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半晌後,李浩低頭對身邊的人道。


    那兩名風月女子一聽哪裏還敢耽擱,架著李浩的手抬腳就要走。


    “你應該迴去陪她。”這時,一聲不響的李成未放開抓住蘇金枝的手,抬起攔住了李浩。


    二女唿吸一滯,隻好定住不動了。


    這個‘她’蘇金枝很快明白了李成未指的是誰,沈悅瑤。


    李浩垂眸看著攔在身前的手臂,冷冷地勾起嘴唇道:“你以為你是誰?”李浩轉眸,瞅著李成未,“你有什麽資格幹涉老子的一切?”


    李成未沉默了,然而手臂依然一動不動地擋在李浩麵前,目光依舊不示弱地對抗著李浩。


    蘇金枝見他們父子如此劍拔弩張的模樣,心知再僵持下去恐怕不好收場。她想了下,選擇從李成未身上下手,於是上前一步,親昵地抱住李成未擋在李浩麵前的手故意壓下,一麵衝李成未說:“夫君,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該迴去了。”


    李成未竟然沒有反抗,隻是低頭看了她一眼。


    李浩從二女身上撤迴手臂,自己率先走了,二女你看我,我看你,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就在李浩錯過李成未時,李成未目視著前方忽然道:“隻要你肯迴去,我就離開,並保證永遠不會出現在你麵前。”


    聞言,蘇金枝心裏咯噔一下,仿佛之前所有的猜乎都因為這句話瞬間變成了肯定。


    雍王對李成未的冷漠態度,李成未在雍王麵前的卑微,李成未對方才聽到童謠時的有恃無恐,還有太後對李成未過分的寵愛,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李成未,是個皇子。


    李成未如果真是皇子,而李成未又是沈悅瑤親生的,李浩又是今上的親弟弟,那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才導致了如今這幅局麵?


    蘇金枝隱隱約約覺得自己猜到什麽,卻又不敢深想下去。


    李浩的背影隻在原地定了一瞬,就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李成未站在原地不動,他靜靜地看著遠方,目光悠遠地向是在跨越迴憶。


    蘇金枝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見李成未不動,她隻好陪著他立在原地不動。


    過了許久,李成未忽然道:“你說我沒吃過廉價又美味的東西……”他緩緩轉過頭看著蘇金枝,嘴角欲勾未勾,扯出一個似笑又似哭的弧度,“我當然吃過。”


    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父王曾為他買過的飴糖。


    第18章 野男人


    爐子上的藥罐發出“咕嚕咕嚕”的悶響聲,蘇金枝坐在小杌子上心不在焉地用小蒲扇對著爐子扇風。


    她在想李成未的事情,自從那日在大街上偶遇到李浩迴來之後,李成未就整日將自己關在四焉居中,不吃也不喝,如今連藥也不喝了。府裏的下人不敢進四焉居,沈悅瑤也不關心李成未,這麽一想,李成未怪可憐的,身邊竟然連個勸慰的人都沒有。


    可若是李成未再繼續這樣下去,恐怕等不到“雪魄”恢複,他就先沒命了。自從得知李成未拉重弓作死時,蘇金枝忽然明白了李成未的病症根本——心病。


    李成未雖然體弱,但也不至於如外麵傳言的那般活不過弱冠,之所以會有那些傳言是因為李成未體內的藥蠱,“雪魄”。那些太醫們隻知道“雪魄”能解天下一切火毒,卻不知道“雪魄”一旦進入宿主體內,便會與宿主共生,還會讓宿主十分怕冷懼寒,擾亂宿主的脈象,看起來就像陽氣不足的短命之相。


    其實 ,隻要將“雪魄”在恢複巔峰之際,用特質的藥喚醒後引出體外,宿主便會慢慢地恢複正常人的脈象。但畢竟宿主要用元氣滋養“雪魄”,是以多少還是會折損壽元,不過以李成未如今的體質,取出“雪魄”後再活個十年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問題是,李成未現在根本不想活似的,她必須想辦法要李成未先活下去才是。她思來想去,覺得心病還須心藥醫,想要李成未好好活著,恐怕得先醫好李成未的心病才是。


    蓋子被罐子裏的熱氣泡頂地啪啪大響,蘇金枝這才恍然驚醒過來,忙丟下蒲扇用手去端藥罐的耳朵。


    “嘶——”


