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楊路收起攤在石頭上晾幹的衣服,法安已經把烤好的豚兔肉切成小塊放到他麵前的米羅果果殼裏,法安烤肉的手藝非常熟練,加上鮮嫩多汁的豚兔肉和秘製的燒烤醬,使得肉甫一入口,楊路就眯起眼睛,忍不住讚歎:“好吃!”


    法安一直盯著他的表情,聽說喜歡,立刻眉開眼笑,又削了兩片金黃焦脆的背脊肉過來,說:“好吃就多吃點,再嚐嚐這種的,我剛才看你包裏還有椒鹽粉,灑了一點。”


    楊路嘴裏的肉才剛咽下去,法安又給他盛了一飯盒野菌蛋花湯,楊路嚐了一口,還別說做了大半個月農家菜館的二老板和跑堂,法安烹飪的手藝見長。


    “這是什麽鳥的鳥蛋?味道還不錯。”


    “這不是鳥蛋,這是蛇蛋。”


    楊路動作一頓,很快又放鬆下來,算了,以後可能還要吃更多稀奇古怪的東西,蛇蛋也許會是最正常的一種。


    楊路伸手捏了捏法安的尖耳朵,正想誇他兩句能幹,就見小孩麵帶羞澀地朝他瞟過來,綠眸在傍晚微弱的炙光下閃動,跳躍著興奮的躍躍欲試的小火苗。


    “怎麽啦?”楊路不明所以,繼續喝湯。


    “我見你在看那本好有趣的書,楊路,你是不是想……和我一起照著書裏麵學?後麵有好多姿勢……”


    “咳咳……”楊路剛喝進去的一口湯,差點又從另外一個渠道噴出來,他結結巴巴教訓道:“胡思亂想什麽呢!那是,那是教人強身健體的書。”其實從某種角度來看,法安說的也沒錯,楊路力持嚴肅淡定,可惜反駁得很沒底氣。


    “強身健體?”小獸人眼睛越發明亮,他偷偷朝楊路□瞄了幾眼,心想,那裏居然還可以強健體魄,怎麽強呢……好期待啊~~


    楊路下意識夾緊了大腿,惱羞成怒道:“不許再說這個,換個嚴肅點的話題!”


    “嚴肅點的話題啊……”法安想了下,忽地坐正,擺出一副極正經的表情,“對了,楊路,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楊路以為他要問什麽重要的事,就放下飯盒,靜靜等著他。


    “其實前兩天我就想問了,可惜被黑煤渣給攪合忘了。”


    “到底什麽事?”為啥感覺不太對勁?


    法安搓了搓微紅的鼻尖,滿眼期待地望著楊路,問道:“那個,那個……我算不算器大活好?”


    “……”


    “上次……”


    “閉嘴!吃飯!”楊路氣勢洶洶夾了一塊烤肉,惡狠狠地塞進嘴裏。


    嗚~這個話題明明就很嚴肅,楊路自己說喜歡器大活好的,不問清楚怎麽能安心呢,器大他還是很有自信的,問題是活好不好真心不知道啊。


    兩個人正悶頭吃飯,不遠處的樹上傳來一陣細碎的響聲,此時天色已暗,由於天熱的關係,火堆隻留了點殘餘的火苗,楊路定睛望了一會兒,還是看不清那裏有什麽,白天看上去寧靜祥和的樹林,一入夜就有些森然可怖,陰沉沉的深處冒出各種奇怪啾嘈的動靜,有瞿瞿的蟲鳴,還有像是軟體動物遊過草葉的聲音,一隻不知名的或許是鳥類的動物嘶啞地叫了兩聲……


    “別怕,是中午那隻金毛猻,大概嘴又饞了。”法安輕輕扔了塊石頭過去驅趕,他看得出來楊路挺喜歡這種小動物,所以也沒有要傷害金毛猻的意思,那麽小一隻,真要吃填牙縫都不夠,何況金毛猻雖然小,卻是群居動物,一隻不足為懼,多了就挺麻煩,而且它們很聰明,倘若把它們得罪狠了,會不依不饒地報複人。


