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文覺得這陸仲頗是有趣,於是反問道:“這般說來,兄台你讀任何一本書都會用盡心思去揣摩其意,哪怕是最簡單的一個字眼你都要深思熟慮了?”


    陸仲輕狂道:“那是自然,上至仙神行雲布雨,下至農夫耕地播種,小生都會細細品讀,絕不像你這般如同嚼蠟。”


    李嘉文佩服道:“兄台情懷高尚,在下佩服,可這世上有讀書人,便也有市井人,你們讀書人自然會去體會字裏行間的妙趣,可市井人隻為過得去便行,讀書人又何苦去逼著市井人每天都啃著書裏的千鍾粟呢?市井人隻靠地裏的千鍾粟過活,不靠書裏的千鍾粟過活。”


    陸仲抱拳向天道:“正是因為市井人隻知飽暖不知詩書,故而才更需我輩努力,若是沒有這些書留下的知識,我們現在還處於最原始的社會,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哪裏會懂得琴棋詩畫,又哪裏能夠得道飛仙?”


    李嘉文點頭道:“確實如此,兄台說得句句有理,可這世上需要讀書人,但也需要市井人,若是沒有市井人,那麽不種地的讀書人吃什麽,穿什麽,住什麽?故而說讀書人可貴,市井人也可貴,都是相輔相成的。”


    陸仲頓時語塞,然後氣憤道:“那麽你的意思是說,你隻是個市井人,所以就可以一目十行?”


    “至少我不是像兄台這樣思想境界極高的讀書人,我看書,若是喜歡的,我自然會細細品味其中春夏秋冬,若不是喜歡,隻是為了增長一些見識,那記得就好,沒必要非得知道一朵花為什麽會生長,隻要知道這朵花長什麽樣叫什麽名就可以了。”


    這下陸仲是徹底愣住了,居然口裏重複起李嘉文的話來,尤其是那句“沒必要非得知道一朵花為什麽會生長,隻要知道這朵花長什麽樣叫什麽名就可以了”,他自生來就愛對任何事都較真,萬事都追求完美,若是要讀書,那便要知道這書是誰寫的,作者生平故事都有哪些,寫這本書的心路曆程是什麽,若是要看畫,則要每一筆每一描都要自己去嚐試一下,體會其中辛苦和神奇,他認為這樣做才是對文學的一種尊重。


    其實像那些大儒,他們和陸仲一樣對任何事物都比較嚴謹,絕不希望看到任何逾越規則之外的事情,故而他們才有酸儒一說。


    酸儒酸儒,那便是有的時候即使他們做錯了,他們也會死不承認。


    “若是人人都抱著你這樣的想法,那這世界又怎能進步?外在的物質生活隻會讓你們的思想變得遲鈍,隻有內在覺悟的升華,才能讓我們真正快樂!”


    李嘉文有心想要逗弄一下這酸書生,笑道:“你們讀書時或許能感覺到真正的快樂,可我們讀書時卻隻有煎熬和苦痛,我們隻有在喝酒吃肉的時候才覺得快樂。”


    “膚淺!”陸仲氣得把腰間的扇子打開,不停給自己扇著風,看來真是氣得不行:“喝酒吃肉隻是身體上的快樂,飽讀詩書則是精神上的快樂,兩者怎能相提並論?”


    李嘉文又道:“那這麽說來,那些浴血沙場守家衛國的將士,大部分都是膚淺的了?因為將士們都出自勞苦百姓,沒讀過什麽書,殺敵之後為了緩解壓力都要喝酒吃肉慶祝一番,他們活著肯定不如你們活得有意義吧?”


    陸仲頷首道:“那是自然,這些莽夫除了殺人動武之外還會什麽?自古以來治國安邦都靠我們文人,若是這世上所有王朝都以文相鬥,不以武而戰,那這世界肯定和平美滿!”


    文武自古相輕,李嘉文算是見識到了。


    書生們以為憑一張嘴便能解決所有問題,根本不需要動武,這世上確實不乏依靠一張三寸不爛之舌便止戰退兵之事,但人心的變化不完全是靠語言就能說清楚的,強大的武力才是最簡單最直接地控製人心的辦法。


    陸仲為了說服李嘉文,開始引用一些流芳千古的古老故事,故事裏那些書生們是如何化解一場又一場的戰爭,讓多少的百姓免於戰爭的禍害,又讓多少國家能夠流傳千年而不滅,說到興起,陸仲直接拉著李嘉文坐在了地上。


    “戰爭是這世上最無情也最恐怖的東西,譬如我朝現在與火神殿勢同水火,那些將軍們隻想著要殺敵立功,然後封地千裏,這都是存有私心的。可一旦戰爭全麵爆發,有多少父母將要失去他們的孩子,有多少妻子將要失去他們的丈夫,又有多少孩子將要失去他們的父親?”


    “而且一旦神國加入戰爭,那麽戰爭不可避免會在王朝本土爆發,那時候可真是血流成河屍骨成山啊,我們流螢王朝上千億的人口,一場戰爭下來至少要損失三成,那可是幾百億的生命啊,你說說,這難道不殘忍不無情不恐怖嗎?”


    此時的李嘉文竟然有種馬上就要被陸仲說服的感覺,可他出自於戰亂之國,深知有的時候並不是你想要和平便能和平,你不打別人,別人卻會主動來打你,這個時候光靠嘴是沒用的,靠的依然是拳頭。


    文人是和平年代的先驅者,而戰士則是和平年代的保衛者,兩者本是缺一不可,但奈何這世界就是這麽奇妙,雙方竟然都覺得對方所作所為都不如自己重要。


    陸仲這一開口便停不下來,不知不覺便到了黃昏,李嘉文聽得也算是有趣,但此時依然不得不告辭離開。


    “我看你願意靜心聆聽,想來也是可塑之才,隻不過尚未找到方向,不如這樣,我把你引薦給我的老師,以後你便與我一同聽課,也改掉你先前的不足,你看如何?”


    陸仲一番話說得很是真誠,可李嘉文卻是在與時間賽跑,一旦慢了就會死去,所以也隻能應付了事。


    “引薦老師就不必了,下次有機會再聽兄台講課就是,反正兄台學富五車口若懸河,聽你講也是一樣。這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明日我還會來這太書院,若是兄台有空,那明日再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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