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麽,不用躲了,人走了。”


    邱洋迴到臥室,看著牆角那一坨窗簾不自然的隆起,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


    說實話,他還怪歉疚的——明明自己才奪走了女孩最珍貴的……結果醒來的第一個早晨,等待她的不是愛撫與安慰,反而是被迫隻能像什麽偷腥的小狐狸那樣東躲西藏。


    “嗚……”


    本來身心都受到了過分的摧殘,再勉強罰站了這麽久,與田祐希一聽到邱洋的話,一個腳下不穩,就癱軟地向前撲倒了過去。


    “——小心啊你……”


    邱洋一個踏步上前,眼疾手快地兜住了快要癱倒的與田。


    觸及女孩柔軟軀體的時候,邱洋才發覺大概是時間匆忙,與田祐希隻來得及在貼身的內衣物外,罩了件自己的套頭衛衣。對自己來說合身的衣服,在她身上卻一下快罩到了膝蓋上方,好像是最為標準的“下衣失蹤”的搭配。


    眼看著自己的衛衣,前胸被離奇地頂起一個誘人的弧度,這種出現在自己熟悉事物上的違和感,讓邱洋心裏難以抑製地產生了幾分旖旎。


    ——這不就是,什麽“男友襯衫”、“男友衛衣”嘛……哪個男孩子頂得住呀!更何況,還是這樣嬌俏可人的女孩……


    “唔嗯……”


    女孩在自己的懷裏仰起頭,輕輕哼唧了一聲,紅著臉眼神遊移著不敢跟自己對視,卻也是一副舍不得離開他的懷抱的樣子。邱洋這也才感到一些羞意,忙輕輕撒開了手,把女孩“放”在床邊坐好。


    兩人並肩坐著,稍稍拉開了一點點拘謹的距離——說來也奇怪,昨天,明明都是那樣親近過了,現在卻好像又……疏離了開去。


    邱洋佝僂下身子,抱著重又因為宿醉痛起來的腦袋喃喃自語。


    “我都……幹了什麽啊……”


    在經曆了這樣兵荒馬亂的起床時光之後,他終於有時間,去好好想想過去的所作所為。


    ——在居酒屋接到自己、把自己送迴家、自己在沙發上認出了她、聽到了她堅定的表白,然後……


    柔嫩溫熱的肌膚、與童顏相比過分玲瓏的身形、女孩的嚶嚀啼囀、淋漓的香汗……


    後麵的香豔與旖旎他不敢再去迴想,唯一能確定的事,是後麵發生的事情,他是有意識的——換言之,他並不全然是借酒亂性。至於當時的想法……


    “——果然,邱洋老師是認錯了人嗎……”


    帶著委屈與哽咽,女孩的聲音從身側傳來。邱洋偏過身,看見與田祐希低著腦袋,直勾勾盯向自己不斷相碰的腳尖,語氣越來越低了下去。


    “……祐希我都知道的……從那天在江戶川開始,祐希就知道,我在邱洋老師那邊,並沒有那麽重要……肯定沒有重要到,會讓邱洋老師那樣疼愛的程度……”


    她的語氣逐漸平靜了下來,像是接受了一切之後的無奈與死心,讓邱洋聽著心都揪成了一團。


    她脖頸上的紅印,手腕上的淤青,此刻顯得格外紮眼。


    “所以,其實不需要……”


    “——不是的!”


    他出聲打斷與田祐希卑微的自白。


    ……


    ……


    “……邱洋老師說不是的,是什麽……”


    聽到邱洋這樣說,與田祐希抬起了小腦袋。


    ——盡管一再告訴自己不要抱有虛無的希冀,畢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可她看著眼前男人的神情,是那種自己從未得到過的溫柔,便還是不爭氣的,帶著小小期盼地反問。


    “或許,之前是我沒有好好珍視yoda醬你的感情。那時候我自以為,我很清楚的明白別人對自己的感情、和自己對別人的感情——至少比yoda醬你要更清楚一些。但是現在……”


    麵前的邱洋表情稍稍黯然了下去,像是迴想起了什麽痛苦的迴憶,但很快又遮掩了過去,看著她的雙眼,繼續說著。


    “我也搞不清,什麽是真正的喜歡了……或許我還比不上yoda醬的勇氣和純粹,卻還在自說自話地教育你……”


    與田祐希現在的心情,一方麵因為事情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糟糕、而有些小小的雀躍;另一方麵,看著男人苦澀地搖著頭,她的小腦瓜,隱約也能猜測出個一二三來——大白天酗酒、現在這樣無奈又失望的話語、聯係起完全沒有提及的娜娜敏前輩……


    ——是……情傷吧?


