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不能走,至少現在不能走,她還有件事沒做。


    -


    雪花紛飛,有幾朵隨著風兒逃進窗內,落在了李成未搭在欄杆的手背上,李成未垂眸,看著晶瑩的雪花襯著他冷白的肌膚,幾乎看不清楚雪花的模樣。


    羅漢塌旁架著炭盆,銀絲碳時明時滅,李成未將手挪到炭盆上方,雪花很快化成了水,滴落在炭盆裏,發出一陣滋啦刺耳的聲音。


    蘇金枝手指還搭在李成未的手腕間,見狀,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真是幼稚!


    自從太後得知自己會醫術,李成未的日常診斷調理就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之前短則三日,長則五日,她都會過來定期替李成未把脈。


    最近也不知李成未是怎麽迴事,幾乎每天都會派人去玉棠小院說他身上不舒服,有時候一日甚至去叫上兩三次。


    “身子沒問題。”蘇金枝抽出脈枕,準備收拾東西。


    李成未懶懶地靠在塌幾上,一腿半曲,一腿平伸,以手支頤,劍眉微蹙:“可我眠中盜汗,白日總犯困,氣力也不足。”


    蘇金枝古怪地審視著李成未,李成未的脈象看起來確實沒有什麽大問題,反而比之以前硬朗了許多,不過他的麵色看起來的確有些蒼白,印堂甚至有些黑沉,再聞其言,她頓時想明白了什麽,欲言又止道:“那個……有句話,妾身不知道當說,還是不當說。”


    李成未目光微微一閃,坐正了一些,目光鼓勵地看著她道:“但說無妨。”


    蘇金枝隻好委婉地建議:“春宵一刻雖好,但也需節製。”


    李成未聽完後,鬱悶了多日的心情終於愉悅了些,蘇金枝一聽他同別的女人有肌膚至親,果然吃醋了,這不,還勸他要節製,原來她心裏還是在乎他的。


    蘇金枝莫名其妙,還以為自己臉上有東西,下意識摸了摸臉,“你笑什麽?”


    “沒什麽。”李成未抿唇,然嘴角的笑意怎麽也抿不住。


    蘇金枝見李成未心情如此之好,想必是因為李成未多年夙願以償,終於抱得美人歸。


    如此甚好,李成未心情越好,身體就越好,體內的“雪魄”就會滋養的越來越好。想到這裏,蘇金枝也忍不住暗暗一笑。


    李成未突然斂住笑,好不容易見蘇金枝吃醋,他越看越開心,覺得理應讓她多吃一些,於是話鋒一轉道,“明日你好生打扮一番。”


    蘇金枝愣了愣:“做什麽?”


    “進宮。”


    “進宮做甚?”


    李成未漫不經心地說:“蘇側妃自入門後還未進宮拜見,你身為正妃理應帶人進宮走一趟。”


    “……”他的側妃進宮拜見為什麽要她好生打扮一番?


    再說她明日已經約好了要去看望二師兄,便故作為難道:“馬上就要移府了,諸事還都等著妾身交接,妾身恐怕一時走不開,還是王爺親自帶人去宮裏走一趟吧。”


    李成未點了點頭,嘴上沒再說什麽,心裏卻覺得蘇金枝這是吃醋鬧別扭的表現。


    -


    翌日,雪停,整個神京一片銀裝素裹,宛若琉璃。


    “小師妹,聽說慶王納了你二妹為側妃?”淩恆將剝好的鬆仁放在蘇金枝跟前。


    蘇金枝優哉遊哉到底啜著茶,吃著鬆子,“確有此事。”


    淩恆認真地看了她一眼,“小師妹不難過?”


    蘇金枝一愣,抬頭看他,滿臉茫然:“我為何要難過?”


    淩恆無奈提醒:“慶王是你的夫君。”


    蘇金枝眼珠子滴溜一轉,反應過來淩恆這是發現了一絲破綻,她舔了舔唇,斟酌著解釋道:“他……現在是王爺,身份尊貴,以後注定要妻妾成群的,他要是納一個妾我就難過一迴,那到了後麵我豈不是要傷心死。”


    淩恆愕然一怔,片刻後,點頭抱胸,話裏有話道:“枝枝不愧是我們神藥穀養大的小師妹,心胸不是一般地寬廣。”


    蘇金枝幹笑,生怕淩恆繼續問下去,趕忙轉移話題道:“對了,‘雪魄’……二師兄打聽的怎麽樣了?”


