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現的金魚眼男子,地藏菩薩也不陌生。


    知道那男子乃是妖族兇獸之一的饕餮,在鯤鵬道祖門下修行時間最短,也是最受寵的弟子。


    這鯤鵬道祖雖是混沌真神,本體卻是獸身妖相,成就大羅道祖後,所收弟子也俱都是妖族,不是神獸便是兇獸。


    而饕餮在兇獸中就以兇惡貪食聞名,最是貪婪,在師門老巢時,就常把北冥汪洋看做師門私有。


    隻要遇到外人進入其中,必要拿下,充做宮中的苦力,若稍稍有反抗,便即殺死,不論人妖仙魔,權當血食吞吃。


    就算不敢反抗,苦力做久了,最後也免不了血肉被吞吃,神魂被用來祭煉妖法,故而饕餮真仙在三界惡名極盛。


    那鯤鵬道祖也知道自己這小弟子手段太狠,向來都是拘在北冥海中不讓外出惹事,如今也不知為何,又讓他跑了出來,還與周皓有所瓜葛。


    地藏菩薩手持念珠,端坐蓮台,念誦佛門經義與那前來聽講的散修,似乎對另一頭的九頭、饕餮所言漠不關心,實則卻是心中思忖:


    “前些時日周天帝拔除巫山峽,奪了萬魔宮基業,成立無極宮,已是惹到冥河道祖。”


    “冥河道祖後來未曾發難,想來也有三清道尊出手庇護,不願在此時節與道門翻臉,有所忌憚的緣故。”


    “可要是與九頭、饕餮對上,再惹怒鯤鵬道祖……源河四祖若是其中兩位與我女媧陣營有了間隙,那日後選擇站位,可就不好說了。”


    像他之前與九頭所說之話,實則也存了勸誡拉攏之意。


    畢竟源河四祖,加上門下弟子,在三界也是一大勢力,不管是投身女媧、無間哪方陣營,都可使那方陣營實力大增,氣運大漲。


    “我得佛祖之命,領天庭天帝之職,能在東勝神洲宏法,也是三清道尊默許才有此番成效。如今三清道尊讓周天帝統合天界散修,為日後殺劫準備,我不能眼看他背道相馳,越走越遠。”地藏菩薩心思紛轉,卻是起了幫周皓與九頭化解之心。


    正思量著如何開口,就見那邊九頭天神突然臉色一變,‘唿’地一下從王座上起身。


    “大師兄?”饕餮真仙不明所以。


    “是肥遺被殺了。”九頭天神眼露寒光。


    “肥遺死了?”饕餮真仙疑惑,“他不是與大師兄一直在地藏這嗎?怎會死在外麵?”


    那肥遺也是神獸異種,雖是天仙,可在同階中也是頂尖,等閑難逢敵手。又有一手好廚藝,最擅整治珍饈美味,極得大師兄歡心,向來都是帶在身邊,就是自己也最愛他的手藝。


    “我與地藏切磋論道,肥遺說要去雲仙界整治幾道罕見菜樣孝敬於我,便離去了。”九頭天神皺眉,“明知是我愛徒還直接滅殺?而且下手如此快,肥遺剛捏碎了求救信符,命符隨後便碎了……有此手段的,必然是真仙天神一流。”


    他們雖在北冥汪洋向來囂張慣了,可來到東勝神洲道門的地盤,自己還特意囑咐過,莫要生事的。


    隻是去尋幾道菜樣,怎地就招致殺身之禍了?


