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秋羽田機場


    “飛機臨降落時的轟鳴聲與前傾感,不管經曆了多少次都讓人有些不適。”


    邱洋一邊大力嚼著口香糖,一邊這樣想著。


    努力著試圖克服這種不適感,望向窗外,看窗外的景色後移的速度逐漸變慢,邱洋心裏逐漸有了一種“落地”的實感。


    這並非是他第一次來霓虹了,念大學的數年間,他幾乎每年假期都會來這兒待個一周半月的。從最初大一時語言不通的遊客,到大三大四下逐漸熟稔的去霓虹的鄉村考察調研,和當地人打成一片——這塊土地對他來說並不陌生。


    隻是這一次的情形不太一樣,而正是這一點讓他現在有些惶恐與緊張:


    ——未來的至少五年間,他將留在這個國度,在東京大學都市工學部完成他碩士與博士的學業。


    邱洋抱著手臂,在傳送帶前等著行李,腳下隨著耳機裏充斥的音樂節奏打著拍子,悲傷的旋律讓他的心情也逐漸差了些起來——他的情緒總是這樣容易被不想幹的事情所感染,像是僅僅看著大雨就會生氣,天氣晴好就會開心一整天。


    細想來,或許也正是基於對自己這個特性的了解,本科是學建築設計的他,才會選擇跨了一點兒界,選擇了這個更需要“共情”的方向來深入學習——社區營造設計。這需要他真正地體察到一個地方的風土人情,並營造出宜人的生活環境。


    忽然,他的迴憶被耳畔的嘈雜和覺察到的異樣打斷,低下頭,才發現有個嬌小的身影在扯著自己的衣角,似乎是有什麽事要說。隻是女孩帽子墨鏡口罩全副武裝著,也看不出是要說什麽。


    摘下耳機,才聽見女孩用微若蚊呐的聲音低聲重複著著“help…pick…please…”


    邱洋心說這女孩子咋迴事,莫非是華夏同胞,把我當本地人了嗎?可是看看自己身上穿著的襯衫分明有中文字的裝飾,怎麽就看不出我的同胞身份呢


    他頗有些好奇地偏過頭打量著少女。少女卻隻是低頭盯著腳尖,即便有墨鏡的遮擋也迴避著對視。


    心裏奇怪歸奇怪,舉手之勞的紳士風度還是要有的。邱洋點點頭,算是應承下來。


    等待少頃,少女的行李來了——確實快跟她本人差不多高了,難怪需要求助於人。


    邱洋一米八出頭的個子在人群中也算鶴立雞群了,再加上健身塑形的痕跡,確實像是能一下把這重物提下來的樣子。


    “這女孩兒倒也會挑人。”邱洋腹誹著。


    因為自己隻有一個不大的箱子,大多數物什都打算入住再置辦,幹脆就送佛送到西,幫女孩提著些行李。


    女孩先是被嚇了一跳,察覺到眼前的大個子沒有惡意之後,才亦步亦趨地跟著。由於步子比較小,頗是費勁勉強的樣子。


    到了到達大廳,邱洋有些不放心這冒冒失失,年紀也不大的女孩兒,就隨意地用中文問著。


    “你一會兒去哪兒,有人來接嗎?”


    見女孩一臉呆滯的樣子,邱洋自覺有些冒失地想當然了,就又換英文問了一遍,結果女孩還是一副費力聽著的樣子。


    “壞了,別是個韓國妹子吧,這我就語言不通了啊…”


    邱洋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最後用日語問了一遍。


    不曾想,女孩露出如釋重負地表情,很快地迴答道,“沒關係,我跟經紀人說好了,一會兒來接我。”


    然後似乎又自覺失言,改口說:“啊我說錯了,是喊我家人來接。”


    女孩聲音低低糯糯的,慌忙改口的樣子也像隻受驚的小獸,還挺可愛的。


    不知道為啥,邱洋感覺女孩有些責怪自己的意思,語氣裏帶著些“為啥不早些說日語”的嬌嗔。邱洋也鬱悶啊,早知道你是霓虹人,我也不用這麽手腳並用地比劃了。


    見少女有監護人來接,邱洋也就放下心來,反正自己也隻是客套一下,揮了揮手算是告別,就朝電車的方向走去了,邊走還邊想著剛才少女說的“經紀人”什麽的。


    ——“難不成是個小明星?”


    早就聽說東京一板磚下去能拍死四個上過電視的,沒想到東京生活的一開始就讓自己碰上了。


    “估計是什麽小演員吧。”邱洋不太在意。


    對霓虹藝能界的了解,他僅限於像downtown,奶油燉菜這樣的漫才組合——當初學日語的時候沒少看他們的影像資料。其餘的日劇日影他多少看一些,隻是對角色背後的演員們都不甚了解。


    似乎大多數來霓虹留學的,都多少對霓虹的二次元三次元文化感點興趣。而對邱洋來說,吸引他的除了學科專業層麵以外,也就隻有小時候看過的幾本浮世繪紋樣畫冊,和讀過的那些霓虹作家的著作而已。


    倒也算是個留學生裏的異類了。


    把方才的小插曲拋諸腦後,邱洋的留學生活正式開始了,他不知道的是,之後的日子裏,“異類”這個定義,將會貫穿他的霓虹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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