    淩恆道:“有些線索,好像是在宮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就在宮中禦藥房裏,但還有待確認。”


    淩恆果然有自己的路子,這麽快就打聽到了“雪魄”曾經出現在皇宮裏,估計用不得多久他就會打聽到“雪魄”的真正下落,不過那個時候“雪魄”應該已經到了她的手中,她就可以給二師兄一個驚喜了。


    從淩恆那裏離開後,翠香才神神秘秘地湊到她耳邊道:“王妃,奴婢聽說了一個事兒。”說完,一副等著蘇金枝追問的表情。


    蘇金枝無奈一笑,追問道:“什麽事兒?”


    翠香立即說:“聽說二小姐被禦史台罵了。”


    蘇金枝微微一怔,止步問:“罵她什麽?”


    翠香十分解氣地說:“那些人在朝廷上罵二小姐是個妖妃,說她妖媚惑主,枉為名門貴女,還罵我們王爺沉迷女色,寵妻滅妾呢。”


    蘇金枝聽了,沒再說什麽。


    她知道李成未喜歡蘇玉芝,可沒想到李成未竟然會那麽瘋狂,剛入門第二日就為蘇玉芝不顧僭越的蓋了椒房,好像生怕世人不知他又多愛蘇玉芝似的。


    可如此濃烈又大膽的愛意對於一個女子而言,未必是好事。果不其然,這才幾日,蘇玉芝竟然就被冠上了妖妃的名頭,連他李成未也落了一個沉迷女色的名聲。


    -


    禦花園,蘇玉芝獨自一人氣衝衝地走著。


    今日李成未說要帶她進宮拜見,可才一入宮門就被永明帝叫了去,獨留她一人被帶到了太後宮裏。


    本以為太後一直喜歡的是她,誰知今日見了她劈頭就是一通訓斥,太後說她沒有自知之明,現在宮裏宮外都在罵她是個妖精,狐媚惑主,迷地慶王為了她寵妻滅妾雲雲。


    為此,太後還罰她抄寫三個月的佛經。


    至此,她終於弄明白了李成未為何會在她過府第二日為她蓋椒房了,一切的一切都是故意的,李成未在故意報複她。


    正兀自心煩著,斜刺裏突然躥出一道黑影,從她眼前一掠而過。


    蘇玉芝嚇了一大跳,捂住胸口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隻黑貓。


    那黑貓蹲在不遠處的雪地上,就像宣紙上不小心滴下的一點墨,一雙詭異的眼睛冷幽幽地盯著她。


    “看什麽看,哪兒來的野畜生,還不快滾!”


    蘇玉芝被一隻貓盯地心裏發毛,又是一肚子的悶氣無處發泄,於是幾步衝過去,正想抬腳狠狠踹一腳那黑貓。


    忽然,前方有人冷冷道:“你也不看看這是哪裏,竟敢說我們朵朵是個野畜生。”


    聞言,蘇玉芝抬頭,見迎麵走來一個打扮雍容的婦人,婦人滿頭珠翠,身邊簇擁著四個宮人,竟是宮裏的惠妃。


    蘇金枝的臉色倏地變了,忙收腳,忐忑行禮:“參見惠妃娘娘。”


    惠妃拿眼乜斜著打量蘇玉芝,麵露不屑道:“我當時誰呢,原來是慶王新娶的側妃啊。”


    蘇玉芝如今的名聲已經被李成未徹底敗壞了,得罪不起人,尤其是宮裏的人,她隻能忍氣吞聲地說:“妾身不知這隻貓是娘娘的,還望娘娘恕罪。”


    宮人抱起朵朵交給了惠妃。


    惠妃接過朵朵抱在懷裏,順著它的皮毛,道:“想要本宮恕罪容易,你給本宮的朵朵賠禮道個歉,此事便作罷。”


    她堂堂一貴女,又是慶王側妃,竟然要給一個畜生賠禮道歉!


    蘇玉芝猛地抬頭瞪著惠妃,麵色漲紅,顯然氣地不輕。


    惠妃挑眉,乜著蘇玉芝,冷哼道:“怎麽?不願意?”


