請問您想來一杯什麽?”不愧是王牌牛郎店的王牌店長,這種情況下座頭鯨能提供的酒單依然超過絕大多數的酒吧。

    “拿破侖cognac,double。”客人哆嗦著點了最能帶來熱量的東西。

    “加冰飲用麽?加一點冰塊口感更佳哦!”

    “一塊冰。”客人虛弱地說。

    座頭鯨一個旋轉飛踢,踢開了製冰機的門,那扇門有點點歪斜,隻能暴力開啟了。有時候客人也會在酒窖裏試喝烈酒,所以酒窖中也備有成套的杯子和製冰機。座頭鯨取出冰過的烈酒杯,加入冰塊和白蘭地,稍作混合之後遞給客人,依舊從容不迫。在這種時候他還是衣冠楚楚的,騷包的海藍色西裝一絲不苟,墨鏡映著應急燈熠熠生輝。不愧是牛郎界的神。

    既然找到酒窖那麽服務就立刻開始,牛郎們把餐巾搭在胳膊上,依次詢問客人們要不要在等待救援的過程中喝點什麽。

    踏水的聲音由遠及近,一個牛郎氣喘籲籲地靠近座頭鯨低語:“不能出去,所有通道都被封鎖了……怪物好像在吃人。”

    座頭鯨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轉身麵對客人們:“各位親愛的女士,情況似乎正在好轉,水位正在下降,外麵有警視廳的救生艇趕來,他們正在打擊那些趁著災害搶劫的黑道,我們安心地等待救援,請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那些畸形的怪物似乎還沒有清理幹淨。”

    路明非湊得很近,聽得很清楚,局麵絲毫沒有好轉,他們隨時都可能死,可座頭鯨說謊的時候看起來胸有成竹。

    客人們都鬆了一口氣,蒼白的臉上現出一絲笑容。她們都是名媛中的名媛,很多人都有助理、秘書和管家,出門有車隨行,落座就有咖啡和茶送上,如今卻坐在沒胸深的水中,被怪物包圍,很多人都覺得這就是世界末日了。可聽著座頭鯨用輕佻浪蕩卻又中氣十足的聲音說話,心情忽然就放鬆下來。她們互相擁抱,拍拍對方的背,有人高興地小聲哭泣。

    以前路明非看她們都是在鐳射燈下,金粉眼影烈焰紅唇,笑得花枝亂顫,除了青木千夏這種確實資本雄厚的,或者中島早苗這種比較拘謹的,都是群女大灰狼。此刻她們都變迴了普通人,倒是順眼多了。

    “那種怪物一定是政府生物實驗的樣本!這幫混賬!等著我在國會砍掉他們所有的經費!”森家的寡婦拋出狠話之後,接著去料理下一位傷員。

    路明非耷拉著腦袋坐在角落裏,沒人理他,他也不想理別人。開始他以為逼近的是槍手或者死侍,急忙裝死,接下來發現是率眾撤離的座頭鯨,一時間有點羞愧,幹脆就繼續裝死。

    確實該羞愧,這種時候大家都在努力,他卻什麽都沒有做,一個人躲到酒窖裏想把自己灌醉,在line上拉著繪梨衣聊天來找溫暖……太慫了,隻有他這種廢柴才能幹出這種事來。

    “sakura你沒事吧?”座頭鯨一屁股坐在他旁邊。

    路明非有點受寵若驚,他剛才的慫樣每個人都看見了,連早苗那種溫柔的女性都流露出看不起他的神色來,店長這麽櫻花般絢爛又鬼神般悍勇的奇男子卻會主動來找他說話。他挪動屁股想給店長騰個地兒,但想到這裏也沒有桌椅,再怎麽騰挪也不過是讓出一片積水來,於是就算了。

    “局麵不樂觀。”座頭鯨掏出抽了一半的雪茄叼上,狠狠地吸了一口,臉色陰沉。

    他鬼鬼祟祟地揭開西裝,給路明非看自己貼身的東西。這個動作太曖昧了,路明非猶豫了一下才敢看,店長的胸肌上掛著兩個槍套,槍套裏各塞了一柄伯萊塔手槍。

    座頭鯨摸出一支塞到路明非手心裏:“我托道上的朋友搞的進口貨,軍用版本,現在的情形下隻有靠你和我了。”

    路明非覺得自己握住了一塊火炭,完全愣住了:“店長,我們不是健康向上的女性減壓會所麽?你怎麽帶著軍用武器?”