    她的雙手被藥罐的耳朵燙了一下,恰好翠香進來了,見狀忙放下手裏的花籃子快步衝過去,拉過蘇金枝的雙手就吹,一邊嗔怪道:“世子妃最近是怎麽了?自從上次從蘇家迴來之後,就經常魂不附體似的,煎個藥竟還能把自己燙著。”


    蘇金枝抽迴自己的手,衝翠香笑著吐了下舌頭,“一時出神,忘了拿布。”說著,她伸手要去拿粗布。


    翠香搶先一步拿過一旁的粗布,小心翼翼地端起爐子上滾燙的藥罐子放下,又熟練的將藥罐中的湯汁濾進碗裏,然後放在事先準備的托盤裏,端起來遞給蘇金枝,有些無奈道:“您還煎這些藥有什麽用?這幾日送到四焉居的藥都原封不動的退迴來了。”


    蘇金枝道:“無妨,你找個提盒把藥裝進去,今日我親自送過去。”


    蘇金枝擰著提盒走到四焉居外麵時,夜幕已經四合,周圍的花叢裏響起聒噪的蛙鳴聲,四焉居的院門外一個下人都沒有。蘇金枝正要走過去敲門,忽然聽見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然後李成未就從裏麵走了出來。


    蘇金枝疑惑地看著李成未。


    他身上隻穿著素白的中衣,還赤著一雙腳,長發披散在身上,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世……”蘇金枝剛準備開口喚他,卻見李成未竟然無視她,徑直從她的麵前走了過去。


    李成未不對勁!


    蘇金枝放下提盒,決定跟著李成未看看,他究竟要做什麽。


    蘇金枝跟著李成未,走走停停,穿廊過橋,最後來到一處月洞門口,蘇金枝四下一看,這月洞門上正是連接正院和東跨院的那麵牆。看李成未這樣子,竟是要去正院,正院可是沈悅瑤住的地方,她記得李成未甚少去正院。


    果然,李成未來到月洞門下就停了下來,他站在月洞門下似乎在猶豫,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提步穿過月洞門,步入到正院那邊。


    蘇金枝趕緊跟了過去,卻見李成未走到了宜蘭居大門外的柳樹後麵,望著宜蘭居大門的方向發呆。


    這是……


    想娘了?


    蘇金枝沒想到李成未這一發呆竟然足足呆了一炷香的時間,她的腿都快跟著一起站麻了。


    蘇金枝實在搞不懂,李成未要是真的想沈悅瑤了,就進去見一眼,沈悅瑤總不至於將他怎麽樣,在外麵躲在樹下偷偷地看了一個時辰算怎麽迴事?


    看著李成未還像個望夫石一樣望著宜蘭居的大門,蘇金枝實在忍不住走到李成未的背後,剛要抬手拍他的肩膀,突然,耳邊掠過一陣淩厲的風,緊接著,她的手腕被人扣住定在李成未肩頭之上。


    蘇金枝嚇了一大跳,扭頭一看,竟是常留, “常……”


    “噓——”


    常留衝她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小心翼翼地看了李成未一眼,見他沒有任何反應,這才朝後麵指了指,示意她退後幾步說話。


    蘇金枝點了下頭,常留這才鬆開她的手,率先走開了幾步,蘇金枝走過去小聲問:“怎麽了這是?鬼鬼祟祟的。”


    常留抱拳道:“方才冒犯了,還望世子妃見諒,實在主子萬萬不能被驚擾到,屬下這才不得已現身阻止。”


    蘇金枝蹙眉問:“為什麽不能被驚擾?”


    常留心疼地看了一眼李成未的背影,低聲道:“主子這是迷症犯了,輕易不得驚擾,否則主子會失控,狂性大發。”


    竟然是迷症犯了!蘇金枝心中大驚,難怪李成未的目光看起來有些呆滯。


    看著李成未瘦弱的背影,蘇金枝心裏不由得升起一股同情,迷症的由來皆是憂懼過度所致,而且是經年累月才行。


    過了會兒,蘇金枝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大對勁,思索著道:“不對啊,若隻是迷症的話,應該不至於受到驚擾到會失控到狂性大發才對……”


    她想著想著,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氣。


    常留見狀,忙問:“敢問世子妃是有什麽不對嗎?”


