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見過此等樣式古怪的內衫,“這是不是破了?爛成這樣?穿上這個能有什麽用?”


    狐狸閉眼道:“拿走拿走!辣眼!”


    我隻好收了,對她道:“麻煩你再多閉會兒眼啊。我換衣服。”


    狐狸道:“煙視媚行,扭捏作態!”


    我道:“不是我害羞,主要是你雌雄莫辨,讓我很為難。”


    狐狸哼了一聲,“即便男相,我也對你毫無興趣,瞧瞧你身上,沒有幾兩肉,有什麽好的?”


    我奇道:“非得有個幾兩肉才好嗎?”


    “白活了幾千年,風月事上卻是個白癡。將軍娶你,真是無趣。”


    她一副不樂意搭理我的樣子,我閉嘴不問了,甚是納悶,風月之事不懂又怎麽了?學一學不就會了,用得著這麽嫌棄我嗎?


    我轉到屏風後麵換了新衣裳,甚是合體,那紅錦小衣因為無處可放,也被我穿在身上,涼地風寒,多穿幾塊布保暖也是好的。


    我走出營帳,唿吸了幾口冷冽的空氣,忽然驚疑,此時應該是盛夏,即便塞上氣候與中原不同,也不應該是這等冽冽寒風的光景。


    難道,浮山一日,世上卻非一日?


    我叫住一個巡邏兵,問他:“將軍出去幾日了?”


    小巡邏兵恭恭敬敬地迴道:“迴夫人,將軍和夫人出去了三個月。”


    怪不得,如此算來,此時已經是深秋了。我微覺不安,花雲慕在京城密謀造反,不知道怎麽樣了?


    她可千萬不能走出皇城那道陽氣最重的屏障,否則涓離定要出手。


    許正遠遠地走過來,在空中張開手臂對我一頓猛揮,“夫人!早啊!”


    我笑道:“許副將早!”


    他兩眼放光,真心讚道:“夫人這身衣服真是好看!末將見過所有的女子加一起論姿容都比不過夫人您!”


    他這猝不及防的恭維,讓我有些懵圈,我抿唇笑了笑,“怎麽,許副將難道沒見過京城的花貴妃娘娘嗎?”


    提起花貴妃,他的神色暗了一下,歎道:“貴妃娘娘這下可不是貴妃娘娘了。”


    我心中驚訝,忙問怎麽迴事,許正道:“夫人還不知道吧,咱們將軍得了一封密信,皇上親筆,言說貴妃娘娘忤逆聖意,意圖謀反,現已沒收了貴妃金冊子,貶為庶人。”


    我“啊!”了一聲,驚道:“她……她被趕出皇宮了嗎?”


    “怎麽可能!被關在冷宮裏呢。”


    我鬆了一口氣,老天爺,可千萬不能讓花雲慕離開皇宮!否則,整個冥府都得給她陪葬了。


    本以為花雲慕是幹大事的人,怎麽如此不堪一擊?


    我問:“將軍聽到這消息後什麽反應?”


    “還能是什麽反應,將軍與貴妃娘娘有青梅之交,自然很憂心……”他說到一半,忽然頓住,猛咳了一聲。


    我道:“所以,你們將軍應該要立即殺迴京城吧?”


    許正囁喏道:“不是,沒有。”


    我急道:“怎麽沒有呢?貴妃處境那麽慘,他應該要快馬加鞭趕迴去救她呀!”


    許正咳咳咳了幾聲,對我拱了拱手,“剛才是屬下食言了,將軍雖然掛念貴妃娘娘,卻更加掛念夫人你。”


    我聽他說話顛三倒四的,未明所以,“掛念我什麽?我又沒被打入冷宮?”


    我也沒有被幽都公主,地府冥王給盯上。


    我道:“將軍現在在哪?”


    “哦,將軍還在與軍師議事。”


    我來迴走了兩步,很快想通其中關節,李泓蕭自然不能就這麽單槍匹馬殺迴去,必要經過一番精密布局才行。


    皇上是個老謀深算的綠烏龜,忍辱負重,他給李泓蕭寫信說這些事,無非就是要激他。


    李泓蕭若果真直接迴京,那他也要當老鱉了——被皇上甕中捉的那個鱉。


    我道:“那你快去看看將軍有什麽打算。來迴我,我也好準備著。”


    許正點頭答應,我轉身要走,他忽然小心翼翼道:“末將吩咐涼州織造局給夫人置辦的衣物,夫人都還滿意吧?”


    我迴頭看向他,見他臉上的笑意十分古怪。都什麽時候了,竟還有閑情問我這個?


    我敷衍道:“挺滿意的。”


    許正的兩隻眼睛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喜意,“夫人滿意就好,將軍必然也……哈哈,必然也喜歡的。末將隻求將軍與夫人琴瑟和鳴,舉案齊眉。”


    我道:“多謝多謝。”


    迴身轉迴了宿營,見狐狸不在營帳內,正好。我在帳內地麵上點了幾根蠟燭,依照記憶,畫符結陣。自己盤膝坐在陣內,念訣招陰。


    這是很久之前我和牛頭馬麵一起結的陣,不需靈力,隻要符訣正確便能啟動此陣,便能召來牛頭、馬麵。即便他們在千裏之外,也是屢試不爽。


    我嘀嘀咕咕念了好一會,沒動靜,正懷疑是不是把密語記錯了,忽而陰風徐來,燭影晃動,耳邊響起嗚嗚鬼嚎。


    臉頰被冰涼的東西揪了一下,“憨憨,你不是當神仙了嗎?這臉是被誰打的?”


    我猛地睜開眼睛,於是,一個牛腦袋映入我眼。牛角青黑鋒利,分布在腦袋兩側,像是兩把彎刀。眼珠突出,漆黑滾圓,眼睫忽閃,略顯調皮。鼻孔外翻,一隻鼻孔上懸吊著個鐵環,兩片香腸掛在鼻子下麵。


    如此駭人卻又不乏神氣的尊容,自然就是牛頭阿傍了!


    我伸開雙臂,給了他一個熊抱,“阿傍!我想死你了!”


    牛頭阿傍笑嗬嗬道:“憨憨,我也想你。”


    我微微仰頭,逼迴眼眶中的淚水,忽聽另一個清冷的聲音道,“憨春,你不想我嗎?”


    馬麵阿依憑空出現在我麵前,雙手負後,一本正經地看著我。


    我伸手捏住他的長臉,笑嘻嘻道:“我也想死你了!”


    四海八荒,隻有他們倆會叫我“憨憨”、“憨春”……


    阿依的目光從我臉頰上掃過,隨即陰沉沉問:“誰打的?”


    我一手牽著阿依,一手牽著阿傍,笑嘻嘻道:“我說了,你們會給我報仇嗎?”


    阿依冷聲道:“誰敢欺負你,我勾了他的魂!”


    阿傍卻道:“不會是涓離吧?”


    阿依冷酷直率,阿傍狡慧聰敏,可見一斑。


    我看了看阿依,又瞧了瞧阿傍,笑道:“所以,還要為我報仇嗎?”


    他們都不說話了。


    良久,阿傍歎道:“都過去那麽久了,她還是那麽記仇,那件事……根本不能怪你……”


    我擺手道:“算了,她就是那暴躁小姐脾氣,心卻不壞,你們又不是不了解她?”


    阿依問:“你這次找我們來,是為了什麽事?”


    我剛要說,阿傍就道:“馬臉,你瞧你問的是什麽?憨憨不是說了?她是因為想死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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