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眼中幾乎都是滔天的惱怒和仇恨。


    活了大半輩子,如今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棺材裏了,竟才發現自己被騙了。


    她的丈夫,她的好丈夫,竟然沒死。


    她本以為,若要再見,便得等到她百年歸老的那一日了。


    此時此刻,在生命已經蒼老將近枯竭的時候突然再次見麵,她甚至都有些不適應。


    他沒死,她也活著……


    所以多年前的那些死亡,說到底,竟讓她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老太太不願意承認這一點,可是事實已擺在了眼前,卻是由不得她承不承認了。


    在場眾人,包括薄言和此時已經漸漸恢複了些的鳳楓華在內,每個人眼中都是滿滿的疑惑和不解。


    原本是長輩狀告小輩不孝的案子。


    這種案子向來是並不難的,隻要解決了搜證這一環,便算是完了。


    然而,這本來該十分簡單的案子卻因為城主南宮傲的參與而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後來更是來了楚王和楚王妃,還有葉小侯爺。


    這小小的知府衙門今日當真稱得上是“蓬蓽生輝”了。


    然而,不等一眾人從這些大人物的出場的震驚中迴過神來,又突然冒出三個人來。


    那小娃娃始終垂著頭,恭順地站在一旁,讓人幾乎忽略了他的存在。


    而那兩個老者……


    這三人的對話有些奇怪。


    “我為什麽沒死!”鳳淩冷哼一聲,吹得頷下的花白胡須也跟著顫了顫,“你說我為什麽沒死?海敏,咱們都是在這世上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你當年對我們做的那些事情,我們二人都可不與你計較。可你不該害我的孩子們!”


    越往後說,鳳淩的臉色就越是難看。


    對於一個常年不得見到兒孫麵,甚至見了都不能表明身份的老人來說,這實在有些殘忍。


    對於他們如今的年紀來說,大多數事情都已被看淡了。


    卻有一樣東西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地融入他們的骨血之中。


    那就是……親人!兒孫!


    鳳淩這話是在明確地告訴別人:“鳳楓華是他罩著的人,是他的軟肋……”


    “他不會是鳳家的老太爺吧?”有人開始提出自己的猜測。


    於是,便有人也跟著附和著迴應著:“看樣子,恐怕是的。”


    “鳳老太爺不是很多年前就已經……”後麵的話沒說完,但旁人卻都已經明白了這話所要表達的意思。


    “另外一個好像是鳳老太爺的正室夫人。”又有人對花蓉的身份提出了猜測。


    “看樣子,恐怕是的。”


    人群中的討論聲始終很小,卻是將一個信息悄悄地傳了開去。


    鳳府曾在多年前便該已經過世的老太爺和太夫人還活著,此時正活生生地站在知府衙門的公堂上,與身為繼室的鳳老夫人對話。


    而且,聽著他們的對話,這兩人當年的死亡似乎是有很大的內情在裏麵的。


    動手的人極有可能就是如今的鳳老夫人。


    因為有了這個認知,鳳老夫人轉告鳳府之人不孝的事情,便徹底地不算迴事兒了。


    畢竟,一個曾經害了人家嫡親的祖父祖母的人,誰要是孝順,那可是認賊作父了!


    “我……”鳳老夫人一時無話可說。


    眼前的場麵轉變地太快,讓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男人,她思念了那麽多年。


    當再見到他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會十分開心。


    可是,當他仍舊和花蓉那個賤人在一起的時候,她所感受到的隻有自己滔天的恨意。


    怎麽可以!


    她如今病了,甚至連自己獨立行走的能力都沒有。


    這兩人又憑什麽能夠在一起!


    花蓉並未理會這邊的事情,而是從袖中抽出一個布袋來,對薄言道:“讓她坐在椅子上吧。”


    薄言想了想,依言照做了。


    打開布包,裏麵裹著的竟是一根根又細又密的針。


    薄言微微蹙了蹙眉,握著鳳楓華肩膀的手不自覺地蜷了蜷。


    他有些猶豫了。


    雖然他是認識鳳淩的,也聽說過花蓉的名號,可是此時此刻,他卻不敢用鳳楓華的身體去冒險。


    他想阻止。


    可是看到鳳楓華蒼白的臉色,和痛苦擰起的眉峰,他又有些動搖了。


    花蓉並不理會他的糾結。


    她動作嫻熟地將針從布包中拿出來,然後利落地紮在鳳楓華身體的各個穴位上。


    每根針好似都並不一樣。


    有粗有細,有長有短。


    鳳楓華的眉峰隨著她的動作越蹙越緊。


    身體顫動的幅度也越發大了。


    薄言被嚇到了。


    抬手阻止花蓉的又一針,他忙問道:“前輩,華華怎麽好像比方才還要疼?”


    花蓉的手卻似是遊蛇一般,從他的手邊鑽過,一邊連頭也不抬地嚴肅說道:“不要妨礙我紮針。這套針法本就是為了讓所有的疼痛集中起來,迅速爆發。”


    說完,她便仍舊繼續為鳳楓華施著針,不再理會任何人。


    鳳淩朝白衣微微拱了拱手,眸中滿是堅定:“白大人,正好今日在此,我夫婦二人要狀告海敏用毒害人!”


    白衣早已恢複了淡定自若的模樣。


    他悠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下麵的所有人,好似一個旁觀者看著別人演出的戲曲。


    聽到鳳淩的話,他這才將視線轉到鳳淩身上來:“您可有證據?”


    鳳淩冷笑一聲:“證據,自然是有的!大人大可派人搜她一搜,看她身上是否有瀚藍花!”


    “前輩,據我所知,瀚藍花好像並不是毒吧?”白衣淡聲說著,可這聲音中卻並沒有多少疑惑,這話反而像是為別人問的。


    鳳淩伸手指了指鳳楓華:“對,沒錯。瀚藍花本身並無毒。可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婉柔郡主身體中過毒,這毒素通過生育傳給了她的兩個孩子。而瀚藍花,恰恰是這種毒的引子,但凡有瀚藍花出現的地方,無論是嗅之,還是食之,對他們母子三人來說,都是足以致命的毒!”


    “原來是這樣!”外麵的人群中頓時傳出一聲接過一聲的感歎,“難怪我總覺得郡主的身體看起來,好像並不大好呢!”


    這一句話,好似一顆石子一般,頓時激起了平靜水麵上的千層漣漪。


    “是啊!二小姐平日裏雖嘻嘻哈哈的,可是臉色也好像有些蒼白呢!”


    “對啊對啊!怪不得二小姐要將小少爺送去百草堂呢!原來是這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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