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山綿延百裏。


    山中分了好幾個村子。


    每個村子中都住著上百戶人家。


    山裏的村民大多以打獵為生,除了售賣獵物之外,很少走出大山。


    楊芳他爹是個赤腳大夫,在牛頭山中的幾個村子裏走方,幫著村子裏的人看病。


    綿延百裏的牛頭山中,隻有他爹這一個大夫。


    江南這幾日下了好大的雪,連下窯村也是不例外的。


    楊芳他爹楊守忠被困在家裏,好幾日也不曾出門的。


    周圍村子裏的獵戶,除了膽子大的,也有好些困在家裏。


    眼看著家裏就要斷糧了,好在老天爺還算心軟,沒有絕了他們的活路,這幾日便放了晴。


    十一月的天,冷得人骨頭都像是針刺般的疼。


    楊芳跟他爹在牛頭山上轉了一天,踩了不少藥。


    眼看著到了中午了,兩人便來到了他們平日裏落腳的山洞。


    今日,這山洞中與平日有些不同了。


    空氣裏的血腥味濃得即便是不熟悉的人,也能嗅出來。


    山洞中有人生了火。


    寒冬臘月的天氣,這山洞裏倒是比平時更暖和了幾分。


    再細眼瞧去,楊芳頓時驚唿一聲:“呀!”


    他爹也很是震驚地看著地上躺著的男人,張大了嘴,卻沒有如女兒那般叫出聲來。


    “爹,那是個人吧?”楊芳躲在他爹的身後,跟著他爹的步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著地上那人靠近著。


    大紅色的衣裳,看上去格外地喜慶。


    楊芳不由地看呆了:“爹,他好像是個新郎官呢!”


    在牛頭山中的村子裏,隻有新郎官才會穿這樣大紅的顏色。


    楊守忠沒有迴答。


    他滿滿地踱著步子,走到火堆旁邊。


    火光映照著地上的人,照得那張臉看上去越發地蒼白了。


    楊守忠有些害怕。


    但到底是大夫,見慣了死人的。


    他輕輕地拍了拍女兒的手:“芳子,你在這裏待著,爹過去瞧瞧。”


    “嗯。”楊芳雖害怕,卻還是大著膽子打量起了那地上躺著的人。


    這人生得真是好看得緊呢!


    即便是臉色蒼白,也遮掩不住他的姿容。


    看著看著,楊芳不由紅了臉。


    若是能嫁給這樣的郎君,這一輩子,怕是也值得了。


    楊守忠走過去,試探地伸出自己的手指,朝著薄言的鼻子下歎去。


    唿吸雖微弱,卻還是感覺得到的。


    楊守忠頓時鬆了一口氣,連忙蹲下身來,招唿女兒:“芳子,別害怕,這人還活著的!你快將咱們今兒踩的草藥都拿出來。”


    正好他們今兒踩了些止血草和一些消炎的藥,給這人用倒也是正好。


    楊芳聽爹說這人還活著,心髒猛地噗通噗通地跳了起來。


    她連忙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


    “誒!”答應一聲,她才蹲下身子,將自己背上的藥簍放下,又接過她爹遞過來的藥簍子,開始認真地撿整起草藥來。


    楊守忠拿下腰間別著的水壺,又取出一塊隨身攜帶的帕子來,將帕子沾濕,開始認真地清理起了薄言身上的傷口。


    楊芳一邊撿整著藥草,一邊下意識地朝著薄言的方向看去。


    越看,她越覺得臉紅心跳,越發地想要多看一眼。


    她這些年,跟著她爹走遍了牛頭山周圍的村莊,卻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像這人這般俊俏的後生。


    她一直覺得,那些村莊裏的後生都太糙了配不上她。


    隻有這樣俊俏的男人,這樣優秀的男人,才配得上她楊芳!


    楊守忠不知道女兒的心思,隻一心救人。


    父女倆直忙了一個下午,才將薄言身上的傷口處理好,又喂他喝了藥。


    夜裏山上涼。


    好在楊守忠家離這裏並不遠,因此,父女二人決定,暫且先讓楊守忠背著薄言,迴家住一晚,等他的傷好了,再另作打算。


    楊芳心裏巴不得能與這俊俏後生多謝接觸呢,自然是不會反對的。


    三人一行迴了下窯村。


    村子裏的人都已經用過晚飯,三三兩兩地聚集在馬路上,嗑著瓜子,嘮著閑話。


    見楊守忠背著一個穿著一身紅衣的大男人進了村,有那好事地便調侃著問道:“楊大夫,你這背上背的是誰啊?好生俊俏的後生呢!”


    “莫不是你女婿吧!”


    “是啊是啊!你家芳子不就喜歡俊俏的麽!”


    見到那一身紅衣,人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新郎官。


    楊芳頓時紅了臉。


    楊守忠卻惱怒道:“劉二家的,你可莫胡說八道!這是我們父女在路上救的人,你可莫要毀了我家芳子的名聲!”


    楊守忠一向和善,卻偏偏在楊芳的事情上,最是易怒的。


    女兒是楊守忠的軟肋,不管是誰說,都能惹得他一頓炸毛。


    楊守忠到底是這十裏八鄉裏唯一的赤腳大夫,即便是最碎嘴的劉二家的,也不敢得罪了他去。


    這會兒見楊守忠惱了,她連忙悻悻地閉了嘴,不敢再說。


    劉二見此,連忙打圓場:“守忠兄弟,你莫生氣。這混賬娘們就是最碎,你別跟她一般見識。看你這背著個人也是怪累的,不如我來幫你吧!”


    說著話,不忘剜自己媳婦一眼。


    劉二家的見當家的瞪自己,連忙垂下頭去,緊緊地閉著嘴,再不敢說話。


    下窯村的女人們就算再厲害,在自家男人麵前那也都是被馴服的小綿羊,連個大氣都不敢出的。


    楊守忠搖了搖頭,臉上的神色也好了幾分:“劉二兄弟,你客氣了。我家馬上就到了,就不麻煩你了。”


    說著,便不再跟劉二搭話,又急匆匆地往自家裏趕去。


    他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背著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大小夥,說不累,那是假的。


    但是,他不願欠下劉二家的人情。


    這十裏八鄉裏,隻有劉二家,是他寧可他家欠自己人情,他也不肯欠下人情的。


    劉二家的那張嘴,能將死得說成活的,最碎的很。


    他雖然是牛頭山唯一的大夫,卻不代表村裏的人不能去鎮上找大夫的。


    他的名聲不能壞!


    劉二也不過是客氣一句,見楊守忠拒絕,便也沒有再說什麽。


    楊守忠背著薄言進了自家的門,一徑將薄言背進了自己房裏。


    在下窯村,楊守忠家也算得上是個中等富戶了。


    可因著楊守忠向來節儉,又是個極重情誼的,如今這小院子還是他當初跟過世的妻子一起拚搏來的,他是怎麽也不肯換掉的。


    但這院子極小,整個院子裏隻有兩個房間能住人。


    女兒房裏自然是不能進陌生男人的,他隻得將薄言背到了自己的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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