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也是輪迴盤造物?


    被人可以算計,操縱人生,不過是工具——


    種種頭銜安上,風神照內心也不是滋味。蒼璧心心念念,讓自己殺盡輪迴盤造物,卻從來不說為什麽?


    其實仔細想想,蒼璧確實對他毫無感情,將種種折磨手段,用在了風神照身上。那時候他尚自弱小,不得不懇求,不得不屈服。後來,後來蒼璧身體不行了,天人五衰,油盡燈枯。風神照長大後,也隱隱知曉一些。蒼璧和尹風華互坑,一個失蹤多年,一個命不久矣。


    尹風華忽而輕輕的伸出了手,按住了自己心口的部位。


    那朵墨色的蓮花,就如斯散發冰冷的寒意,時時刻刻加以折磨。他得林愫之助,青玄劍加持,便能壓製種種內傷。隻不過冰寒之毒,種於心脈,卻也是永遠不會消去。如此折磨,如影隨形,也許對於許多人而言,不免是極可怖得記憶。而尹風華卻也是輕輕的鬆開了手,冉冉一笑。


    林愫想起那朵屬於尹風華的本命玄蓮,這朵兒偷渡的小蓮花,就隨著林愫到了元界。


    然後,本來油盡燈枯的前任元尊蒼璧,也就這樣子順勢狗帶了。


    如此說來,尹風華也早就靠自己報仇了。


    素雪衣說得繪聲繪色,聽得風神照頭昏腦脹。風神照為保神思一縷清明,驀然一咬舌尖。舌尖咬破,一股子血腥味道如此的傳來,伴隨而來的還有那一陣子的劇痛。而風神照的神智,也不覺為之一清。


    他不由自主的掃向了林愫,此時此刻,林愫的目光卻隻望著尹風華。


    明明有兩個被擺布的可憐人,可林愫憐愛的目光卻隻落在了尹風華的身上。


    他從來沒見到過,林愫拿這樣子的眼神看自己。


    此時此刻,林愫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一股悲憤,湧上了風神照心頭,使得他對林愫徹底的失望。


    此等絕情的女子,他已然決意棄之。


    一縷鮮血,順著風神照的唇角緩緩淌落,他驀然伸手輕輕一擦。


    風神照眼中寒芒大作:“爾等說什麽,我便要信嗎?更何況,縱然是真,又有什麽了不起?我便是我,就是這元界之尊。”


    他句句出自真心,且毫無違心成分。此時此刻,他的心甚至比之前更為冷硬決絕。


    不錯,有那麽一刻,風神照心神已亂。如若那時候,林愫投過一個溫柔的眼波,柔情的神色,那麽風神照必定會因為這個心靈的缺口而不可收拾。那麽他就會被這個女人徹底俘虜,淪為林愫的奴隸。


    可惜,林愫錯過了這個機會,而風神照也已然是對她失望之極。


    風神照抽出了鬥光劍,對著素雪衣:“如此說來,所謂花疫,也不過是你的手筆。什麽靈藥為引,攻打白雪城主,都不過是你這輪迴盤造物的把戲。”


    素雪衣笑眯眯的:“我逗他們玩兒呢,其實也很有意思的。我知道了,元尊現在想要解藥。可誰讓你心腸那麽硬,本來這解藥都送給你了。你若肯喝了那碗盲女燉的湯,施舍一點憐憫溫柔,那麽此刻花疫已解。不過元尊高高在上,丁點兒同情心都沒有,那就,怪不得誰了。”


    尹風華貼過去,湊到了林愫耳邊:“她騙風神照的,故意惹人生氣。”


    林愫無語哽咽,素雪衣果真是性格惡劣。


    這麽說著,素雪衣輕輕拋下了懷中的狗,隻見一道冷傲身影頓時也是現身。


    白骨妖神根根銀發飄蕩,冷著一張臉,一副別人欠了他好多的模樣。


    風神照看著他手中的白骨刀,臉色不覺更加精彩了幾分。


    白骨妖神的大名,元界也是無人不知。風神照縱然未曾見過白骨妖神這張臉,也知曉他手中骨刀。對方身上透出的妖異、邪氣,更是撲麵而來,令人不覺為之心悸。


    素雪衣的手指之中,添了一枚碧色的葉片。那葉片驟然一看,就和真的一樣,栩栩如生,脈絡分明。可若仔細觀之,方才會發現這枚葉片通體是碧玉雕琢而成,


    她手掌纖弱,膚白若雪,被碧色葉片一映,更是宛如透明。


    林愫忽而感覺到一股威壓,生出驚異。


    她如今體質不同,被青玄劍加以改造,縱然是麵對風神照,也沒什麽感覺。可是如今,素雪衣身上,竟似散發出一股子壓製之感。


    素雪衣看著嬌滴滴,可是卻也有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強大力量。


    風神照麵色頓變,不自禁流露幾分驚詫訝然。


    素雪衣手指輕輕撫摸那枚翠色的綠葉,本來盲女的手指頗有粗糙,也有一些傷痕。可是如今,素雪衣手指上的傷痕已然消失,雙手也是晶瑩剔透。


    她唇瓣冉冉綻放了笑:“我呀,已經尋迴了自己丟失的碎魂,可是個完完整整的輪迴盤造物。”


