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塵雪搖頭笑道:“不是傻事,他有執念,我也有。我想斷了他的念想,而你想斷了我的念想。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所做的都是徒勞。”


    她撚起那顆晶瑩的淚珠,送入李泓蕭口中。我在一旁看著她,莫名揪心。


    我知道,那顆淚珠幾乎傾注了她所有靈力修為,可以救李泓蕭,但也會傷及她。


    可我沒有攔她。


    靈力耗盡,星塵雪化為了一尾紅狐,盤縮在李泓蕭的身畔,我將她抱起,放入他的懷中。


    她卻又懶懶地跳了下去,縮在他的身邊。


    隻敢靠近,卻不敢親近。


    無論是女相還是男相,她對李泓蕭都隻有愛慕與尊重。其實她並沒有走火入魔,雙相所求,不過都是一個他。


    我輕輕歎了一口氣,對宣荼真君道:“真君,讓她留在泓蕭將軍的身邊吧。”


    宣荼嘴唇發抖,含淚道:“我早該料到,早該料到……”


    搖光星君伸出兩根手指,按在李泓蕭的鬢角試探了一下,沉吟道:“李泓蕭此番重創,以紅狐的修為,隻可續命七年。”


    我想起李泓蕭的命格薄,正好對上他還有七年陽壽的記錄。不由有些發懵,難道,李泓蕭的命數,是因我才損的嗎?


    宣荼真君道:“我會自去通明大殿向天帝請罪,先告辭了。”


    我迴過神,忙道:“真君且慢!真君雖然誤傷泓蕭將軍,但令妹已經傾盡修為,毀了仙身。李泓蕭劫數在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還請真君提我出竅,我願和真君一起前往通明大殿,向天帝求情。”


    搖光星君在我腦門上彈了一下,“你就別考慮這麽多了吧!你現如今是姚小姐,不是無事忙!”


    我連忙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仙君,此事非同小可,還請仙君一定為宣荼星君求情。”


    搖光星君道:“宣荼雖然沒什麽良心,本仙君卻是念舊情的,豈會置身事外?一切有我,你就別操這份閑心了。”


    我點點頭,隱約又覺得哪裏不對勁,念舊情?怎麽聽起來如此曖~昧。


    搖光星君拍了一下宣荼的肩膀,“狐狸仙,當初本仙君被令妹誘入滴水窟,見你也被困於其中,還以為你也中了計。好心助你打開洞中機竅,沒想到你出去後卻在外麵帖了張符籙來困我,實在太不厚道。”


    宣荼道:“情難兩全,星君見諒。”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在鈴鐺裏聽到奇怪的聲音,原來二位仙君當時是在齊心協力對付洞中機關呀。”


    搖光星君奇道:“什麽奇怪的聲音?”


    “咳咳,沒事,可能是一些比較容易讓人誤會的聲音吧。”我瞥見許正仰麵躺在地上,忙轉移話題,“許副將怎麽了?”


    宣荼道:“無大礙,隻是被我的拂塵罡氣所誤傷,很快就會清醒。”


    我點頭道:“正好,咱們剛才說的那些話,委實不該讓他和李泓蕭聽去。”


    宣荼對我拱了拱手,“仙子,此番多有得罪。”


    我道:“真君甘願為妹妹頂罪,原也可敬。令妹對泓蕭將軍一片癡心,原也可歎。”


    搖光星君鼻子裏笑了笑,搖著他那柄破折扇假裝看風景。


    我問:“仙君,你笑什麽?我說的不對嗎?”


    搖光星君道:“啊,這山中的景致原也不錯。”


    我問:“所以,你笑什麽?”


    “阿芒啊,你吃了那木頭人小,當心克化不動。”


    “所以,仙君剛才在笑什麽呢?”


    搖光星君歎道:“我笑你肚子裏沒墨水,就別強行吟詩作賦了。”


    我撇嘴,“我剛才那句話多麽煽情,多麽對稱工整!仙君您就不能承認我的才華嗎?”


    搖光星君爽朗笑了笑,拱手道:“我先走了,有什麽事,別忘了你搖光哥哥英俊瀟灑。”


    我忙道:“等下,你剛才說我吃了那木頭小人,克化不動會如何?”


    “那就看它願不願意出來了,若是不願意,你就要忍著疼。若是願意,自然好說。”


    我疑道:“剛才是李泓蕭讓我吃的,他為什麽?”