    “別蒙我,你難道不會用?”座頭鯨用手帕包住槍身,熟練地上膛,“我看情況不妙,覺得還是隨身帶著家夥比較保險。”

    路明非當然會用,在卡塞爾學院混,射擊和近身格鬥是必修的,但座頭鯨看起來更加老辣,反複上膛退膛來檢查彈簧硬度,伯萊塔在他手中翻轉,熟極而流。

    “店長你很專業啊!”

    “退役前是日本海上自衛隊三等海尉,今天請你多多關照了。”座頭鯨摟著路明非的肩膀,“好歹找到你,我可算放心了。”

    路明非心說你放心個頭啊?你剛才沒看見我在這裏躺著裝死麽?

    “sakura你是在等待機會吧?說吧,要我怎麽配合你?我沒問題,藤原勘助也用得上!”座頭鯨的眼睛閃閃發亮,“老板娘說了,你是光你是電,你是救世主!”

    路明非惡狠狠地打了個寒戰,心說這真心不是老板娘喝多了說的?或者老板娘當時在唱卡拉ok隻是唱功太差,你誤把歌詞聽成她跟你說話了?

    “我也不知道你們是什麽人,但我看得出你們是來自某個神秘的組織吧?basaraking和右京都不在這裏,就隻能拜托你了小櫻花!我們怎麽樣都不要緊,不能連累了客人啊。”座頭鯨誠懇地請求。

    “店長……如果說我們那個組織是座山的話……山中不是隻有獅子老虎的,也有兔子、猴子這類不太能打的小動物……”

    “sakura你太謙虛了,說實話我覺得三個人裏你才是絕頂的美男子,你沒有右京和basaraking那麽受歡迎是因為你沒有打開自己。老板娘說你釋放自己就會比basaraking和右京更厲害!”座頭鯨滿嘴鬼話。他也不是不會撒謊的人,剛才騙客人們說情況正在好轉的時候他就麵不改色,現在他必須哄這個慫蛋跟他一起護送客人們離開。從男派花道的角度來說他完全不看好路明非,但蘇恩曦確實說過隻要保住路明非沒事,大家都會沒事這樣的話。事到如今,座頭鯨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店長你能摸著良心說這話麽?”

    座頭鯨急忙按胸:“千真萬確,我當初一

    眼就看中了sakura你!”

    “你按錯了,你按成右胸了,你心髒右偏麽?”

    座頭鯨愣了一下急忙換手按左胸。

    “店長你別逗我了,你說這話你自己也不信對不對?我要是真有本事我就跟你一起殺出一條血路,但我真的沒那個本事,你當初一眼看中的是師兄和老大,你看得很準,可惜現在留在這裏的不是他們兩個。”路明非看著座頭鯨的眼睛說話,他難得那麽認真那麽誠懇。

    座頭鯨默默地看著他,看了很久很久。盡管不想相信路明非剛才所說的話,但座頭鯨沒法不相信,他閱人無數,懂得什麽是誠實的眼神。他看得出路明非沒有撒謊,是啊,一個有能力逃離這裏的人怎麽會自己躲在酒窖裏用喝酒來消除恐懼呢?路明非難得地覺得羞愧,換了執行部其他任何一位專員來,就算不是武力型的也能想出個撤退方案,可他隻能陪著座頭鯨幹瞪眼。