    “別啊。”楊路阻止,“它也吃不了多少,挺可愛的。”楊路夾了兩塊最嫩的肉,包在一片葉子裏,還是擱到中午那塊石頭上。


    這次隻等了五分鍾,小家夥就從樹上下來了,看看法安,又看看楊路,小心翼翼伸出爪子,把一塊烤肉扒到自己懷裏,轉身跑開幾米,抱著很文雅地吃起來,吃完一塊把一隻小腳趾含在嘴裏,又偷偷過來扒第二塊,大眼睛骨碌碌直轉,不知道在打什麽鬼主意。


    楊路頗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兒,迴過神,問法安:“你和你的同伴們為什麽都要趕去坎貝拉衛城?”


    法安放下啃到一半的豚兔腿,說:“因為我現在就算迴主城,圖坦利他們肯定已經在我父親麵前編排了許多壞話,父親說不定連見都不會見我,在此之前,也可能就已經落入了幻狐族的控製,坎貝拉衛城的城主拉邁帝尼是我母親的表兄,城主夫人藍利爾也曾是我母親要好的朋友,我打算先去投靠他們,尋求幫助,若是拉邁帝尼肯大力支持我,幻狐族就不敢輕舉妄動,父親也能更重視我的繼承權,澤拉爾應該會想到這一點,不過現在……”他停下來,隱隱感覺不妥,但一時又說不上來為什麽。


    楊路略加思索,問道:“法安,你母親去世時,有交代過你有困難找你表舅嗎?”


    “沒有,母親身體一直不好,時常因為憂愁而哭泣,他向來不太關心這方麵的事,也許他認為這麽做父親的麵子上會很難堪,母親是個十分善良的人,從不會把人想得太壞,尤其是像朵嵐那樣惡毒的雌性。”


    “你母親愛你嗎?”


    “那當然,怎麽這麽問?”


    “她去世時你多大了?”


    “九歲。”


    楊路皺了皺眉,對法安的說法不太認同,俗話說為母則強,一個女人再弱小,明知自己即將離世,獨子尚且年幼,她竟然什麽都沒爭取安排就撒手走了,這走得也太安心了點,究竟是缺心眼呢,還是漠不關心,如果是像他媽那樣的女人,倒很能理解,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她壓根找不到可以信任托付的人。


    法安似乎瞧出點楊路的意思,不太高興地說:“母親有囑托澤拉爾他們好好照顧我,他還叫我要努力。”


    楊路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而是反問道:“法安,你憑什麽認為拉邁帝尼肯支持你?你們以前關係很親近嗎?”


    “那倒沒有,畢竟離得太遠,我也隻見過拉邁帝尼一次,不過以前母親經常會給坎貝拉城寫信,後來由於身體的原因,才漸漸不寫了,澤拉爾是跟隨母親出嫁的侍衛,他跟我說,以前母親和他表兄的關係挺融洽,在我十二歲那年,坎貝拉城還曾經出兵為我和我母親討過公道,隻不過當時飛羽族也跑來趁機湊熱鬧,又恰巧遇上幾次天災,幻狐族的巫師由都就抓住那次機會,誣告說我是兇獸,一切的災禍全是因為我的存在,於是,我就被父親貶到了薩爾罕,在那裏被抓去挖了兩年多的焰晶礦,然後就遇到了你。”


    楊路若有所思,“法安,你母親是在你九歲那年去世的,整整過了三年,拉邁帝尼才來為你母親討公道,會不會稍微遲了點?”


    法安一怔,“你的意思是?”


