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方子收入懷中,道:“是治療尋常小病的,別管了。”


    他點了點頭,道:“好。”


    一夜無話,我有心事。他也有。但我們誰也沒說。


    第二日早上,我迷迷糊糊地,聽他抱著我問:“阿芒,你想要孩子嗎?”


    這話觸動了我的心事,我一下子醒了,轉頭看向他。他眼中含著笑,道:“想要嗎?”


    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默了片刻,反問:“你想不想?”


    他的手指在我的臉頰上輕輕摩挲,點頭道:“我想,可是,我們別要了吧。”


    我問:“為什麽?”


    我知道我的答案,也想知道他的心思。他道:“引月的孩子,咱們會看著長大的吧?”


    我淒然道:“可是那時許正的孩子,總歸不是咱們的孩子。將軍,我想給你生兒子。可是……可是……”


    可是,七年之後你就走了啊,等待我的隻會是更加糟糕的結局,我不能把這個孩子留在人世受苦。


    我沒有說下去,他也並不詢問,過了許久,才道:“外麵大亂了。”


    我挑眉問:“你們昨天到底怎麽迴事?遇到了什麽?”


    他道:“你還記得紫英嗎?”


    這個名字我有印象,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他道:“就是雲慕送給我的那名女子,一直養在將軍府中,不曾理會。”


    我這才想起來,琬瑩和紫英是花雲慕送給李泓蕭的兩名妾侍。並且還是天上掌管百花行色的兩位仙子下凡。


    琬瑩早已歸位,紫英卻一直留在塵世。


    我道:“我記得的,你當時打發她走,她後來又迴來了。”


    李泓蕭點點頭,“是,她是花家的人。”


    我問:“你們昨天遇見她了?”


    我算了算日子,一年了,距離搖光星君說的那個變數已經近了。我忽然緊緊抱住李泓蕭,道:“你不能走!”


    他笑了笑,揉了揉我的腦門道:“我去哪裏?”


    我道:“不管外麵怎麽樣,不管誰來找你,你都不能走。”


    他點頭,無比肯定地道:“放心,不會走的。”


    我道:“昨天遇見紫英,她說了什麽嗎?你為什麽不開心。”


    “花家起兵謀反,皇城大亂了。阿芒,我永遠在這裏陪著你,因為我知道我這一生是為什麽而活。可是……許正軍伍出生,他不能一輩子在這裏種田打獵。”


    我瞪大了眼睛,“引月已經快要生了啊?他現在要迴去嗎?”


    李泓蕭微微搖頭:“外麵的事情諸多繁雜,我也不能左右他心中所想。大丈夫當有所作為,一輩子待著這裏,對他而言,的確是埋沒了。”


    我急道:“可是也要等到引月生了孩子再走啊!”


    “是,我的意思便是如此。昨日紫英前來,是要請我出山。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走。至於許正,我建議他幫扶皇上,穩住大燕江山。”


    “你是想要他與花家為敵?”


    他點了點頭,“花家此次起義,雖勢如破竹,然並不能長久,隻怕明年三月一過,皇上就要反敗為勝。當然,我建議他鎮守燕京,也不全然是為勝負考量,燕京百姓水深火熱,總要有人了結這個局麵。”


    我問:“會不會有危險?”


    我隻關心這個,如果許正有一點閃失,引月都要哭死了。而且據我觀察,許正做什麽事情都挺倒黴的,其不順利的程度可以與我相較。


    我還是挺擔心他的安危的!


    李泓蕭微微搖頭:“行軍打仗,本就沒有定數。他是功成名就,還是戰死沙場,我不知道。”


    我愁道:“咱們還是勸勸他,別讓他去了吧!”


    “不中用,隻看他心中怎麽想了!”


    我歎了一口氣,好好的為什麽要打仗呢,這個江山爭來搶去,有什麽意思?一個人飯還是得一口一口吃,睡覺還是那麽一小片方寸之地。


    人總是不明白什麽東西才是最重要的!


