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他們到哪兒了?”


    “已安全出穀。”


    孟祺蘭深深瞥了一眼李溫庭的屍體,拂袖轉身道:“帶上他二人的屍體,撤!”


    見孟祺蘭帶人離開了,李成未鬆開了蘇金枝。


    蘇金枝跪坐在地上,淚水像是突然流幹了一般,呆呆地看著人去屋空的草廬,不動也不哭。


    李成未道:“我知道你很難受,但眼下絕不是衝動的時候,你這個時候衝出去隻能是白白送死。”


    蘇金枝還是不動。


    李成未抬手放在蘇金枝的肩上,想要繼續勸解她。


    忽然,蘇金枝“哇”地一聲,向前吐了一口血。


    緊接著,身子一軟,向前栽了去,李成未迅速將她撈進懷裏,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臉,然後將人打橫抱起沿著來的路往迴走。


    他一路走一路躲,走著走著,突然前麵傳來一陣紛雜的腳步聲,他急忙閃身到一大石後麵。


    隨著腳步聲的接近,同時響起幾聲急促卻連貫的鳴哨聲,李成未神色一鬆,頓時知道了來者是誰,便抱著蘇金枝從石頭後麵走了出來。


    常留正要拔劍相對,定睛一看是李成未,頓時一臉驚喜道:“主子!”他收劍快步上前,上下察看著李成未,“你沒事吧主子?”


    李成未掃了一眼常留身後帶著的十幾名死士,問:“沒事,你們怎麽進來了?”


    常留道:“南山頭起火,我們聽見了火炮聲,路指揮使帶著幾個人一探究竟去了。我就在原地等著主子,等了許久也不見主子出來,反而撞見了幾個功夫不弱的神秘人從穀裏出來。後來又見他們折了迴去,我便帶人悄悄地跟了進來,這才知穀裏出了事。我正要命人散開四下去尋主子,湊巧就撞見主子了。”


    “主子,這穀裏到底出了什麽事?還有,王妃這是……”


    “閑話少敘,先離開這裏再說。”


    -


    蘇金枝是在一陣顛簸中醒來的,她睜開眼睛後就看見了狹窄的車廂,李成未正靠著車廂閉目而睡,而她則躺在李成未的大腿上。


    她沒有問李成未這是打算帶她去哪兒,安安靜靜地坐起了身。


    李成未覺察到她的動靜,迅速睜開雙眼,看著她問:“你醒了。”


    蘇金枝也不看他,隻是失魂落魄地抱著雙膝,雙眼呆滯地望著地板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沒說徹底,但她知道李成未明白她想問的是什麽。


    李成未道:“離京之前有人知道我在查你的底細,就給我送了一封信,信中告訴我有關你的真實身份,我便順著你的真實身份,查到了神藥穀的大概位置。”


    蘇金枝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李成未會那麽快追上她,她緩緩偏頭看向李成未,“那日你出現在揚州城外並非你追上來的,而是你早就在那裏守株待兔?”


    “是。”


    “你又是怎麽知道我師父就是宣文帝的?”那日李成未同師父說話,她總覺得二人在打機鋒,原來不止李成未早知道師父的真實身份,而師父也早知道李成未的來意。


    “我尋到你之後,那人又給我送了一封信,說神藥穀的穀主便是失蹤已久的宣文帝,還告訴我要想見到宣文帝必須先以身犯險,並隨信附送了一份‘穿心子’。”


    果然,李成未服下‘穿心子’隻是故意為了讓她帶他進穀。


    蘇金枝隻覺得自己的胸口上似壓下一塊巨石,重地她快要唿吸不過來,她隻好仰起頭,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片刻後,她低頭,嘴唇被她咬地發白,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給你送信的那人就是我師娘吧?”


    李成未道:“起初我並不確定那個人是誰,如今至少有八分確定是她。”


    蘇金枝想不通,“可她為什麽要那麽做?就算她想複仇,也完全沒必要費盡心思地把你引進穀?”


