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圖爾特家的舞會盛大到從客廳到院子裏都是燈火通明,賓客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談論彼此感興趣的話題,仆人們端著托盤穿梭其中,托盤上放著各種冷飲酒水。斯圖爾特子爵夫人第一次親切地挽住艾爾莎的胳膊,兩人慢慢走著,子爵夫人把她一一介紹給來賓們,艾爾莎保持著虛偽的笑容優雅地和每位來賓致意,她無心去記住他們每個人的姓名,隻是選擇性地記下了一些重要人物。當走到騰格拉爾與愛米娜的麵前時,艾爾莎特別留意地打量了她,愛米娜還處在風華正茂的年紀,一言一行無不散發著少婦特有的嫵媚風韻,歐熱妮沒有在他們的身邊,不知道又跑哪裏玩去了。

    走完一圈和所有人打了招唿,那該死的緊身胸衣已經快讓艾爾莎透不過氣了。不知道是她的錯覺還是什麽,好像有一些賓客會在她迴身之後便與旁邊的人互相私語。她趁子爵夫人和別人談話的間隙,仔細地打量自己的裝扮,沒有哪裏出問題,為什麽他們看自己的眼光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子爵夫人有意地帶著艾爾莎接近那些年輕貴族,艾爾莎麻木地敷衍著他們,貴族之間的沒營養話題讓她煩透了。這種舞會通常都會開到第二天清晨,艾爾莎不得不佩服那些貴族小姐們竟能在緊身胸衣的摧殘下保持如此活力。

    樂隊奏著舒緩的樂曲,多莉安在大廳裏走動,到處尋找不見了的勒內先生。而此刻,勒內正站在花園裏一棵夾竹桃的旁邊,那裏正處在燈火照射不到的黯淡角落,附近沒有其他客人,隻有多莉安的好朋友阿爾梅。他是被阿爾梅叫出來的,她正一臉擔憂地看著勒內,欲言又止。

    勒內不知道阿爾梅為什麽突然叫自己出來,她看起來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說,卻遲遲不肯開口,勒內有點不耐煩了,但還得保持紳士的風度。“阿爾梅小姐,您叫我出來到底是要說什麽呢。”

    “勒內先生,我知道我不該說……可是,我實在不能看著您的聲譽被破壞……”阿爾梅說。

    她低著頭,高大的勒內看不到麵前女孩的嘴角正刻著一絲陰笑。他的思想完全用在考慮她剛剛的那句話,“您說什麽?誰要破壞我的聲譽嗎?”

    “您是不是打算向多莉安求婚?”

    “這個……您為什麽問?”

    “您還不知道吧?一個關於斯圖爾特家的傳言已經在舞會上傳開了,當然也許隻是謠言,但是萬一是真的話……”

    “什麽傳言?”勒內緊張的問。

    “大家都在議論,斯圖爾特家的大小姐是進

    過瘋人院的!”阿爾梅說這句話的時候激動得抬起頭,盯著勒內的臉,她是要看他的反應。

    勒內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幾秒,他咽下一口口水,“阿爾梅小姐,這隻是一個惡毒的謠言,誰會相信呢,艾爾莎小姐的知書達理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您經常來她家,難道不知道她曾從巴黎消失過一段時間嗎?”阿爾梅逼問。

    勒內這次真的呆住了,的確,多莉安從不肯和他細說艾爾莎的事,每次都是言辭閃爍。

    阿爾梅眼裏露出即將成功的光芒,“所以,在沒確認謠言是否屬實之前,我建議您還是和多莉安保持距離吧!”

    “你在說什麽!”多莉安咆哮著從陰影中一步步走出來,她像一隻憤怒的母獅子,氣得渾身發抖頭發都快立起來。她從窗口看到了勒內站在院子裏,剛想叫他,卻發現阿爾梅正神情古怪和勒內站在一起,多莉安直覺得奇怪,於是從暗處走去,沒想到正聽到阿爾梅的壞話。此刻,多莉安的頭腦被氣暈了,阿爾梅也被嚇呆了。多莉安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阿爾梅麵前,阿爾梅恢複了一些冷靜,仰頭冷笑道:“哼,難道我說錯了嗎?你忘了是你……”

    “住嘴!”多莉安惱羞之下扇了阿爾梅一個耳光,阿爾梅臉上登時出現一個紅色五指印。

    “你竟敢!”阿爾梅被打得頭暈目眩,疼出眼淚,本能地伸手去推多莉安。

    多莉安要比阿爾梅高一頭,阿爾梅非但沒有推動她,反而被她按到在草坪上,多莉安左右開弓,掄起巴掌打向阿爾梅的臉,阿爾梅嚇得驚聲尖叫。

    勒內猶豫了一下,他十分不情願惹上這趟渾水,但出於禮節他還是去拉正騎在阿爾梅身上的多莉安。女孩的叫嚷已經引起了所有賓客的注意,連大廳裏的人都覺察到了外麵發生的事,所有人都圍了過來。

    紳士們麵無表情嘴角卻透著嘲諷,女士們用戴著手套的手遮住口與旁邊的人竊竊私語。斯圖爾特夫人提著裙子跑過來時,多莉安剛剛被勒內從阿爾梅的身上拉開,阿爾梅頭發散亂著趴在地上抽泣。

    阿爾梅的母親羅蘭子爵夫人馬上跑到女兒身邊,心疼地扶起她。她衝著斯圖爾特夫人厲聲責備,“請您和您的女兒給我個解釋!為什麽要像個下等人一樣地作出如此粗魯的行為?”