    很快到了臘月,引月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沉,許正也一天比一天沉默。看得出來,他真是無比糾結。


    這一日天寒地凍,引月從早上醒來就開始喊肚子疼,我連忙讓李泓蕭去請大夫,又令許正去村長家請村長夫人。


    家中就隻有我圍著引月團團轉,並且束手無策。


    引月一邊喊疼,一邊還罵許正是混蛋。喊了好半天,嗓子都啞了,許正沒迴來,李泓蕭也沒迴來。


    我心中著急,咱在門口朝遠處望,卻看見一隊人馬,順著土路朝這小院而來。


    那隊人馬足足有一百人,為首的一個白衣白馬,身材清瘦,像是一位女子。


    等她走近了,我才看清,是闊別了一整年的花雲慕。


    她從馬背上翻身而下,直直朝我走來,“李泓蕭呢?不在家嗎?”


    我道:“在不在家的,估計你也很清楚。是你攔住了他。”


    花雲慕“哦?”了一聲,閉著眼睛想了想,才笑道:“是我忘了,我讓一百個武士在溪邊攔截,想來,此時他正在與人奮戰吧?”


    我盯著花雲慕的眼睛,輕聲道:“一年不見,你變了很多。”


    眼中的陰柔不見,多了幾分狠厲。


    花雲慕笑道:“彼此彼此。你這一年也變了很多,聽說引月懷了孩子,是要生了吧?誰的?”


    我冷聲道:“不知道花貴妃娘娘不遠千裏而來,有何貴幹?”


    她笑道:“自然不是來找你的,我來找李泓蕭好好談談。”


    我道:“你死了這條心,他不會隨你走的。”


    “亂世之中,英雄輩出。我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麽泓蕭願意和你這樣沒品沒貌的女子荒村隱居,卻不願意隨我一起逐鹿天下?你說,到底是為什麽?”


    我離我很近,幾乎在我耳邊說的這句話。


    我道:“因為他不喜歡逐鹿天下。”


    花雲慕哈哈一笑,搖頭道:“不對,因為,你這妖媚女子在他身邊,迷了他的心誌,讓他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豈不可悲?”


    第151章


    我輕聲道:“原來貴妃娘娘是來挑釁的,我今日沒空陪你,你自己慢慢玩吧!”


    說著,轉身迴院子關門。


    一柄長矛將我攔下,花雲慕笑道:“我千裏迢迢趕過來,你卻閉門不見,不是待客之道。”


    說著,徑直走進了院中,在她身邊的幾個精壯的武士也隨之走了進來,護在左右。


    在武士之後,還有一名女子也跟了進來,卻是紫英,目不斜視地從我身邊走過去,隻當沒看見我。


    我歎道:“紫英,好久不見。你還是這麽冷靜。”


    紫英淡淡地道:“夫人卻不是當初那個癡癡傻傻的夫人。”


    我笑道:“我其實一點也不傻,你們都說我是傻子,我也隻好是個傻子了。”


    引月在屋內叫的厲害,花雲慕歎道:“這妮子的命真是不好!”


    我護在引月門前,沉聲道:“花雲慕,你要在這裏等李泓蕭,我不會管你,可你要傷害引月,卻是休想!”


    花雲慕笑了笑:“說你不傻,這時候卻還是不靈光。我這個人最受不了別人激我,你若是好言好語地求我,我沒準還能考慮考慮,可是你威脅我,怎麽?以為我怕你這個赤手空拳的弱女子?”


    我微微皺眉,心念急轉。李泓蕭和許正都不在,憑借我一個人,斷斷不可能攔下這一百多個精銳武士。


    我道:“你傷害引月,李泓蕭不會原諒你的。”


    她笑了,“為什麽?難不成引月肚子裏的孩子,是泓蕭的?”