    “我隻是依據常理猜測,當然,其中可能會有我們所不知道的隱情,不能片麵的下結論,但我總覺得,咱們先不要對此行的結果寄予太高的期望。”


    法安低下頭,沉默了許久,說:“之前我也對這個決定感覺不妥,卻沒想出原因來,楊路,你說得對,是我不動腦子,凡事看得太簡單了,難怪電視劇裏會有那麽多陰險狡詐的人,是啊,沒好處,誰會無緣無故理會我的死活,何況,即使拉邁帝尼願意幫助我,靠人不如靠己,還是要憑借自己的實力去爭取一切,也許我心裏的猶豫,就是在提醒我,不要依賴不屬於自己的力量。”


    楊路站起來把顆大腦袋抱進懷裏揉了揉,看得出來,法安心裏不太痛快,並無嘴上說得那樣輕鬆,地球人的複雜對於大多數獸人來講,是一種打擊,他原先對此也許嗤之以鼻,但現在經曆的一切會令他變得偏激。


    “不,法安,不要這麽絕對,你容易相信別人,是因為你本性純摯,心無雜垢,它也許會給你帶來一些不便,但那也是你的優點和品格,不要因為一點挫折就輕易改變它,聰明和狡詐是兩迴事,信賴也可以建立在慎重的基礎上,一個人的力量再強總是單薄的,古往今來,沒有誰可以誇下海口,說絕對不需要別人的幫助就能達成自己的目標,如果拉邁帝尼真心願意支持你,為什麽要拒絕呢?”


    “再說你也並非孤立無援,你身邊一直有很多人,有澤拉爾他們,還有我,雖然我沒有多大用處。”楊路笑起來,他有一句話放在肚裏沒有說,老天喜歡笨小孩,他也喜歡笨小孩。


    “胡說,你對我最重要。”法安抱住楊路的腰,悶悶道:“楊路,謝謝你,幸好有你陪著我。”


    “好了,快點吃飯吧,吃完飯還要趕路呢。”


    “嗯!”法安很快恢複了精神,食欲一點沒減,楊路欣慰的同時,又覺得自己有點瞎操心。


    “對了,法安,彭普拉城屬於你父親的管轄還是坎貝拉城的管轄?”他忽然想到個問題。


    法安聽懂了,迴道:“放心,還在托塔斯衛城的勢力範圍。”


    “那就好。”如果還沒走出卡馬思的地盤,澤拉爾等人就會小心謹慎,楊路怕事情還沒完全搞清楚,他們就過早暴露在拉邁帝尼的麵前。


    楊路又吃了幾塊肉,差不多就飽了,他擦了擦嘴,隨口說:“法安,你剛才時間好像說錯了。”


    “什麽時間?”法安不明白。


    “你說你十二歲被父親貶到薩爾罕,隨後在那裏挖了兩年多的焰晶礦。”


    “是啊,怎麽啦?”


    楊路站起來的動作一下僵住,半天才問:“那你今年幾歲?”


    “再過三個多月就滿十五歲了。”


    “你,你現在才十四歲?”楊路舌頭打結,眼睛瞪得老大。


    “是啊,我以為你知道,對了,楊路你今年幾歲了?”法安笑眯眯地問。


    楊路淚流滿麵,他一直以為法安就算再小,總有十八、九歲了,發育成這樣居然才十四歲,這不是誤導他誘拐未成年少男嗎,十四歲才剛剛不過兒童節啊,他這老草啃嫩牛,一啃就差了十歲,會不會遭天譴?


    心話剛落,天空中遠遠傳來一陣隆隆的悶響。


    法安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催促他:“楊路,別發楞了,有雨雲朝東而來,看樣子,雨勢還不會小,咱們躲一晚,明早再走。”


    法安他們忙著把帳篷移到避風且地勢高的地方,地球那邊倒是銀月彎鉤,宣示著明天又是一個豔陽夏。


    林助理心裏一片淒苦,他正直麵迎接老板狂風暴雨的洗禮。


    “好啊,你個林堃堃,竟敢把我吩咐的話當成耳旁風,是不是不想幹啦?明天我就炒你魷魚!”應大少在小房間裏來迴打轉,手指抖得跟抽風似的。


    “老板,應總,我哪兒敢啊,哪次您交代的任務我不超額完成?”林助理委屈之極。


    “那我走的時候特意關照你盯著楊,不,盯著法安,你不好好給我盯著,突然通知我人不見了,那麽大兩個人,他又不是兩坨屎,水一衝就沒了,怎麽會不見?”