    李成未蹙眉:“或許……正如她所言,她隻是想拿我的人頭去祭旗。”


    第47章 【已修】   難道在你心裏,就……


    寂靜的山莊庭院裏, 停放著兩口棺材,秦觀,秦隱皆身穿斬衰, 正伏在其中一口棺材上失聲痛哭。


    淩恆站在另一口棺材旁, 雙手顫抖著抓棺木的邊緣, 淚流滿麵地俯視著裏麵躺著的白玉晨, 死死地咬住牙齒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這時,白鶴惶急地從屋裏走了出來, 當他看見庭院裏停放著的兩口棺材後,身子像是瞬間失去了支撐一般, 踉蹌著退靠在門框上。


    他難以置信地死盯著兩口棺材, 眼睛紅地幾乎能沁出血來。


    許久後, 他緩緩轉過頭,白著一張毫無血色的臉, 看向一旁幾乎哭倒在沈蓉兒身上的孟祺蘭。


    “娘, 這不是真的,你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孟祺蘭雙眼通紅, 傷心欲絕道:“是不是真的, 你自己過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白鶴清緩緩站直了身子,看著眼前的棺材竟然一步都抬不起來, 他求救似的看向淩恆,“二師弟?”


    淩恆悲慟地望著他,嘴角因為隱忍微微抽搐,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最後,他咬唇將臉別到了一邊。


    白鶴清隻覺被人悶頭狠狠砸了一棒, 眼前晃了晃。


    看來娘方才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跌跌撞撞地下了階梯,來到了李溫庭的棺材旁,看著棺中閉眼長眠的父親,白鶴清終於忍不住趴在棺材上,低聲嗚咽起來。


    “爹,孩兒沒用,都是孩兒沒用。”


    秦觀扭頭就往外衝:“我去殺了李成未!”


    淩恆急忙攔住他,“三師弟,你別衝動。”


    秦觀虎目圓睜道:“你攔著我做甚,是他帶人殺了師父和五師弟,還火燒了我神藥穀,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淩恆道:“此事尚有疑點,說不定有誤會。”


    秦觀暴躁地甩開淩恆的手喊道:“能有什麽誤會?我們神藥穀幾十年都沒出過事,怎麽他一來官兵就來燒山了,除了他還能有誰!要不是師娘,我們幾個兒說不定已經跟老五一樣,全都死在李成未手裏了。”


    這時,孟祺蘭一手摁著自己的胸口,另一隻手抬起來指著李溫庭的棺木哭道:“都是你們師父心地太過善良,救了慶王那個人麵獸心的混賬……”


    “永明帝早就知道了你們師父的真實身份,這才派慶王使了苦肉計利用你們混進穀裏,再趁機與人裏應外合,血洗了神藥穀。”她抹著淚道,“幸虧你們師父早有遠見,給我留了一支暗衛。又拚死拖延時間,這才將你們幾個先救了出來,可他自己卻……”


    秦隱忽然道:“師娘,師父真的是宣文帝?”


    孟祺蘭點頭:“是。”


    淩恆,秦觀,秦隱互相看了一眼,又紛紛看向白鶴清,白鶴清撫棺未動,臉上的表情有痛苦有掙紮,顯然也是才知道這個消息不久。


    但這個消息對於他們兄弟而言確實過於突然,又過於震驚。


    昨夜小師妹向他們告別,一想到又要分別,他們四兄弟便擠在一起喝起了悶酒,直醉地昏天黑地。


    不成想,一睜眼,神藥穀竟然被毀,師父和五師弟皆被李成未所殺,就連他們也不知何時被人帶出了神藥穀。


    若不是師父和五師弟的遺體就在眼前,他們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孟祺蘭悲痛道:“我知道你們一時很難接受……這事說來話長,還要從當年永明帝率軍逼宮時說起。”


    “當年你們師父逃生無門,便帶著皇後妃嬪們準備舉火自焚。那時的我隻是一個不受寵的貴人,陛下並沒有命人叫上我。我得知陛下要自焚後,就衝進火裏救下了他。幸虧當年我無意間得知宮裏有個暗渠可以通到宮外,我便帶著他從那個暗渠裏逃了出來,躲在一座破廟裏。”


    “隻是他當時已經被大火燒毀了容顏,整日高熱,昏迷不醒。後來有一高人出現在破廟,出手救了他,這才保住了性命。那高人見他毫無求生意誌,便開始教授他醫術,又帶他去救死扶傷,他才漸存了生意。”


    “想必你們已經猜出來了,那個高人就是你們的祖師爺。祖師爺也並非無緣無故地出現在破廟,而是受人所托,至於受何人所托我也不太清楚。”


    淩恆皺眉道:“那師父的臉是怎麽恢複的?”


