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十月,大雪紛飛。


    大魏京兆府,天牢。


    薑牧一臉哀怨悲切,生無可戀的靠在牆壁上,空氣中傳來一陣陣潮濕的腐臭味,刺激著他的嗅覺,讓他渾身難受。


    他雙眼死死的盯著牢房外的過道,祈禱著京兆府來人,說他得以沉冤昭雪,隻是,已經過去好幾天了,連一個提審的人都沒出現。


    他不由自主的望向隔壁那個閉目養神的女犯人。


    他當然不是欣賞對方的傾城之姿,從他那憤怒的雙眼之中可以看出,要是有的選擇,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那女人。


    如果不是這個女人,他現在應該正在享受著萬人追捧,或者就是洞房花燭,抱著一個白富美娘子花前月下,暢談詩詞歌賦,欣賞風花雪月。


    可就因為這個女人,


    人生巔峰離他而去也就罷了,還陷入了牢獄之災,隨時有可能被砍頭又死一次。


    可偏偏這女人從進入監獄開始就一直閉目養神,除了吃飯的時候,其他時間全程一動不動,讓他想發兩口悶氣都沒處發。


    薑牧是一個天外來客,也就是穿越者。


    三天前,一覺醒來他就莫名其妙的成了這方世界裏,魏國的新晉進士,還是在殿前由皇帝欽點的探花郎。


    這可是探花郎,全國第三,前途似錦,而且,探花郎也是這一次進士中模樣最俊的人,最受女子歡迎,不知道這臨安京城之中多少豪門小姐惦記著他。


    薑牧也不是什麽特別有骨氣的人,完全不介意找一個漂亮又有背景的女人,然後平步青雲,走上人生巔峰,就算沒那個能力,隻能混吃等死,有個漂亮媳婦兒,又有靠山,也能夠一輩子過得舒舒服服的。


    對於這個探花郎身份,薑牧是無可挑剔的,


    剛來這世界時,他就欣然接受了,


    而且為了謀劃瓊林宴上一鳴驚人拔得頭籌,他還在拚命迴憶當初九年義務教育時背的那些流芳千古的詩詞,期望著能夠大放光彩,說不定還能夠引起某位公主的注意。


    這樣的人生,圓滿了。


    然而,還沒等到瓊林宴,他就被捉拿下獄了,一切都毀於一旦。


    罪魁禍首就是被關在他隔壁的那個女犯人。


    他的罪名是夥同反賊刺殺皇帝!


    他是真的冤啊,


    為了迎接瓊林宴,前夜他早早就睡了,是這個女人刺殺皇帝失敗逃到了他的房間,關他什麽事兒,


    可禁軍根本不管這些,


    抓到這個女人的時候,這女人正好躲在薑牧的房間療傷,然後連一個辯解的機會都沒有給薑牧,就直接以同罪論處,扔進了天牢,過幾天就斬首示眾!


    薑牧這幾天一直麵對著那個女人,心裏是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牙都快咬碎了,可偏偏那個女人淡定得如同老僧坐定一樣。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冤啊!”


    薑牧一想到自己本該舒舒服服當大老爺,如今卻在這監獄之中等死,心裏就悲切萬分。


    薑牧隨口念了一句詩,旁邊牢房裏一直打坐的女人突然微微抬頭,睜開眼睛看了過來。


    這是這三天裏,這女人第一次望向這邊。


    整整三天,這女人就似乎聽不到也看不到一般,直接忽略掉薑牧這個人,不論薑牧是扔東西還是破口大罵,這女人都沒有看一眼。


    現在這突然一眼,莫名的讓薑牧有些受寵若驚之感。


    同一時間,那女人第一次開口了,聲音清冷得仿佛十月寒天一般讓人忍不住打寒顫,不過,這聲音,配上那冷冰冰的表情和冷豔的容貌,倒也是絕配。


    “你,叫什麽?”


    薑牧:“mmp……”


    合著我被你坑成這樣,你連我名字都不記得呢?


    他倒是知道這女人,天天都聽獄卒在喊,叫秦青落,據說是一夥造反派的領頭人之一,在江湖上還是挺有名氣的。


    見薑牧沒說話,秦青落似乎失去了興趣,又轉過頭,閉上了眼睛,淩亂的頭發將容貌蓋住,以薑牧的角度隻能看到一點白皙高挺的鼻尖。


    “我叫薑牧,字子白。”


    “你信薑?”


    薑牧本以為秦青落不會搭理他,沒想到她會用一種詫異的口吻的迴答。


    “我是信薑啊?怎麽了?”薑牧疑惑道。


    “哦。”


    薑牧:“??”


    這就完了?你就沒其他什麽想說的嗎?


    你不應該向我表達一下你的愧疚嗎?


    “你沒有其他什麽想說的嗎?”


    “你說句話呀?”


    “喂,你不會睡著了吧?”