    林助理對於自家老板人前優雅,人後粗俗的形象早就習以為常了,他抹了抹頭上的汗,解釋道:“應總,我大前天不是還打過電話給您,說農家菜館這兩天沒怎麽開門營業,你跟我說別大驚小怪,人家也許是想過雙休,還有你叫我不要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來煩你。”


    應俊幹咳一聲,有點心虛地叫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國家都規定過雙休,他們當然也想過,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家裏老太太病了,我正著急著呢,哪可能為了這麽點小事就跑過來!”


    應俊會心虛是因為林助理打電話過來時,他正對著毛片在自high,要射不射的時候,手機一響,差點給弄痿了,能不火冒三丈麽。


    林助理偷偷吐糟,也不去揭穿他,隻一本正經附和:“對啊,應總,您真是料事如神,電話剛掛上,楊路就和法安一起出去了,迴來時提了一大堆東西,我在旅館樓頂的曬台上一路盯著,發現那些東西裏好像有帳篷和登山包,當時我就想,他們不僅想過雙休,還想過連休。”


    應俊舒了口氣,道:“嗨,搞了半天是去自助遊了,你能不能別一驚一乍,一下就把話說明白。”這會兒,應大少又有了裝逼的心情。


    “有沒有打聽到他們去哪兒玩了?”如果近的話,他倒是可以去做個一百二十瓦的大電燈泡。


    “應總,您先別急,聽我把話全部說完。”林助理玩了一手峰迴路轉,“隔天飯館仍舊沒開門,楊路很有興致地跑出去染了個頭發,還別說,真像個小王子,當然,和風度翩翩的應總您一比,那就是個土包子,可他是不是土包子不是關鍵……”


    林助理絮絮叨叨把楊路和法安幾天裏比較異常的行為說了一遍,他不可能真的貼身跟蹤人家,隻能大致了解個表麵情況,老板交代的任務究竟是什麽他都沒完全搞清楚,哪有追男人叫自己助理盯著的,助理又不能代替老板獻身,而實際上,應俊走之前叫林助理盯著隻是隨口一句。


    “……他們一會兒采購野營用品,一會兒又跟旅館的老板娘說想去麵試找工作,找工作還跑去染個茶色頭發,我總覺得怪怪的,就特意在曬台上監視了一個通宵……”林助理拚命表功勳,他自然不可能傻到跟應俊說實話,那天他是嫌房間裏手機信號不好,跑到曬台上擺了個躺椅,跟女朋友煲了一晚上的電話粥,至於楊路跟吳月琴說要去鄰省找工作的事,林助理是後來才得知的。


    “早上我想再去那邊偷偷偵查一番,就發現已經人去樓空了。”


    “會不會是你監視的時候偷懶睡著了,正好錯過他們離開?”應大少又不淡定了。


    “老板,我絕對沒有偷懶!”林助理舉手發誓,曬台上正好能看到出村的主道,有沒有人進出一目了然,“不過凡事總有萬一,比如上個廁所,喝個水,或者他們拐了小道什麽的,我也以為是我看漏了,所以這兩天我就叫人查了廣新市長途汽車站、旅遊集散中心等地方的監控,結果壓根就沒見到這兩個人的蹤影,也沒有他們購買火車票的記錄,您說奇不奇怪?難道是搭人車走的?那我不會看不到啊?”


    “奇怪個屁!”應俊抬起腳,作勢要踹,“事情都過了兩天了才來通知我,當我死人啊!”


    林助理哭喪著臉,道:“老板,我總要查周全了再來通知您吧。”人不見了他嚇都嚇死了,哪敢上來就說。


    應俊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語:“難道是那倆家夥high過頭了?不能啊,都年紀輕輕的……”他思忖了半晌,踢了林助理一腳,道:“別傻站著了,走,陪我過去看看。”尼瑪,別死在屋裏還沒人知道。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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