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的眼睛,差點脫口而出,你說的那個人是木神殿下吧?


    但我還是忍住了沒有這麽問。他雙腿猶在,沒有我想的那麽恐怖,隻是他既然說這雙腿已經還給了天兕,怕是永遠也不能走路了。


    我舉目四望,桃花灼灼,無有邊際,風中彌漫著桃花的青淡氣息。


    “這裏是桃花塢麽?”我問。


    他“嗯”了一聲,閉目,似乎在感受什麽,過了半晌才道:“天兕一時間不會找到這裏。且暫避一避。”


    看來他並不是天兕的對手,也是,當年邪魔天兕是他與帝君聯手才壓製下來的。


    我問:“我該叫你泓蕭將軍,還是宗荀?”


    “隨意。”他道:“此處洞天幾百年如一日,桃花永不調零,你可去後山叢林,那裏有槐翁榆嫂和幾位樹靈,應該還在。”


    我點頭,“那我先去看看。”


    他換了個坐姿,雖然雙腿不便,但行態自若,如浮雲流水,絲毫不顯狼狽。


    我猶豫了一下,既然此處沒有危險,暫且將他留在這裏也是無礙。


    唉,我是衰神,與其在他身邊給他添亂,不如離他遠點。


    我默默走在桃花林中,已經麻木了,衰神不該有朋友,我早就知道。


    我甚至開始給自己找借口,他斷了雙腿,也不是全然受我所累。一者,天兕找上我也非我所願。二者,誰讓宗荀非得撞上來,非要帶我走,非要和天兕打架。


    不關我的事!


    這麽一想,我心中的那點愧疚立即無影無蹤了。在林中走了一會,忽聽飄來一個甕聲甕氣的唿喚聲——


    “你迴來啦——”


    我站定,警惕四望,卻瞧不出什麽所以然。


    那聲音似乎沒有源頭,是虛幻的,發散的,不知道從何而來,卻飄蕩在空中揮散不去。


    我問:“你是誰?”


    半響都沒有迴應,我隻好繼續抬步前行,哪知道還沒走三步,那聲音又響起來了。


    “不是她——唉,我老眼昏花了——”


    我怒了,什麽是她不是她的,“是誰戲弄本仙,出來!”


    再次沉寂,遠處飄來一朵皺縮而卷曲的小白花,在零落的桃花雨中顯得有些突兀。


    那朵白花悠悠蕩蕩,朝我飄來,我定睛一看,辨出是槐花。伸手到空中,那片小小的白花就飄然落在了我的掌心。


    我心思微動,剛才聽宗荀說叢林中有槐翁榆嫂,莫非剛才說話的老頭正是槐翁?


    我仔細端詳那朵小白花,耳畔聲音又起:“你是誰啊?”


    我嚇的向後跳了一步,這次的聲音不同之前,十分清晰。仿佛說話的人就在我的眼前。


    事實上,他的確在我眼前。


    一個五短身材的老人,正拄著拐杖站在那,笑眯眯地看著我。


    鶴發童顏,五分邪氣五分仙氣,他比船伯多出幾分富態,比月老多出幾分端莊。


    “你……你……你什麽時候出現的?”


    老人笑意溫和,“我一直在這裏啊。”


    “剛才就是你戲弄我?”


    “我沒有戲弄你,我隻是……”老人歎了一口氣,繼續道:“我認錯人啦……”


    我看著他的表情十分真摯,不像是不懷好意,心下鬆了一口氣,隨即想到這裏曾是木神殿下住過的地方,這個老爺爺怕是將我當成木神殿下了。


    然而我終究不是木神殿下,所以他說他認錯人了。


    唉,泓蕭將軍妄為天上仙尊,眼神還沒有這位老爺爺好。


    我恭恭敬敬對眼前的老人家施了一禮,“請問仙翁如何稱唿?”


    老人笑著搖頭,“我不是什麽仙翁,隻是個成了精的老槐樹罷了。”


    我點了點頭,我果然猜的不錯,他就是槐翁。


    我恭恭敬敬地道:“阿春見過槐翁老爺爺,爺爺看著仙風道骨,不是神仙勝是神仙。”


    他哈哈一笑,伸手在虛空中點了點:“你這丫頭,嘴巴挺甜。”


    空中立即出現許多白色的槐花花朵,夾雜在桃花之中,竄出縷縷若有若無的異香。


    我笑道:“爺爺真是好本事!”


    槐翁細細打量我,忽然“咦”了一聲,擰眉思考些什麽。我被他盯得莫名其妙,隻聽他口中喃喃:“奇怪了,奇怪了,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


    我問:“爺爺您在說什麽?”


    他卻又微微搖頭,不願與我明言,隻問:“小姑娘,你到這裏來幹什麽呀?是誰帶你來的?”


    我忙道:“是天界的泓蕭將軍帶我來的,他受了傷,還在那邊坐著呢。”


    槐翁擰眉:“泓蕭將軍?他是誰?沒有聽說過。”


    我有些驚奇,泓蕭將軍既然知道槐翁,應該與他是故交啊,怎麽他說不認識呢?


    我心中念頭一轉,莫非這老爺爺隻知宗荀,不知泓蕭將軍?


    我連忙改口:“是宗荀,他帶我來這裏的。”


    哪知這老人家依舊搖頭,“宗荀?不可能,他不是在鎮壓邪魔天兕?”


    看來他已經幾千年沒去過外界了,不知世事變遷。我道:“請爺爺與我前去一看便知。他現在受了傷,行動不便。”


    槐翁更是驚奇:“宗荀不會輕易受傷的。”


    我不多解釋,連忙引著槐翁前去,哪知這老人家遠遠看見坐在桃花樹下的那一襲紫衣後,不喜反怒,怒吼一聲,叫道:“是你!你!你還敢來!”


    我愣了一下,這老頭為何對宗荀這麽有敵意?為何剛才聽見宗荀名字的時候沒這麽大反應,等見了他人卻忽然這般氣憤?


    宗荀坐在地上,無數槐花帶著淩厲殺氣,飛刀一般朝他射去。


    他一動不動,也不知是自信槐花傷不了他,還是傷重動彈不得。


    但看他神色清平,當是前者。


    槐花在距離他麵門一寸時戛然而止,懸停在空中,去勢雖消,殺意未減。


    槐翁氣紅了臉,顫顫巍巍指著宗荀,冷笑道:“好啊,好啊……”


    宗荀輕聲道:“我說過,我會迴來請罪。”


    槐翁喝道:“她都不在了,你跟誰請罪!跟我?跟榆嫂?還是這塢上千萬株桃樹!”


    我愣住,半響,槐翁又怒氣衝衝地道:“這個小姑娘說你是宗荀?”


    他點了點頭,道:“我是宗荀。”


    槐翁哈哈大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來你是宗荀,你接近她,從一開始就是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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