    “管他是誰,敢殺我們一脈弟子,這個場子可要找迴來。”饕餮真仙在旁慫恿。


    他本是兇獸,無人招惹還要鬧騰惹事,更何況死的是自己一名頗為喜愛的師侄了。


    “走,去看看是誰這麽不給麵子。”九頭天神頭上懸浮的那團黑雲‘嘩’地落下,轉眼便從平台上消失。


    卻是連招唿都未與地藏菩薩打上一個,便直接離去。


    那邊地藏菩薩心中微動,本尊繼續講法,隻頭頂佛光中浮現一金身法相,隨即遁入虛空。


    浮屠眾仙,大多都在仔細聆聽地藏講法,並未注意,隻有佛門幾位同來輔佐地藏的菩薩禪師稍稍注意了一下。


    但見地藏本尊未動,清楚不是甚大事,望了一眼後便不聞不問。


    ……


    天河岸邊。


    枯草仙子將兩名天仙擊殺,散落的一應法寶她也不要,操控天地元氣聚攏起來,都遞給了香草,讓她拿去玩耍。


    香草剛化形不久,心性猶如孩童,拿到那些法寶,就如新得了好玩的玩具,見金剛杵上刻有無數經文,密密麻麻的像是圖畫,又金燦燦的自然十分喜歡。


    “哥哥,你看,我使這金棒子,是不是要比那肥頭和尚好看多了。”香草將金剛杵握在手裏,隻覺入手輕盈,渾不似金屬鑄成,便隨手揮舞了幾下,向周皓炫耀。


    她在百墓山中,見到的向來都是諸多姐姐女仙,男子隻見過那個送了自己一個木牌子和木弓的溫和伯伯。


    如今再見到周皓,又有著莫名的熟悉感覺,自是對他親切。


    “好看。”周皓聽到香草叫自己哥哥,心裏也是一蕩。


    上一世,讓你被害轉世,這一世……做你哥哥,我定不教你再受劫難,於輪迴中掙紮了。


    “呀,我的木牌子。”香草突然想起,自己的木牌子掉落在遠處,還尚未取迴。


    “沒事,還在這裏。”周皓招手將地上的紫色木牌拾起,就覺一股淡淡木香,裹住周身,冥冥中仿佛有種亙古長存的韻味充斥心頭。


    略一打量,見木牌上所刻符紋,隱隱組成了一個古樸的‘護’字。再看那紋路,竟還有雕琢痕跡,像是被人隨手刻成一般。


    周皓心中不由驚訝。


    “這等雕刻之物竟也能成先天靈寶,看來不光是雕刻之人神通廣大,就是這用來雕刻的木頭也不是凡品啊。”


    他雖心中好奇,但有枯草仙子在那冷冷看著,自是不方便仔細觀察,拿著紫木牌子來到香草和枯草仙子身邊,遞給了香草。


    “謝謝哥哥。”香草將紫木牌子掛在腰間,那張紫木弓,也被她變化到巴掌大小掛在另一邊。


    “香草,莫要胡亂稱唿,周天帝可是天庭天帝。”枯草仙子輕聲道。


    “不妨事。”周皓笑道,“我見香草妹妹倒是挺投緣的,既然她叫我一聲哥哥,我也不能空受。正好我那棲龍峽藥王嶺中有幾株天青竹,凝結萬年長出幾顆竹筍,就送給香草妹妹,吃了也能恢複元力。”


    “天青竹筍?”枯草仙子有些吃驚,這可是木行奇珍,尤其是對她們這等草木精靈修仙者,在固源培基上有著奇效,更比純陽靈丹還要珍貴。


    “好漂亮。”香草見周皓手裏三顆宛如青玉的竹筍,帶著晶瑩水珠,聞之更有誘人的香味直引得她暗流口水,高興道,“哥哥是天帝,以後我就叫你天帝哥哥了。謝謝天帝哥哥。”


    “你迴去後,可先吃一顆。等到將其中的生機能量煉化後,再吃第二顆,切莫貪嘴一下都吃了。”周皓微笑道,“吃完這三顆竹筍,想必你化形後的根基也能打牢,以後等有機會,去棲龍峽做客,我那裏還中著許多果樹,長的不少果子都是旁處難見的。”


    “好。”香草開心的連連點頭,一旁的枯草仙子站在那,卻是有些摸不準周皓心思。


    以她的了解,這位周天帝雖然修行時間不長,實力卻不弱。


    之前滅了巫山峽,雀占鳩巢之事,她也是知道的。


    “據說這周皓行事狠辣,不是善茬,且三清道人能讓他擔任天帝,肯定也不是什麽簡單角色,難道是想借香草,圖謀我百墓山?”枯草仙子暗自思索著。


    “主人雖說不讓我摻和兩大陣營紛爭,可主人都已經正式參戰,執掌第一世界,我又哪能逃脫,且不少姐妹都已經身陷其中,也根本避不開……不行,我得讓香草離他遠些。”


    想及此處,枯草仙子頓時打定主意,今後不能再讓香草有機會見到周皓。


    至於這次周皓所贈的天青竹筍,既然香草已經收下,再推卻,反而會惹得周皓懷疑,早早暴露自己百墓山的傾向。


    “今日之事,多謝周天帝出手,我出來甚急,未帶著什麽寶物,就以這壇‘百花仙釀’聊作謝意。”枯草仙子輕聲開口道,“我還要帶妹妹迴山,便就此別過吧。”


    說完她將一黑泥酒壇取出留給周皓,隨即帶著香草挪移虛空離去。


    走前,枯草仙子還不忘將此前出手留下的痕跡抹去。


    以她純陽真仙的境界,在時光大道上的造詣也頗深,這番作法施為,除了境界更高的大羅道祖,或是完全悟透掌握時光大道的真仙,旁人便再難通過時光迴溯,查看此前發生之事。


    周皓看著香草臨走前,猶在向自己揮手,眼中更有著不舍,心中也是一歎。


    “要是香草這一世簡單些,自己還能直接將她帶迴去,可就看那兩件紫木靈寶,以及枯草仙子對她的態度,怕是與傳聞中枯草仙子背後的大能者脫不開幹係。”周皓默默思索,“到底是哪位大能者呢?”