    搖光星君道:“這麽複雜的問題,我可迴答不上來,不如等他醒了,你問問他。”


    說著,與宣荼一起,足底生雲,扶搖而上,飄然離去。


    我呆呆看了一會,直到再也看不到他們,才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們都走了,這九曲十八彎的浮山,我不認識路怎麽出去呢?


    還帶著受了重傷的李泓蕭、化為狐狸的星塵雪,以及遇事暈厥沒半點用處的許副將……


    我對天大叫:“搖光星君!先別走啊!”


    許正忽然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了起來。他茫然看了幾圈,才注意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李泓蕭。


    “啊!”的一陣狼嚎,許正撲通一聲跪在李泓蕭的身畔,“將軍啊!你怎麽啦!!!”


    我揉了揉耳朵,“許副將,將軍跟神仙打架,受傷了,暫時死不了。”


    “哪個神仙敢打我家將軍?!不要命了嗎?!”許正痛心疾首,朝我瞪眼道:“夫人,您……您怎麽如此淡定,如此鐵石心腸?”


    我看向李泓蕭,他緊閉雙目,薄唇微抿,白色的中衣上血跡斑斑。不禁心中一軟,雖然本仙早已勘破命數,卻實在不能擺出洞若觀火之姿。


    他願意為我受傷,也許是與牽連在我二人手上的紅繩有關。但不管怎麽說,都是為我受傷。


    我歎了一聲,對許正道:“我也很難受的。”


    許正一臉狐疑,表示他看不出來。我道:“先別說這些了,你還記得出去的路嗎?”


    我本是不抱希望的隨口一問,許正卻點頭道:“末將是堪輿出身,最大的本事就是認路!”


    我聞言暗忖,原來這就是李泓蕭帶許正一同前來的用意,也許李泓蕭早就知道星塵雪靠不住,所以留有後手。


    “那麽就請許副將引路吧。”


    我摟起紅狐,許正背上李泓蕭,邊走便問:“剛才那兩位神仙呢?”


    “既是神仙,自然飛升上天了。”


    許正哦了一聲,嘀嘀咕咕道:“我瞧那兩個神仙也不怎麽樣,論氣度,沒有咱家將軍威武!尤其是那個小白臉,瞧著色眯眯的,夫人啊,你可千萬別看上那種小白臉啊,沒我家將軍靠得住!是不是他跟我家將軍打的架?”


    我忍俊不禁,“在你心中,你家將軍竟比神仙還好?”


    “那是自然!”


    小紅狐在我懷中拱了拱,十分愜意地眯著眼,看來,她也十分讚同許正的觀點。


    我笑道:“許副將,你真的很有眼光。”


    許正得意洋洋,甩了下他的長胡子。“我家將軍若是留須,定然比天上的帝君還要威風。”


    這話可真是誅心之言,帝君他老人家不會介意李泓蕭比他帥,但應該會介意李泓蕭比他威風吧?


    我噎了一下,忙道:“打住!”


    許正迴頭疑惑地看著我,“夫人,難道您不覺得嗎?”


    我正色道:“我覺得,你們家將軍帥就夠了。”


    許正糾正道:“不是我們家的將軍,也是夫人您的將軍。”


    我點頭無奈道:“你說是就是吧。”


    “不是我說的,您是將軍明媒正娶的夫人。”


    我微笑不語,我是李泓蕭明媚正娶的夫人,卻不是他想娶的夫人。在他心中,當年雪中送簪的那位,才是他的夫人。


    不過這些話,我自己知道便是,也不好對別人說的。


    入夜,我們在先前歇腳過的山洞中休息。


    許正堅持要在洞口外守夜,怎麽勸他都不願意進來,並且還義正言辭地對我道:“夫人,昔有關義士千裏送嫂,月下看春秋。末將雖不敢自比於關義士,卻也知道避嫌。”


    我無語,怪不得他蓄長胡子做美髯公,原來是跟關義士學的。


    他既如此堅持,我便不勉強,省的他以為我輕浮。我在洞中找了塊平地,鋪了一片柔軟的草鋪安置李泓蕭。


    他的情況很不好,額頭滾燙,雙眉緊鎖,一直昏迷不醒。


    我將手伸向他衣襟,正猶豫要不要幫他擦身,忽聽他喝道:“別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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