    我沉默不語,若說是李泓蕭的,不知道她會不會放過引月。


    哪知道她卻忽然哈哈大笑,指著我歎道:“姚雎芒,我真是十分看不透你。若是李泓蕭在場,聽見你說引月腹中是他的孩子,不知道會作何感想你?”


    我道:“引月的孩子自然不是李泓蕭的。不過,李泓蕭已經認了他為義子,你要傷他,你覺得李泓蕭會不會放過你?”


    花雲慕眯起眼睛,沉聲道:“給我掌嘴!”


    立即便有武士上來要甩我耳光,不知為何,他揚起手後,卻忽然頓住,接著,七竅流血,四肢僵直倒地氣絕!


    這一切發生地太快了,幾乎就在瞬間。花雲慕本來趾高氣昂,見狀向後退了好幾步,指著我顫聲道:“你真的是妖精!”


    我沉默不語,聽她厲聲道:“你是妖精我也不會怕你的,我有仙人庇佑,豈會怕你一個小妖!琬瑩,還不快出來!”


    她話音剛落,空中便亮晶晶一片,浮出一個穿綢裹緞的仙子,正是琬瑩。


    她對花雲慕盈盈施了一禮,笑道:“貴妃娘娘,喚我出來何事?”


    花雲慕指著我道:“把這個妖精給我收了!”


    我眯起眼睛,不知道花雲慕如何能使喚動琬瑩。在天為神,在地為人。雖然花雲慕是花神女夷轉世,這時候,琬瑩身為天上仙子,也不必對她言聽計從。


    紫英的眼中也閃過一絲詫異,不過,更多的卻是嫉恨。看得出來,她與琬瑩的關係很不好。此時知道一起和她共事的琬瑩是天上仙子轉世,她心中一定不會舒服。


    我沉聲道:“琬瑩,天上仙人管不得人家之事,你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麽嗎?”


    琬瑩嗤笑一聲,繞著我轉了一圈,笑道:“貴妃娘娘,我來告訴你她是什麽身份。姚小姐的確隻是個空殼子,在她沒有來之前,姚小姐的確癡傻。可是,不走運的事,姚小姐在嫁給將軍的前幾日,被這個桃花妖給附了身。現在站在你麵前的,的確是個妖精。”


    花雲慕眼中先是惶恐,繼而變成嘲笑,指著我叫道:“你接近泓蕭,搶走我的泓蕭,究竟想幹什麽?”


    我愣了一下,她這麽問的確沒什麽問題,是我搶走了李泓蕭。


    不過,李泓蕭究竟是誰的?難道是她花雲慕的嗎?之前是帝君他老人家在騙我,所以我心中有愧疚。


    可是事實並非如此,李泓蕭心中所係是我,不是她花雲慕。


    我緩緩道:“李泓蕭不是你的。”


    琬瑩冷笑:“桃花妖,你以為你為什麽會飛升?真的是運氣好嗎?”


    我抓住她的衣袖,沉聲道:“你說,我為什麽會飛升?”


    “真的想知道的話,我可以送你迴去問問清楚啊?就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這裏呢?”


    我沒有說話,腦子已經有些亂了。好像我飛升成仙,不是天庭給我的體麵,而是一場精心謀劃的巨大陰謀。


    我道:“琬瑩仙子下界,難道就是為了跟我說幾句不三不四的笑話嗎?”


    花雲慕陰著臉道:“別和她廢話,把這妖精給我從姚雎芒的身體內拉出來。”


    琬瑩道:“娘娘,我拉不出她的魂魄。她下界來為姚雎芒守舍,是帝君大人的安排。不過,我卻可以將她體內另一個不屬於她的東西拉出來,這個東西,可不是帝君大人的安排。”


    花雲慕沉聲道:“那你還不動手!”