    蘇金枝定定地注視著常留,“之前下人們說世子穿著一件血衣,於深夜裏赤足遊蕩的事情,可是因為這個原因?”


    “正是。”


    “那血衣是怎麽迴事?”


    “那是主子發狂性時,自己傷自己時流的血。”


    “如此我便可以確定了,世子這不是迷症,而是離魂症。”


    常留有些不解,“……離魂症會怎樣?”


    蘇金枝麵色凝重道:“隻有離魂症才會在發作時狂性大發,傷人傷己,更嚴重者,隻怕會做出自盡的事情。”


    常留大驚失色,呆了片刻後,常留立即跪地衝蘇金枝哽咽道:“求求世子妃救救主子,我們主子本來就過得夠慘了。”


    “你先起來。”蘇金枝實在不喜歡別人對她動不動下跪。


    常留低著頭不動,大有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的意思。


    蘇金枝歎了一口氣,道:“你放心,人我一定會救的。”蘇金枝看了李成未一眼,他還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望著宜蘭居的大門,“我們先把他帶迴去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問你。”


    四焉居。


    施過針後,蘇金枝又往李成未的嘴裏塞了一顆安神催眠的藥丸,李成未總算睡踏實了。


    蘇金枝起身,盯著常留的眼睛問:“你實話告訴我,世子他……到底是不是王妃親生的?”


    常留愣了下,轉而十分肯定道:“主子當然是王妃親生的。”


    “那外麵關於世子身世的那些謠言……”


    常留神色微微一變,遲疑了半晌道:“……那些恕我無可奉告。”


    蘇金枝不再追問下去,有些秘密不是她能隨便碰觸的,而且常留顯然不會告訴她更多的事情,不過她卻因此發現了李成未的根本症結所在。


    李成未有心病,這個心病恐怕跟沈悅瑤有關,又或許,跟他的身世有關,不然他也不會在撞見李浩迴來後就犯病了。


    都說心病還需心藥醫,李成未的心藥應該就是沈悅瑤和李浩。不過看李成未同他父母之間的關係,她覺得李成未恐怕很難等到他的心藥,而她也不想過度地插手他們李家的事情。


    反正她的目的是雪魄,至於李成未……隻能想辦法讓他少受些刺激了。


    蘇金枝本來還在愁怎麽讓李成未吃飯喝藥,誰知,次日一早,李成未醒來後,不僅主動用了早膳,還自覺喝了藥,自那之後,倒也一切如常了。


    眼下已得知李成未患有離魂症,光補元氣還不夠,需得連同離魂症一起診治才是。隻是治療離魂症需要一味藥,名叫紫珠草。紫珠草生長在深山老林裏,一旦拔出來,往往活不過三日,而紫珠草最好的效用就是在紫珠草活著的時候。因這紫珠草又極難種植和保存,所以市麵上極其少見。


    蘇金枝已經在市麵上尋了好幾日,果然一無所獲,所以她決定親自去山裏尋找紫珠草。


    這日,李成未出來活動筋骨,意外撞見蘇金枝穿著一身男裝,鬼鬼祟祟地上了後門的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他心下好奇,便同常留跟了上去。


    這一跟便跟出了城門。


    李成未一路狐疑地跟著蘇金枝,最後來到了一處荒無人煙的深山腳下。


    李成未的馬車隱在樹叢後麵,他看見蘇金枝獨自一人下了馬車,身上背著一個竹背簍走進了林子裏。


    常留問:“主子,我們還要不要跟上去?”


    神神秘秘的,難道是蘇金枝是來見什麽見不得光的人?


    李成未眸色沉凝道:“跟,我倒要看看她來這裏幹什麽。”


    可是,到底是什麽人要來這荒郊野外裏見麵?


    荒郊野外……


    他突然想起話本子上的那些狗男女們,為了怕別人發現都是跑來荒郊野外來私會的,難不成蘇金枝就是來私會……


    一股怒氣油然而生,他還沒死呢,有些人竟然迫不及待地跑出來跟野男人私會!還說喜歡他,原來都是騙人的!


    他今日一定要抓住蘇金枝的狐狸尾巴!


    主仆二人立即下了馬車進了林子,遠遠地尾隨在蘇金枝身後。


    走著走著,前麵蘇金枝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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