    這樣猜測著,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把邱洋攬到自己的身前。


    “……誒?”


    突然的動作,讓邱洋一個重心不穩,一頭埋進了女孩的脖頸。大抵是身材太過嬌小的緣故,自己的脖子崴過一個奇怪的角度,還怪酸的……


    不過,這份溫暖,感覺也不壞就是了。


    男人微卷的發梢掃過自己的下巴,讓與田祐希感覺有些癢癢的。她感到邱洋的身子隻是稍稍僵了一下,就接受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安慰的擁抱。


    不算昨晚的粗魯,她還是第一次,和男孩子有這樣親昵的動作,心下第一次有了,“我也可以這般幸福”的、美夢成真的欣喜。


    忽然,肩膀上傳來濡濕的觸感。


    “……誒?”


    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邱洋老師這是……哭了嗎?那個總是笑嘻嘻著的,好像能處理所有難題一樣的邱洋老師?


    “……別看我。”


    就在與田想要低頭確認的時候,她聽見男人努力壓抑下話語裏的哽咽,盡量平靜地在她耳邊低語。


    “嗯……”


    與田祐希並不是很聰明的那種、能看穿對方的心事,送上直切痛處的建議或安慰的人。她唯一能做的,也隻有伸出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可是剛巧,隻是這樣,對邱洋來說就足夠了。


    陽光穿過玻璃窗,被過濾掉了暖意,籠罩在坐在床邊、相擁無言的兩人身上,顯得格外靜謐美好。


    ……


    ……


    “——那個……”


    “——我們……”


    良久,邱洋的唿吸逐漸平複了下來,就在這時,兩人同時打破了沉默。


    “……yoda醬先說吧。”


    他扭了扭身子,輕輕掙脫了女孩的擁抱,抬起了腦袋。頸椎發出咯咯的抗議聲,酸痛得不行。


    “……在那之前,能不能不要叫我yoda醬了!”


    與田祐希不滿地嘟起了嘴。


    “明明,在江戶川的時候,還不是這麽叫的……”


    邱洋臉一紅,自己那時候是為了照顧和安撫女孩的心情,不成想一直被對方記到現在。


    “……那,祐希。”


    “嗯!”


    與田滿意地點了點小腦袋,繼續說著剛剛的話題。


    “——我想說的是……”


    她盯著邱洋的雙眼,忽然覺得,兩人物理層麵上距離的拉進,讓她也開始有一點,可以看清邱洋老師的真實想法了。


    “……邱洋老師,不要說和我在一起、或者說要負責任之類的話。”


    “誒……?”


    被說穿了心事,邱洋有些始料未及——畢竟是奪走了少女寶貴的初體驗,他本來的確是想說類似“負起責任”的話的,連台詞他都構思好了:


    “——雖然我現在都有點搞不清楚,在藝能界裏,具體什麽是純粹的喜歡,但我會努力的。”


    昨晚,當他聽到與田祐希澄清著目光,說著喜歡自己的時候,他忽然又燃起了一絲,藝能界裏還是能存在純粹戀愛的希望——隻不過是自己倒黴了些,碰上的兩段,都從一開始就有所隱瞞。


    與田這麽單純的九州少女,總不會,再藏著掖著什麽驚天陰謀吧……所以雖然,他說有怎樣怎樣深陷於與田倒也未必,但現有的好感,足夠讓他鼓起希望再嚐試一次可能發生的戀情——他願意努力。


    沒想到,這番他自以為頗有誠意的話語,提前被女孩扼殺了。


    “……也是啊,抱歉,是我自以為是了。”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渣男得有多典型,霎時就紅了臉。


    ——這不就跟自己之前補的某一期工事中一樣嗎?山下美月飾演的渣男在一段戀情中受挫,恰好隔壁班的女孩喜歡自己,“嘛……也不是不能接受”,於是就和那個女孩在一起了。


    再迴想迴想,那個妥妥備胎的女孩,是不是也是眼前的與田祐希來著……


    “——不不,不是的,我還是喜歡邱洋老師的,也願意和邱洋老師在一起,隻是……”