    路明非低著頭把伯萊塔遞了迴去,座頭鯨愣愣地不知道該不該接。誰也不知怎麽把這場對話繼續下去,座頭鯨有所求,而路明非給不了。

    他要給就得給出1/4條命去。

    最終座頭鯨收迴了伯萊塔,悄無聲息地起身,拾起一根鋼管在附近巡視。直到此刻他還是沒摘下那副象征身份的墨鏡,路明非可以想見這家夥墨鏡下的目光異常焦灼,他是老大他要繃住,但他抓著鋼管空揮的動作已經暴露了他的緊張。可這種時候鋼管有個屁用,聚集在酒窖的人越多越麻煩,動靜太大的話死侍和槍手都可能被吸引過來。

    路明非又一次淹沒在人群裏了。人們小聲說著話,彼此鼓勵兩句,但沒什麽人看向角落裏的路明非,他躲在酒窖裏裝死的行為確實讓人看不起。

    路明非隻能繼續擺弄手機來打發時間,跟座頭鯨說話的工夫又有一大堆留言,都是繪梨衣發來的。

    “sakura你還在麽?我還沒有到機場,路上很顛簸,我有點頭暈。”

    “我在韓國的名字叫金熙媛,護照號碼gm8701982。”

    “哥哥說我會住在韓國江南區的一個公寓裏,地址是205-8nonhyeon-dong,kangnam-gu,seoul,southkorea。”

    “sakura你還在麽?sakura跟我說話好不好?”

    “sakura我覺得冷,我能聽見那東西的吼聲,它好像在跟我說話。”

    ……

    ……

    滿屏幕都是她在嘮嘮叨叨,誰要是真當了她男朋友還不得被她煩死?因為她的世界裏什麽都沒有,就隻有你一個。

    猶豫了幾分鍾,路明非把寫好的信息都刪除了,這種時候拉著她聊天隻不過是增加她對自己的依賴感而已,對人對已都沒有好處。蛇岐八家再怎麽不濟,送一個女孩離開東京還是沒問題的。源稚生必然已經把一切安排好了,他才是真正有能力救繪梨衣的人,而路明非不過是提供一些心理安慰,說白了就是個打嘴炮的。總有一天繪梨衣會明白,世界上真正的好男人都跟她那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哥哥一樣,無聲地幫你把一切都安排好,可是事到臨頭都說不出一句讓人覺得安慰的話來,那種說著甜言蜜語說要帶你去看外麵的世界的,都是自己還沒長大的小屁孩。

    呆坐了幾分鍾,路明非忽然又想起一個事兒來,趕緊摸出手機想把定位功能關掉。line是能夠定位好友的,雖然路明非沒教過繪梨衣,繪梨衣想必也不會無師自通,但理論上她確實有可能獲得路明非的位置信息。以那個女孩的固執,要是知道路明非在哪裏,沒準就掉頭殺過來了。

    關閉定位功能之後,路明非又隨手搜索繪梨衣的位置,想看看她有沒有到達機場,地圖顯示出來的瞬間,他驚呆了。

    紅井深處,工程組用激光切割機在冰麵上打開洞口,垂下吊索,機械手將封在冰塊中的偉大生物緩緩吊起。

    神還活著,但就像是被割去魚鰭的鯊魚,它的心髒被毀,八首中有四首斷裂,剩下的四首也傷痕累累,誰也不知道風間琉璃是怎麽做到的,這人形怪物的身體裏竟然藏著比龍類更可怕的力量。此刻他正穿著血跡斑駁的白色長衣,屍鬼一樣站在高處俯瞰下方的操作,白發垂下擋住了他的眼睛。

    神,或者說八岐大蛇被平放在冰麵上,工作組不斷地把液氮澆灌在它的身上,以防它暴起傷人。王將圍繞它旋轉,欣賞著這個不可思議的生物。它跟青銅與火之王、大地與山之王都不同,諾頓和芬裏厄也曾呈現過猙獰巨大的身軀,但那身軀如天神如惡魔,可怕但是帶著森嚴之美。神不一樣,它的八根頸椎骨從軀幹的不同地方生長出來,扭曲怪異,像是個基因改造失敗的怪物。

    它身上唯一一處令人驚豔的地方就是天叢雲,那是一根突出鱗片之外的骨骼,呈美妙的月白色,鋒利到了極致。唯有這種東西能夠勝過上古時代的煉金武器天羽羽斬。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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