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陽城北城。


    晨霧將散,朝陽升起。


    迴生堂作為嶽陽城內聞名數百裏的醫館,坐落在寬闊明淨的朱雀大街上。


    一棟三層古色古香的木質小樓靜靜矗立。外麵車馬成群,人來人往。


    陸北和柳毅二人一前一後,抬步上了青石台階,邁步其中。


    不愧是聞名遐邇的醫館,裏麵雖然抓藥看病的人,不在少數。


    但少有喧嘩,透著清幽寧靜。


    陸北清咳了幾聲,出於前世職業的習慣,大致掃了一眼。


    發現正對門口處,一排精致的藥材架子豎立著。


    一個個小抽屜上,刻著金屬銘牌,上麵寫著:當歸,枸杞,九龍藤,三丫苦……


    櫃台後,幾名穿著爽利的夥計,忙碌不斷。或稱量著藥材,或與取藥的家屬低聲攀談。


    向西牆望去,牆上懸掛著一張【鬆鶴煙雨圖】,左右題著一副對聯。


    其詞雲:煙霞閑骨格,泉石野上涯。


    牆下擺著幾把梨花木的椅子和幾方小木幾。


    兩側角落裏有著幾株瘦梅蒼鬆之類的盆栽,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並無香草熏爐之類的東西。


    畢竟病人往來其間,不適合那麽花香濃鬱的環境。


    看到此處,陸北心中暗暗點頭。


    柳毅與陸北在迴生堂一個夥計的招待下,先在椅子上坐鼎。


    夥計奉上兩盞香茶,吩咐二人靜靜等待張元的傳喚診治。


    在荊北三郡之地,有杏林聖手之稱的張元,此時正坐在不遠處,東牆一張紫檀木鎖製的太師椅上。


    右手屈起三指,雙目緊閉對著一個錦緞老者號脈。


    張元四十餘歲年紀模樣,淡眉長眼,兩頰瘦弱,頜下一縷山羊胡飄拂。


    其人睜開狹長眼眸,對那錦緞老者言說幾句。


    又拿起紙張,提筆開了個藥方,讓錦緞老者和陪同的子女去藥櫃抓藥。


    陸北麵色慘白,咳嗽幾聲。張元似乎聽到動靜,遠遠地望了陸北一眼,眉頭一皺,轉而收迴目光。


    由於前麵有著不少人等待,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兩個時辰,日頭已過正午。


    陸北與柳毅二人直坐的茶盞都換了幾次熱水。


    眼見最後一個病人被送走,終於輪到二人診治。


    柳毅正要和陸北起身。


    張元這時卻對身邊一個侍奉的學徒青年,低聲吩咐道:“今天的坐診就先到這裏,讓那兩人先走吧。”


    說完,就要離去。


    陸北耳力驚人,當即聽到這話,低頭沉思不語。


    此時,學徒青年轉眼間便來到陸北與柳毅麵前,冷冷道:“二位請迴吧,張師今天坐診結束了。”


    柳毅神色急切道:“能不能再給張先生說說,我們是最後一個。”


    青年聽了這話,一臉不耐煩地道:“這位兄台,先生讓你們迴去,就不要在這裏耽擱了,還是速迴吧。”


    陸北眉頭一皺,咳嗽一聲,神情若有所思。


    柳毅誠懇道:“我二人已坐了半晌午,小哥,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二。”


    學徒青年擺擺手,冷喝道:“你這書生,怎麽聽不懂人話麽,讓你迴去,今天先生不看病。”


    就在陸北眉頭挑起,柳毅正要出言爭執之時。


    突然門口人群一陣騷動,陸北與柳毅循聲望去。


    一個精致的馬車,緩緩停在了迴生堂外的青石階下。


    先是四五個精壯的勁裝漢子,神色警惕地站在四周。


    接著一個十四五歲,明麗的青衣少女,攙扶著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婦人,從馬車上緩緩下來。


    老夫人一身綾羅綢緞,滿頭銀灰摻雜的頭發被梳理的極為齊整,頭上插著一支碧玉發簪。


    老夫人笑意盈盈地道:“青羅,就這幾步路,不必攙扶著我了。”


    於青羅眉眼彎彎,梨渦淺笑道:“奶奶,你大病初愈,我還是攙著你吧。”


    老夫人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於青羅光潔如玉的額頭,笑道:“青羅,你這丫頭,真當我奶奶我老得不能動了。”


    於青羅笑了笑,知道自家奶奶性子剛強,也不再堅持。


    二人步入迴生堂。


    張元聽到動靜,慌忙起身向門外迎去,老早臉上就堆著笑意,朗聲道:“老夫人,您老怎麽還親自來了,您派個人通知我一聲,我去您老府上不就行了麽。”


    老夫人眉眼滿是笑意,慈和道:“張先生,我知道你忙。因此老身才特地來此感謝你。十幾年的肺寒之症啊,多虧了你妙手迴春啊。”


    張元聽了這話,也是笑道:“現在這幾天,夜裏不咳嗽了吧。”


    老夫人點點頭道:“這幾天,是不怎麽咳了。”


    張元見此時老夫人麵色紅潤,中氣十足,笑容可掬道:“老夫人,那我再給你看看,看病根去了沒。”


    老夫人笑笑,道了聲好,就跟上張元腳步。


    於青羅一雙明眸打量了陸北與柳毅一眼,暗香浮動,蓮步輕移,落落大方地坐在離陸北不遠的一張椅子上。


    那個學徒青年遠遠看見於青羅的俏麗身形,下意識地挺了挺胸膛,撇開陸北與柳毅二人,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陪著笑道:“於小姐,還是喝鐵觀音麽。”


    於青羅伸出一隻柔弱無骨的纖纖素手,輕撩了料額間的劉海兒,淡淡道:“恩。”


    學徒青年聽了此音,如聞天籟之音,就是一臉喜不自勝地忙著準備茶水去了。


    陸北連連清咳幾聲,神色冷漠地望著這一幕,沉默不語。


    見自己等人枯坐了一個上午,被人如此怠慢,而眼前這一老一少一來,卻被人如祖宗一般供著。


    柳毅心性耿直,隻覺得一股火往腦門上直撞。


    再也按捺不住,憤憤不平地道:“張先生,我們二人,等你診治已經等了兩個時辰,是何道理。”


    “柳兄。”


    見柳毅似有發火跡象,陸北喊了一聲,衝其搖了搖頭。


    但柳毅這話已經說出口,響徹在迴生堂中,久久迴響。


    張元眉頭一皺,目光不善地盯著柳毅。


    於老夫人則是一臉疑惑地望著柳毅和陸北。


    於青羅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秀眉微蹙,玉容冷寒地靜靜看著這一幕。


    這時,那替於青羅準備了茶水,早已侍立一旁,陪著說話的學徒模樣的青年見於青羅神色不愉,眼眸一轉。


    就是出言嗬斥柳毅道:“狂悖之徒,好生無禮,迴生堂豈容你放肆。”


    柳毅聞聽此言,雙眼噴火,心道,我無禮。


    陸北連連咳了幾聲,衝柳毅以目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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