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緊事?!”祁欣婷的聲音尖利起來,聽起來竟莫名地有些刺耳。


    那小丫鬟嚇得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


    這位主子的暴力程度,可絲毫不比那位差的。


    “他能有什麽要緊事!指不定又跑哪個狐狸精那裏去了!”


    祁欣婷心中滿腔地怒火。


    當初,她一心愛慕鳳弘文,想要嫁他為妻。


    哪裏知道事與願違,最終不得不屈服在皇甫楚的淫威之下。


    他許她以後位,讓父親助他上位。


    可如今呢?


    嗬嗬!


    祁欣婷微微仰起頭,看向頭頂的天空,嘴角掛上一抹苦澀的笑。


    如今的皇後,是他的姑姑。


    而最讓她心痛的是,他的父親竟也是那位好姑姑的入幕之賓。


    天下間最諷刺的事情,大抵就是這樣了吧?


    她一直以為待她極好的父親,卻原來與那位姑姑有著一位私生子,竟還以她的叔叔的名義自居!


    原來祁家,整個家族都是這樣的髒汙不堪!


    許久之後,祁欣婷才收迴視線,眼底的苦澀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般的冷漠:“召他來吧。”


    小丫鬟一聽這話,心中一個咯噔,卻還是默默地點了頭:“是。”


    這條路,大抵娘娘是要一直走下去了。


    她現在隻希望事情晚一點兒被發現,她也能多活一日。


    每日做著這些危險的事情,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眼看著娘娘給陛下帶綠帽子,她這個貼身宮女,又哪裏有那個幸運能繼續苟活呢?


    青鬆園中,栽種著數十棵鬆樹。


    在以往最繁茂的時候,整個青鬆園都透著一片綠意和生機。


    然而,如今的青鬆園屋頂的上空,卻始終彌漫著一片死寂。


    這死寂,讓人害怕。


    皇甫楚從進門開始,便沒有見到一個人影。


    幾乎長到腿邊的雜草,每碰一下,便倒下大片。


    皇甫楚皺了皺眉:“這裏伺候的人呢?”


    旁邊跟著的德發小太監弓著身子:“陛下,想必是在內殿伺候著吧?”


    他的語氣不卑不亢。


    並未為任何人說話,也不見落井下石。


    他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也是這瀲陽宮中的掌事太監。


    誰做的好,誰做的不好,在他看來,根本沒有半點兒值得多言的。


    何況,所有人都知道青鬆園的差事是苦差,也是閑差。


    這裏相當於冷宮,平日裏並沒有多少油水。


    但是在這裏伺候的人,卻並不需要遵守多少規矩。


    因為主子好欺負,自然也不用做什麽事兒。


    皇甫楚沒有再多問。


    兩人剛走到大殿門口,便聞到一股濃烈的臭味,熏得人差點兒承受不住嘔吐出來。


    皇甫楚眉心緊皺:“這是什麽味道?怎麽如此臭!”


    德發能爬到如今這個位置,手裏的人命有怎麽會少?


    方聞到這異味,他心中便有了猜測。


    見皇甫楚詢問,他便連忙道:“陛下稍等,奴才進去先瞧瞧。”


    皇甫楚沉著臉,點了點頭:“嗯。”


    德發側身,從皇甫楚身邊走過,徑直往殿內去了。


    整個青鬆園其實並不大,但這裏勝在幽靜。


    隻是這幾年荒廢了而已。


    大殿內也是一團糟,到處結滿了蛛網,看上去竟是比千年的古宅還要陰沉。


    德發聳了聳鼻子,順著味道愈來愈重的方向往前走,卻是漸漸地走到了內殿,寢殿。


    剛進入寢殿,看到床上的情形時,即便是早已見慣無數慘烈場麵的德發,此時也不免變了臉色。


    他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小心翼翼地踮著腳,循著能下腳的地方走進殿內,朝床邊走去。


    床邊的地上,躺著一個人。


    從那花白的頭發和身上的衣服便可以大致辨認出她的身份來。


    然而,德發卻還是又湊近了幾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這人的臉,又檢查了一下她身上的其他特征,這才有了十足的肯定。


    有些無奈地歎息一聲,他轉身緩步往外走去。


    他曾經也在這位身邊伺候過,卻沒想到她會變成這副模樣。


    仍舊順著原路返迴去,便見殿門口,皇甫楚手中拿著一塊帕子,捂著口鼻。


    即便是受不了這樣的味道,他卻也並沒有往外退。


    他當然不是擔心殿裏的人,而是因為台階下,便是及膝的雜草。


    德發見此,微微垂眸,斂去眼底的異色,緩步走到他麵前來:“陛下。”


    “怎麽樣?”皇甫楚皺眉問道。


    他實在快被這味道熏得吐了。


    德發猛地跪在地上,有些沉痛地道:“陛下,太後娘娘去了。”


    太後……


    自女帝禪位,皇甫楚登基之後,女帝的身份便變得有些尷尬。


    朝臣有一半支持將其奉為“太上皇”,另一半則將其奉為“太後”。


    皇甫楚最後還是選擇了後者,因為在他心中,母親稱帝,實在不是一件十分光彩的事情。尤其,這位女帝還曾經將他們皇甫家的這些子孫都壓得死死的。


    若非女帝身體抱恙,宗氏兄弟謀反,他們打著清君側的旗號入宮,隻怕到現在,這天下仍舊是要姓“祁”的。


    皇甫家子孫,隻能奉其為“太後”。


    然而,這位太後的功過得失,卻也隻能由著後人去評說了。


    此刻,聽到德發的話,皇甫楚一時怔愣住了。


    去了?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甚至都忘記了拿帕子捂住口鼻,阻擋那異樣臭味的侵襲。


    德發不曾抬頭。


    他能感覺到皇甫楚情緒的變化。


    隻是他更加清楚,這位的情緒變化並不是因為傷心,大抵更多的是震驚和惶惑吧?


    畢竟,那兩位要迴來了。


    而這天底下,除了天策將軍府外,便隻有這位能稍稍鎮得住那兩位了。


    皇甫楚怔愣了片刻,便抬腳往殿內走去。


    德發連忙上前攔住:“陛下,裏麵的情況著實有些慘不忍睹,您還是不要看了吧?”


    德發一直微垂著頭。


    皇甫楚並沒有瞧見他嘴角的那一絲諷刺。


    他清楚得很,這位是個不會信任人的主。


    有時候,越是不讓他做的事情,他反而會更有動力去做。


    嗬嗬!他其實也很想看看,在見到自己的母親那般的慘狀之後,這位還能不能心安理得地安睡於榻。


    果然,德發這話剛說完,皇甫楚便一把將他推開:“別攔著朕!母親去了,誰告訴你的!朕定要親眼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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