    琬瑩輕輕一點,我立即動彈不得。隻見她對花雲慕道:“娘娘,碧玉環的靈力已經被你吸納到體內,請您伸手指著她的膻中穴,李泓蕭千辛萬苦為娘娘尋來的喜靈,便會迴到娘娘的身體中。”


    花雲慕一步步朝我走來,我動彈不得,隻覺胸口猛地一疼,好像有血脈靈力被什麽東西被牽引著向外流出。


    這種感覺,就像在水中遇上漩渦,我渾身的靈力都不受控製地往那個漩渦的方向遊走。


    撕心裂肺地疼!


    我忍不住叫出了聲,五內俱焚。


    一個聲音沉聲道:“放開她!”


    是個女子的聲音,我的意識幾乎消散,接著,整個人開始向上飄蕩,被什麽人摟住,又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我勉強睜開眼睛,看見一襲黑衣,已經銳利的眉眼。


    是涓離。


    她嫌棄地將我扔到一旁,道:“就這點道行,還敢來混,不知死活。”


    我有氣無力地趴在地上,“你來幹什麽?快點滾!”


    涓離冷笑著看向花雲慕,道:“你不知道我來幹什麽嗎?好,我告訴你,我是來殺了這個賤女人的!”


    花雲慕冷聲問:“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髒東西……”


    還沒說完,涓離抬腳踢過去,一腳攜帶千鈞之力,若是花雲慕受了這一擊,隻怕要立即香消玉殞。


    我叫道:“你冷笑個屁啊,還不快點逃!”


    花雲慕依舊淡定地站在原地,淡定地冷笑。將我的話當成耳邊風。


    我用手捶地,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就找死吧!”


    然而,一個人攔在了花雲慕的身前,替她擋了這致命的一擊。是紫英,直接吭都沒吭一聲,被涓離給踢死了。


    我捂住眼睛,人間少了紫英這個婢女,天上就多了個紫英仙子,涓離身為冥王,不知道踢死一個仙人轉世,會是什麽下場。


    我爬起來摟住涓離的腿,叫道:“姑奶奶,我求你了,可不可以別給我惹事!”


    涓離啐了我一口,怒道:“瞧你這出息,有人欺負你,我給你出氣,怎麽就成了給你惹事!”


    我知道對她說不痛,頂著胸口巨疼,對花雲慕喊道:“你還愣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快滾!等著被她一腳踢死嗎!”


    琬瑩沉聲道:“涓離,你好大的膽子!”


    涓離冷笑:“我是冥王,你是什麽東西,敢這樣和我說話?你那好姐妹紫英不想當人,想歸位當仙子,我成全了她,你心裏不高心了。”


    琬瑩仿佛被她說重了心思,惱羞成怒,撫掌直擊涓離的麵門。


    涓離一腳踢開我,道:“別礙手礙腳!滾開!”


    我被踢到一邊,眼睜睜看她和琬瑩打在一起,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情急之下,我仰頭望天,叫道:“搖光星君!南華殿下!月下老人!你們在不在啊!”


    然而,沒有一個仙人迴我。


    我心灰意冷,隨口叫到:“宗荀魔君,你在不在啊?你不是說沒有人會打擾我們的嗎?你快露個臉啊,要出大事了。幽冥界若真的與天界翻臉,你們三十三天外也要受簸箕的,三十三天外與幽冥界不是盟友嗎?”


    宗荀魔君也沒有迴我,門外卻殺進來一人,正是李泓蕭。


    他滿身血汙,一件灰色的袍子幾乎被血染成了紅色。我心中一酸,大聲叫道:“將軍,你受傷了嗎?有沒有事啊?”


    幾個花雲慕的武士想要攔他,被他揮刀攔腰斬斷,他殺紅了眼,跑到我邊上將我扶起來,抱著我道:“阿芒,是我來晚了,你怎麽樣?”


    我搖了搖頭,勉強道:“沒事,我沒事。怎麽辦?神仙和鬼打架了!”


    李泓蕭整個人一震,我轉頭問道:“怎麽?”


    一個聲音卻從天空上方傳來,是宗荀,他道:“阿芒,你沒事吧?”