    與田祐希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好像是生怕邱洋一個受挫就立即改了主意,慌忙解釋著。


    “……隻是,有兩個很重要的原因。一個是,我畢竟還是偶像,現在這個當口,正是乃木阪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不能允許自己做出傷害團隊的事情……戀愛也好、畢業就更不談了……”


    邱洋點點頭,也是有點羞愧——畢竟,現在乃木阪的窘境,跟自己或多或少還是有些脫不開關係。與田祐希要是再被自己拉下名叫“邱洋”的這趟渾水,他自己也接受不了。


    仔細想想,或許合適的時機,是等自己合約結束吧?


    “我理解的,那還有一個呢?”


    “——另外一個,是祐希我自己的小別扭……”


    女孩低下了腦袋,好像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我總覺得,邱洋老師是出於內疚、甚至是出於可憐才和祐希在一起的……祐希我能感覺到。”


    “……”


    邱洋也是低頭不語,有些被說中心事的窘迫。


    “——所以,我不希望是這樣。昨天的事情,是祐希我自己的決斷,跟邱洋老師你沒有關係。”


    領會到了他的默許,與田祐希抬起頭,眼圈紅紅的,卻是盡可能地堅定了起來。


    “給邱洋老師、也給祐希我一點時間,我會讓邱洋老師真正喜歡上我的!隻有那樣,才算是真正的戀愛!”


    邱洋的心情……怎麽說呢,與其說是被感動,不如說是被震撼、甚至是被教育了——從前他總自詡是八麵玲瓏,不會辜負任何一份情感。可現在麵對這樣真摯又誠懇的感情,他才意識到過去自己所謂“紳士”的考量,不過都是些虛偽的算計。


    從結果上來看,自己也是失敗的不是嗎?到最後每一個和自己有關係的人,都是傷痕累累、連自己也不例外。


    “……我知道了。”


    他點頭應允下來。看著聽到了自己肯定的迴答,笑得一臉人畜無害的“小朋友”,邱洋忽然意識到,其實眼前的女孩,也就比自己小了兩歲而已——連娜娜敏都不把自己當“小男孩”,自己又有什麽資格看扁與田祐希呢?


    真是的,即便是這個時候,自己還……想著她。


    邱洋搖搖腦袋,把多餘的念頭掃出腦海。未來的日子裏,或許反過來,他要向與田學習不少東西了。


    “咕嚕嚕……”


    牆上的時鍾也已經指向四點,兩個人的肚子都叫了起來。氣氛緩和了些,兩人紅著臉相視一笑。


    他們這才意識到,兩人已經近一整天什麽東西都沒吃了,而且,還是在那樣的“運動量”下。


    “——那,今天就這樣咯!”


    像是為這亂糟糟的二十四小時點上句號,與田祐希輕巧地從床上蹦了下來,伸了一個懶腰高唿一聲。


    “……嗯,吃飯嗎?”


    “誰要跟你一起去吃啊!才和你說了,你就不怕被發現啊!”


    “……那要不、叫個外賣?”


    “……”


    邱洋坐在床邊,和站在自己麵前的與田祐希幾乎是平視著交流著,言語來迴間,與田不知不覺也舍掉了敬語。


    他微微仰起腦袋看向活動著四肢,還有些一瘸一拐的女孩,他忽然久違地感到了一陣輕鬆——大抵是九州海風的魔力?


    “——對了,邱洋老師。”


    “……又怎麽了?”


    邱洋停下點外賣的手抬起頭,不知道這小祖宗又要作什麽妖——話說,唯獨稱唿是固執地還沒變啊。


    “生日,一起過吧?”


    “……誒?”


    他有些沒反應過來。


    “——邱洋老師你的生日啊!是這個月21號吧?”


    “……是倒是,但是你是怎麽……”


    看著與田祐希得意的神情,邱洋忽然想起了江戶川邊,與田祐希說過的那句話。


    “——對於祐希來說,已經沒有什麽事情是不能給邱洋老師知道的了……而邱洋老師的所有我也想知道。”


    他忽然有些被這份真誠所打動——至少現在,“真”的重要性,遠超過其他所有。


    “嗯……”


    邱洋點了點頭。


    “一起過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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