    “……”


    三天三夜裏,這女人唯一一次說話,一共三句話,加在一起才八個字,就又一次閉上眼睛,仿佛陷入了沉眠之中。


    薑牧心頭猶如千萬頭羊駝奔騰而過,無法言表於外。


    他很想問問這秦青落憑什麽這麽淡定,是不是有什麽不死的方法,


    可這女人是多說一個字都會死的模樣,讓他無可奈何。


    氣氛陷入沉默之中,


    薑牧頹然的坐在地上,想要思考出一線生機。


    …………


    “咚咚咚”


    突然,牢房外傳來一陣急促而又緊密的敲鑼聲音,十分刺耳。


    “走水了,走水了!”


    監獄外響起一陣陣慌亂的聲音和斑駁的腳步聲,緊接著,一股嗆人的濃煙緩緩蔓延進來。


    牢房裏的犯人開始鬧騰起來,一時間仿若鬧市。


    一大隊獄卒急忙來照顧,在一陣殺威棒之下所有的犯人都老實了下來,本來還想著看看能不能趁亂逃走的薑牧也不得不放棄這個不成熟的想法緩緩退到牆角。


    但他剛退迴來,就看到隔壁的秦青落突然站了起來。


    “你想幹什麽,蹲好!”


    立馬有幾個獄卒提著木棒走了過來,狠狠地敲打著鐵門,嗬斥秦青落。


    然而,秦青落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徑直朝著牢門走過去。


    牢頭頓時惱怒吼道:“想造反嗎,還不給老子……”


    “噗呲”


    牢頭話沒說完,昏暗之中突然飛出來一把短槍,槍頭直接塞進牢頭的嘴裏,將腦袋洞穿。


    緊接著,一個黑衣人衝了進來,握住短槍,不過眨眼之間,一陣銀光閃過,都沒有給那些獄卒反應的時間,全都都被斬殺。


    看到這一幕,薑牧愣住了,


    他雖然知道這個世界是一個有修行的世界,可記憶裏並沒有見過什麽強大修行者,他沒想到殺人可以如此簡單。


    “嘭”


    一聲重響,隔壁牢房的鎖頭直接被那個黑衣人一槍頭擊碎。


    黑衣人打開牢房,扶住虛弱的秦青落就準備離開。


    見到這一幕,薑牧急忙大喊:“秦青落,帶上我!”


    薑牧很清楚,他被定罪為反賊,是秦青落的同夥,已經是死罪,如果現在不抓住這個機會,可能就再也沒有求生的機會。


    正準備離去的秦青落愣了一下。


    薑牧急忙趁熱打鐵道:“我的罪名是你的同夥。”


    秦青落皺了皺眉頭,望向黑衣人,吩咐道:“帶上他。”


    那黑衣人愣了一下,說道:“殿下,這……”


    “嗯?”秦青落皺眉,臉色不愉。


    “是!”


    那黑衣人急忙點頭,反手一槍,打破牢門的鎖頭,扶著秦青落就快速往外逃去。


    薑牧急忙打開門跑出來,撿起地上一根木棒就跟了上去。


    天牢通道很長,


    一路跑出來,薑牧看到了不下三十具屍體。


    而此時的監獄門口已經亂成一團,數十個黑衣人正在與數百個負責把守天牢的士兵激戰,場麵一片混亂。


    扶著秦青落那個黑衣人是個強得沒邊的高手,一手攙著秦青落,隻剩單手提槍,硬生生在這混亂之中殺出一條血路。


    而薑牧緊緊的跟在他身後,也有驚無險的衝出了監獄。


    監獄外有人接應,一輛馬車,以及十幾個騎馬的黑衣人。


    看著秦青落被安置上了馬車,薑牧急忙跑過去,也想要坐上馬車。


    “嘭”


    那個持槍黑衣人突然一腳踹在薑牧胸口。


    薑牧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胸口悶痛,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你幹什麽?”薑牧怒道。


    持槍人冷聲道:“小子,別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薑牧惱道:“要不是因為你們,老子能落到這步田地嗎?難道你們不應該帶我逃命嗎?”


    持槍人雙眼一瞪,殺氣頓顯,沉聲道:“你算什麽東西,也配跟我們討價還價!”


    薑牧張了張嘴沒敢再說話,他看得出來,再敢廢話,那持槍人真會一槍捅死他。


    “常七,走了。”


    馬車裏傳來了秦青落清冷的聲音。


    見秦青落安置好,那個叫常七的持槍人朝著薑牧冷哼一聲,翻身上馬。


    聽到城中響起的軍隊斑駁之聲,薑牧有些絕望,他逃得出監獄,也很難逃得過搜捕。


    “秦青落,你不是要造反嗎?你帶上我,我保證替你打下半壁江山!”


    薑牧決定最後一搏。


    “嗬!”馬車裏傳來一聲輕哼。


    常七策馬迴頭看了一眼薑牧,麵露嘲諷,道:“風大也不怕閃了舌頭,像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以為讀過幾本書,就能夠指點江山了,開口閉口就是天下大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麽模樣,大言不慚!”


    “mmp……”


    看著那些人策馬跑遠,薑牧嘴裏吐出一口鮮血,低聲罵了一句。


    聽到搜捕軍隊的聲音接近,薑牧左右看了看,看到不遠的轉角處有一個大雪堆,應該是白天掃雪的推的,對比了一下這一身白色囚服,薑牧咬了咬牙快速鑽了進去,刺骨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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