    “他的臉並沒有恢複,而是你們的祖師爺把自己的臉給他換上了。”


    三人訝然,沒想到師父的那張臉竟然就是祖師爺的臉,難怪這麽多年,師父的頭發在變白,但是他那張臉始終沒有變化。


    孟祺蘭悲戚道:“我們躲在穀裏這麽多年,還以為世人皆已為我們死了,沒想到到頭來竟然還是被永明帝給發現了,我和你師父原本隻想與世無爭地過完此生啊……”


    秦觀頓時怒道:“永明帝和李成未那對狗父子,我秦觀就是死也要報此血海深仇!”


    孟祺蘭看了一眼站在棺材旁一言不發的白鶴清,“如今永明帝已經知道清兒的存在,怕是下一步就要對清兒斬草除根了。”


    秦觀立即拍著胸脯道:“師娘你放心,我們幾個師兄弟拚死也會保護大師兄的。”


    孟祺蘭搖頭,話裏有話道:“光是你們還不夠。”


    師兄幾人麵麵相覷。


    孟祺蘭走到棺木旁,拍著白鶴清的背脊道:“清兒,你是你父皇活在世上唯一的皇子,當年你父皇被永明帝謀權篡位時,很多朝臣敢怒不敢言,他們一直憋著一股怨氣,想等著宣文帝重現人間。那場宮廷大火裏,永明帝並未親眼看見你父皇死在裏麵,他和那些大臣們在心底裏覺得你父皇還活著,所以這麽多年,永明帝也一直在暗地裏派鷹犬到處打探你父皇的消蹤跡。如今你的身世既已暴露,想要活下去,唯有起義。”


    白鶴清偏頭,震驚地盯著孟祺蘭:“娘,你在說什麽?”


    “清兒,你難道就不想替你爹報仇雪恨?”


    “我……”白鶴清麵色踟躕,不是他不想報仇雪恨,而是他一時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世,更接受不了突然強加到自己肩上的仇恨。


    孟祺蘭見狀,加重語氣道:“你想想小枝,她還在慶王手裏,你也看見了慶王是怎麽對她的,整日把她當做畜生似的困在身邊,你就忍心看著小枝受苦?”


    “……”白鶴清沉默了,他雙手緩緩蜷緊,眼裏有動搖。


    孟祺蘭立即趁熱打鐵,湊到白鶴清耳邊悄悄道:“清兒,娘知道你最在乎的人小枝,也知道你喜歡的人是小枝,你若真想要她,那就從慶王手裏把她搶迴來。”


    白鶴清瞳仁劇烈一顫,眼裏有光芒一閃,片刻後又暗了下來,他垂眸搖頭,神色絕望道:“可是娘,您讓孩兒拿什麽去搶?”


    孟祺蘭衝沈蓉兒遞了一個眼色,沈蓉兒轉身進了屋。


    不一會兒,沈蓉兒端著一個朱漆雕花托盤走了出來,托盤裏放著一個四四方方的楠木錦盒,她雙手無比虔誠地奉給白鶴清。


    白鶴清不明所以。


    孟祺蘭道:“這是你父皇給你留下的傳國玉璽,有了它,你就能奪迴你想要的一切。”


    -


    蘇金枝站在客棧二樓的窗邊,看著外麵小船一大小的芭蕉葉子發著呆。


    路成風站在門口同李成未說著話,李成未皺眉聽著。


    半晌後,李成未冷笑一聲,哼道:“竟然是她。”


    “……先別打草驚蛇。”


    路成風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李成未轉身來到蘇金枝身旁,柔聲道:“還有兩日就到神京了,蘇家派人去府裏傳信說祖母病了,甚是想你,迴去後我就陪你去看望她老人家。”


    蘇金枝站著不動,目光依舊呆滯地望著窗外的芭蕉,“李成未。”她突然喊。


    李成未轉頭看向她。


    蘇金枝撤迴目光,緩緩轉過頭去,平靜地看著李成未,語帶懇求地問:“你就不能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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