    “她在散布謠言!”多莉安跺腳,指著阿爾梅狠狠說道。

    阿爾梅抹掉眼淚,也顧不得什麽,叫道:“這不是謠言,這正是你親

    口說過的!”

    斯圖爾特夫人看到多莉安有一瞬間心虛的表情,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她的心,她上前一步,“究竟是什麽謠言?”

    沒人迴答她。這個晚上,關於艾爾莎進過瘋人院的流言已經在她家的客人中傳開了,隻有斯圖爾特一家被蒙在鼓裏。人們紛紛試圖表現出他們有最可靠消息的模樣,還有人證實,從某位醫生朋友那裏聽到過,艾爾莎得了一種無法醫治的病,當然他們不知道那隻是失憶症。流言越編越大,人們最開始來到這裏時懷著娛樂消遣心情,到了後來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等著看斯圖爾特家發現流言後的尷尬,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最先出醜的竟然是他家的小女兒!這個夜晚太神奇了,所有的人都在心裏暗暗記錄著,以備作為下次談資的資料。

    艾爾莎站在斯圖爾特夫人後麵,隻覺得有一雙特別惡毒的眼睛在掃視,那是騰格拉爾幸災樂禍的眼神,看上去他比其他人更想見到斯圖爾特家出醜。

    終於,伊皮奈男爵夫人無法再看下去,她走到斯圖爾特夫人的身邊,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斯圖爾特夫人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四周,所有的人都在看她,那一雙雙冷漠而嘲笑的眼睛都在盯著她,目光慢慢變得像惡魔的紅色,人群和環境,所有的一切都在虛化、變形、扭曲,“不,這絕對是謠言!我們家沒有這樣的事!”喊完,子爵夫人腿一軟,昏倒了。

    子爵夫人倒下後,所有的賓客的眼神便落在後麵的艾爾莎的身上,輕蔑、譏諷、嫉妒、幸災樂禍、甚至恐懼,好像她隨時可能會朝他們發瘋一樣。

    艾爾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明明闖禍的是多莉安,為什麽他們要那樣看著自己。但那些眼神帶著的惡意是那樣的露骨,艾爾莎問心無愧,她高傲地抬起頭,冷眼迴敬那些盯著她的無禮人群,她那淡淡的審視目光好像一把利劍,割破了在場所有自詡為紳士淑女的虛偽皮囊,她嘴角的不屑,好似要將他們的醜惡靈魂灼傷。艾爾莎的臉由於氣憤而更加蒼白,人群開始害怕心虛,好像站在他們麵前的不再是瘋子,而是一個索魂的幽靈,空氣就像結了冰,所有的人一動不動。

    “把夫人扶進去。”艾爾莎冷冷道。大家這才從冰凍中反應過來,兩個傭人跑過來把夫人扶起。

    斯圖爾特子爵剛剛在書房和人談生意上的事,在仆人的通知下才匆匆跑了過來,當他看到暈倒的夫人、哭泣的多莉安、憤怒的艾爾莎時,渾身的血液都好像倒流到心髒。他趕快奔過去查看被抬到一邊的

    夫人,由於斯圖爾特夫人的意外暈倒,來賓們陸續告辭離開了。羅蘭子爵夫人也冷嘲熱諷了子爵一頓之後,拉著阿爾梅氣唿唿地走了。伊皮奈男爵夫人留了一會兒,安慰了子爵幾句之後拉著弗蘭士上了馬車,小弗蘭士臨走時皺著淡淡的小眉毛看了艾爾莎一眼,艾爾莎衝他微微點了點頭,弗蘭士這才留下一個天真的笑,上了馬車。

    艾爾莎看到勒內正混在人群中往外走,連頭都不敢迴,那樣子就像要逃離瘟疫一樣。艾爾莎冷笑,看來他是不可能再幫自己了。

    蕭伯納說:人生有兩出悲劇,一是萬念俱灰,另一是躊躇滿誌。

    斯圖爾特夫人一天之內悲劇了兩次,終於在舞會之後的幾天裏臥床不起。她已經陷入歇斯底裏的狀態,不停地咒罵她的兩個女兒,沒人敢在她的房裏呆上超過5分鍾。仆人們硬著頭皮進去,做完該做的工作馬上就跑出來。多莉安整日躲在自己的房間裏瑟瑟發抖,衝動過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犯下多麽可怕的錯誤。

    子爵為了躲避神誌不清的夫人,每天借口事務繁忙呆在工廠裏不迴家。家裏一片混亂,仆人鬆懈偷懶,沒人再注意艾爾莎。

    艾爾莎看著窗外,眼裏的激動不需要再掩飾,她要走!再呆下去毫無意義,特赦令她短期內已經無法弄到,趁著現在的混亂她可以逃出家門。離愛德蒙出獄的時間已經不多,她要趕快去伊夫堡,想辦法見愛德蒙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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