    我大喜,連忙叫到:“宗荀上君,太好了,你快點阻止涓離,別讓她打死了琬瑩仙子。”


    宗荀輕飄飄落在房簷上,看了一眼惡鬥在一起的琬瑩和涓離,輕輕伸手一點,這一神一鬼立即朝兩邊摔開。


    琬瑩尖叫了一聲,化為一團青煙消散了。涓離卻是摔在一人懷中,正是宋臣。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出現在這裏。


    屋內,引月的叫聲漸小,我有氣無力道:“涓離,快去看看引月怎麽迴事,救她!”


    涓離從宋臣的懷中跳開,嫌棄地看了我一眼,隨即穿牆進了引月的屋子,叫道:“我是冥王,不是穩婆,你找錯人了。這丫頭已經迴天乏術,死定了。”


    我怒道:“你別胡說,給我救她!趕緊救她!”


    李泓蕭捂住胸口,輕輕咳出了一口鮮血,我立即轉頭看向他,焦急道:“你受傷了!”


    他微微搖頭,“沒關係,小傷。”


    我看著他的嘴角源源不斷流出鮮血,急道:“這叫小傷嗎?怎麽辦?怎麽辦?”


    我抬頭看向宗荀,他卻搖了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阿芒姑娘,生死禍福,因果報應。你還看不明白嗎?”


    真是太可恨了,每次李泓蕭受折磨,他都說是因果報應。我搖頭道:“不是因果報應。”


    宗荀歎道:“既是善因,何來惡果?阿芒,你會明白的。”


    我不停地給李泓蕭擦拭嘴角血汙,他握住我的手,笑道:“阿芒,我真的死不了,也不是很疼,你別難過。”


    房間內忽然出來一聲嬰兒啼哭,涓離抱著個血淋淋的孩子走了出來,扔到我懷中,道:“以後再有這種事情,別來找我!”


    我抱著哭得正起勁的孩子,忙問:“引月呢?她怎麽樣了?”


    涓離不耐煩地道:“我不是說了,她要迴天上做神仙了,你就別瞎操心了,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我愣了一下,“你……你什麽意思?引月怎麽了?”


    “死了!”涓離說著,看向呆在地上的花雲慕,淡淡問:“這個賤人怎麽辦?”


    我收迴思緒,喃喃道:“不要殺她。”


    涓離狠狠瞪了她一眼,又看向不遠處的宋臣,道:“我今天不殺她,以後還會殺她。你何必糾纏不清?”


    宋臣道:“冥府百萬陰兵存亡,在殿下一念之間。”


    涓離沒說完,看了我一眼,道:“你現在阻止我殺她,以後會後悔的。”


    說著,揮了揮衣袖消失不見了。


    她不殺花雲慕,是因為宗荀在此她不能夠殺,還是因為宋臣的話,我不知道。


    宗荀也走了,小院恢複了寧靜,我摟著懷中小小的嬰兒,他這麽軟這麽小,來到這個塵世的第一眼,看見的卻是一場殺戮。


    花雲慕從滿是血泊的小院中爬了起來,冷冷地看著李泓蕭,道:“我這次是來請你出山的。”


    李泓蕭閉上眼睛,輕聲道:“你將那玉環的靈力,納入了自己體內嗎?”


    花雲慕從手上取下一個黯淡無光的玉環,冷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要這個東西嗎?我還給你!”


    玉環摔在地上,碎成了粉末。


    我捂住胸口,那個地方還在劇烈的疼痛,剛才她以手指我胸口膻中穴,那種撕心裂肺之痛至今猶在。


    我顫聲道:“玉環早已經沒有了,是她,她體內有引魂之力。”


    花雲慕冷笑道:“是啊,我是有引魂之力。我是這個世上唯一可以動動手指就能置你於死地的人。”


    李泓蕭猛然睜開眼睛,眸中帶著濃烈殺意,一個字一個字沉聲道:“你就不怕我殺你!”