    ……


    迴到八景鑾輿,柳玉和雲雨嬋都已等的有些心焦了。


    雖然倆人都知道,以自己師兄實力,就算是對上真仙天神也不妨事。


    可為其擔憂總是難免的。


    待聽到周皓講述,竟是遇到香草的轉世之身,二女更是驚詫。


    “師兄你未與香草姐姐相認?”柳玉曾去到過香草穀,甚至與周皓的定情,就是在香草的墳塋前,自是清楚香草對周皓的意義。


    “她這一世乃是草木之靈,我雖看不出根腳為何,但既然返虛境界才剛化形,想來應該不凡。如今她未明了前世記憶,我貿然相認也是不美。”周皓搖頭,“而且還有枯草仙子在那,在未了解清楚百墓山的底細前,終究還是有些顧慮。”


    說到這,他倒有些後悔,送三顆天青竹筍給香草了。


    要百墓山真是無間陣營一方,自己此舉卻是有些孟浪了。


    萬一被有心人探查到香草前世與自己的關係,反而拿此做文章,倒是會有些麻煩。


    不過送就送了,反正相當於三顆普通純陽靈丹的木係奇珍,對自己這天庭天帝來說,也算不得多麽珍貴,拿來贈予看著順眼的有緣人,也能說得過去。


    隻消以後注意,在沒有萬全把握之前,不能再對香草表現太過上心了。


    這樣對香草也是一種保護。


    “不想這些了,香草既已轉世,便是新生,見她如今安好,我也心安。”周皓笑著取出剛采的波羅花插在兩女發髻上,又將其餘花朵鋪在周圍,頓時車廂裏仿佛多了件黃金花毯。


    兩女見到這等難辨真假的黃金花朵,自是嘖嘖稱奇,拿在手裏把玩了一會後,又少女心萌生,拿黃金花兒布置車廂。


    “對了。那枯草仙子走時還給我留了壇百花仙釀,這酒在諸多仙釀中最是溫和,你們雖在孕期,喝些也無妨。”周皓又翻手取出黑泥酒壇,打開後一股濃鬱花草酒香彌漫,令人聞之宛如置身花海。


    柳玉和雲雨嬋好奇地接過周皓遞來的酒杯,見酒液色呈琥珀,甜香撲鼻,小口抿了下,就覺滿口生津,還有一道暖意流遍周身,連帶著煉氣功法運轉起來都更快了幾分。


    “甜甜的真好喝。”柳玉和雲雨嬋都對周皓笑道,“明明未覺到酒味,卻是已經有些微醺了呢。”


    “這一壇酒,拿來換件純陽法寶都足夠了,算起來還要比我送出的三顆天青竹筍貴重些。”周皓笑道,“喝了這酒,正好睡一覺養神,等到了瑤池我再叫你們。”


    這時外邊九條金龍拉起仙輦繼續往西而去。


    車駕一動,幔帳之上的明珠寶玉,相互碰撞,悅耳動聽,車廂內又沉浸在酒香花香之中,兩女心神輕鬆,將頭靠在周皓腿上,身子則躺在柔軟的波羅花中,沉沉睡去。


    周皓也闔上雙目,隻是拿手不時輕撫兩女秀發,心中隻感覺到無邊溫馨。


    有嬌妻作伴,將來再等孩子出生,閑時一起逗弄孩子,一家人若是能就此長久下去……那才真的是神仙日子吧。


    陷入在這等溫馨沉醉之中,明明未曾修煉,周皓卻覺自己的心仿佛突然離了肉身,飄飄忽忽間,竟是不斷延伸。


    這是一種極為玄妙的感覺,猶如凡俗般對生活的滿足,對生命的自在,對未來的憧憬,卻是讓他的心,變得更加空冥。


    漸漸地……他的心延伸向四方天地。


    虛無飄渺間,整個雲海界似乎都在自己心的籠罩下。


    他的心能‘看’到,天庭的南天門,北方的蓬萊瀛洲等仙島,東方的巍然神山,以及西邊的天河源頭……


    甚至心還努力想要繼續擴展延伸,朝雲海界外,朝天界,朝混沌虛空中延伸……


    “嗯?”周皓忽然眉頭一皺,睜開雙眼。


    在他‘心’的探查下,清晰看到一團黑雲直衝方才離開的小島而去。


    “那是九頭天神,饕餮真仙,還有一佛門真仙……”周皓心中一動,“是地藏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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