    蘇玉芝雙拳緊握,咬著貝齒不說話。


    可轉念一想,惠妃的身份畢竟擺在那裏,若真想為難她,以她如今的名聲恐怕太後和陛下都不會為她做主,她決定還是先息事寧人要緊,等有朝一日她大權在握時,再好好收拾惠妃也不遲。


    於是,她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衝朵朵道歉。


    “誰敢讓本王的愛妃給一個畜生道歉?”忽然,李成未從假山後麵走了出來,來到蘇玉芝身旁,自然而然地攏住了蘇玉芝的肩膀。


    蘇玉芝身子一僵。


    惠妃看著二人,冷笑道:“都說慶王寵妻滅妾,椒房獨寵側妃,果然名不虛傳,本宮還真是替你的正妃感到心寒。”


    李成未反唇相譏道:“娘娘不也是個……妾,何苦五十步笑百步。”


    惠妃柳眉倒豎,頭上的步搖氣地花枝亂顫,“李成未,別以為你封了王就可以在宮裏放肆!”


    李成未不僅不退讓,還反唇相譏道:“本王一向喜歡在這宮裏放肆,娘娘若是不服盡可以向陛下告狀去。還有,本王就是寵愛妾室,娘娘有那個閑心操心別人,倒不如多擔心一下自己,小心色衰愛馳,老無所依。”


    惠妃的臉色瞬間宛若死灰。


    惠妃離開後,李成未嫌惡地鬆開了蘇玉芝,並從袖中扯出一塊絹布擦著碰過蘇玉芝的手。


    蘇玉芝看著他的動作,全身發寒,忍不住顫抖著問:“你為什麽要給我樹敵?”


    李成未轉過臉看著她,笑地甚是溫柔:“愛妃何出此言,本王明明是在替你解圍啊。”


    蘇玉芝忽然有一個更大膽的猜想,她迎視著李成未的眼睛,試探著說道:“你不是在解圍,你分明是在圍魏救趙。”


    自她嫁給李成未後,所有的人都在替蘇金枝不值,所有的人都在罵她狐媚惑主,隻有她知道,這些全都是假的。


    李成未為什麽要這麽做?


    如果是為了報複她,他已經做到了,何必再多此一舉?


    除非……他是為了保護蘇金枝,所以故意拿她當做擋箭牌,這樣一來,至少永明帝會以為她蘇玉芝才是李成未的軟肋。


    李成未眼裏的笑意漸漸凝結,下一秒,他的手掐著蘇玉芝的脖頸抵在了假山上,警告道:“少在本王麵前自作聰明,否則你會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記住了嗎?”


    蘇玉芝全身顫抖如篩糠,麵色因為窒息很快變得通紅,滿眼驚惶,連連點頭。


    李成未這才鬆開了她。


    蘇玉芝滑落在地上,雙手撐在雪地裏,寒意直衝脊梁,心裏一陣陣後怕,但更多的是後悔。


    她隻後悔,當年不該逞口舌之快,造下如今這個孽。


    第37章 【帶蟲跑路】   李成未,從此……


    蘇金枝剛踏進大門, 忽聞身後一陣紛亂的馬蹄聲。


    蘇金枝止步扭頭一看,隻見常留和幾個錦衣衛護送著雍王府的馬車急停在大門外,馬車外壁上橫七豎八地插著幾根羽箭, 常留和那些錦衣衛們的身上臉上皆沾著血, 顯然是剛經曆過一場大戰。


    常留一眼看見門內的蘇金枝, 直接從馬上翻滾了下來, 跌跌撞撞地衝上來喊道:“王妃,我們剛才在路上遇到刺殺, 主子好像中了毒箭,您快去瞧瞧。”


    蘇金枝立即轉身出門, 常留忙不迭地打開車門, 蘇金枝甫一抬頭就撞見了蘇玉芝那張驚魂未定的慘白容顏。蘇玉芝似乎嚇地不輕, 見是她,渾身哆嗦著往車角縮去, 一雙手甩得同撥浪鼓似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不是故意的,我當時太害怕了, 嗚嗚……”


    車廂內, 李成未躺在車板上一動不動,麵色隱隱透著鐵青。


    蘇金枝迴頭, 衝常留揚了揚下巴,“怎麽迴事?”


    常留沒好氣道:“主子遇刺時,正要跳車,側妃見狀,嚇地抱住了主子的腿,一個勁地求主子帶她走。就是那一瞬間, 一支暗箭射向了主子,雖然主子避開了要害,但還是被暗箭刺破了手臂……事後才發現那暗箭上有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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