    花雲拍手笑道:“好啊,你殺了我吧!我這次來,已經抱了必死之心。你若不殺我,你就不是李泓蕭!”


    他緩緩站起身,舉刀,直指她的胸口,“喜靈是她的,你奪去沒有用!”


    她厲聲道:“為什麽是屬於她的?我偏偏不服!”


    他手指發顫,連手中刀都在亂戰,良久後,大刀頹然落地。


    他滿臉淒涼,道:“滾!永遠別讓我見到你!”


    花雲慕看著我,笑道:“你看,他還是舍不得殺我,明知我能有辦法讓你生不如死,他還是不舍得殺我。”


    我摟著孩子,心在一點點地往下沉。


    李泓蕭對她道:“再也別出現在她的麵前,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


    花雲慕瘋瘋癲癲地走了。我在原地空坐了許久,才重新咱起身,道:“我去看看引月。”


    我摟著孩子走到引月的房間,屋內一股濃鬱的血腥氣,她臉色蒼白如紙,已經毫無生機。


    孩子在我懷中哇哇的哭著,仿佛知道他的娘親死了。


    我知道,引月是去天上做神仙了,可是我還是滿心悲傷。


    許正跌跌撞撞從外麵闖進來,他也滿身是血,看見引月時,這個大大咧咧的男人頹然跪在地上,以頭捶地,無聲地哭。


    李泓蕭受了重傷,連站都站不起來了。他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才能勉強下床。


    許正埋了引月,將孩子托我照看,出去當兵了,走時他說,要混個模樣迴來,要給引月報仇。


    他給孩子取名許念月。是個兒子,我和李泓蕭委婉地表示這個名字可能有點不適合他,但是許正十分堅持,我和李泓蕭也不能說什麽。


    李泓蕭這一次大戰之後,身子徹底不行了,我知道,這就是搖光星君所謂的變數。


    我照顧念月,也照顧他。


    第三年,念月兩歲的時候,許正寄迴來一封書信,說他領了李泓蕭的舊部,將花家叛軍打的節節敗退,皇帝對他感激涕零。


    第四年,花家徹底敗了,花雲慕又被關進了皇宮,許正被封了大將軍。不過那位紫微星君轉世的皇帝是個執拗性子,把許正封為“鎮國將軍”,又將花雲慕封為了貴妃娘娘。


    我在這個閉塞的小村莊,讀許正歪歪扭扭的書信,總覺得荒謬。鬥來鬥去,最大的贏家好像是皇上。


    第五年,念月進了私塾,會背千字文,會作詩了。李泓蕭也叫他練武,不過他常常因為馬步紮的不好,被李泓蕭責罵。


    李泓蕭的病越來越重了,我知道,時間快到了。我能與他在這相守七年,原本沒什麽不滿意的。


    可是,我也有了心結。從當年他不殺花雲慕時起,我就有了心結。


    有時候,我覺得他看我的時候,其實是在看我發上的簪子。


    病榻之上,他口中一直唿喚阿芒的名字。


    我恍然明白,他叫的那個阿芒,似乎並不是我。我不知道那個“阿芒”是誰,這些年,他對我無疑是溫柔至極,體貼至極,可是,忽然有一天,有一個聲音在我心裏說,他眼中看到的不是姚小姐,不是我,而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女子。


    那個女子也叫“阿芒”,可我就是知道,那不是我。


    第六年初,我聽到一個消息,花雲慕刺死了皇帝,許正扶持了一個傀儡皇帝,維持著大燕的穩定。


    我甚至懷疑,紫微星君下界來當皇帝,不是來搞笑的就是來找虐的。


    我知道李泓蕭也快不行了,不管他的那個阿芒究竟是不是我,我總是愛他的。我已經想好了,他一魂歸九天,我就懸梁自盡。


    我犯愁的是,念月不知道如何安排。還有,在天界與泓蕭將軍見麵不相識,那種滋味一定難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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