    我跟你們不一樣。


    風神照不由得大受刺激!下意識間,風神照甚至想要撫上了自己的雙眸,想要確定,自己雙眼當真是別人的?


    “其實,我本來也是殘缺的。各位想不想知曉,我怎麽成為一個完完整整的輪迴盤造物?”


    素雪衣勝券在握,不覺透露幾分得意。


    此刻她神色全變,和之前委曲求全,溫柔如水的樣子,可是大不一樣。


    風神照和白骨妖神自然皆想知曉,尹風華沉吟:“我若說不想知曉,你會不會就不說?”


    素雪衣白了他一眼:“你掃興死了,林姐姐,也隻有你受得了他。”


    林愫微微一笑:“別理他,我也想要知道呢。”


    “我等本是輪迴盤造物,奪天地之造化,融萬物之奧妙。不過還未成熟之際,身體虛弱,不免讓那些凡俗之人有可趁之機。而我們的切片,雖然是小小的一部分,在小世界也會變成一個人。他們或許會神力盡失,而且全無記憶。不過有時候,我們的神魂切片,會和正主生出牽扯,有的,甚至會跟正主樣貌很是相似。不過這樣子的切片,可不等於本尊,元尊,你說是不是?”


    素雪衣已有所指,使得風神照忽而想到了什麽,麵色越發古怪。


    這個小世界的秦子寒,似與自己生得一模一樣,可對方不過是個廢物賤人。


    一想到自己可能跟這個人有關係,風神照就跟吃蒼蠅一樣惡心。若不是秦子寒已經死了,風神照必定會將此等廢物斬殺於劍下。此等賤人,豈能和自己沾染一絲一毫的關聯。


    “這些切片,和我們也算不得一個人。就如胎兒養在母體,原本血脈相連,也是屬於母親一部分。等孩子被母體生出來,擁有自己的意識,有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另外的一個人了。而我們,卻不能像女人生孩子一樣自我恢複。失去的一部分,終究是要拿迴來,那才是完完整整的。”


    “所以我和素雪衣,終究是兩個人。”


    林愫盯著她:“那,你怎麽稱唿?”


    “素雪衣”微微一笑:“林姐姐,你真有禮貌。你叫我阿蘭就好了。”


    阿蘭看上去脾氣很好,不過林愫卻知曉她心機頗深。


    而且叫什麽姐姐啊,阿蘭說不定比自己大很多呢。


    “我當然也有一個悲慘的童年,不過大家應該不是很有興趣,我也就不必說了。總之,童年不幸,我也被人挖去神魂,身軀不全。這麽些年,我在輪迴盤各個世界穿梭,就是想尋迴我的切片。切片化為人,就算殞身,也會投胎轉世,神魂不滅。這麽找了許多年,我在這小世界,也找到了素雪衣。本來以我之能,輕輕動動手指頭,就能殺了這丫頭。不過呢,我也不是反派,總是要她心甘情願,補我身軀。”


    林愫心想,聽著阿蘭也不是很壞啊。


    阿蘭輕輕翻動手指間的翠綠色的葉子:“每個人都是有價碼的,總有條件打動,連靈魂也賣掉。雪衣這丫頭,我尋到她時候,她還是個小孩子。我看著她一天天的長大,她秉性溫柔,性子善良到不可思議的地步。所謂無欲則剛,也讓我很是煩惱啊。”


    阿蘭也不覺娓娓道來。


    素雪衣親父素雲流亦是名醫,救死扶傷,不拘貧賤,品德十分的高尚。隻不過他身為聖父,總需付出一些代價的。比如他不慕名利,自然日子清貧,又辛苦疲憊。


    所謂聖父累家人,好在素大夫不必擔心此事。他的妻子,原本是素雲流的仰慕者,對丈夫愛慕隻有三分,倒有七分是敬意。兩人理想抱負一致,共同努力,上山下鄉,做好人好事。夫妻之間,倒也有戰友情。


    這樣子的環境下,兩個人的女兒受其熏陶,自然也是品行純良,善良無私。


    可惜素雪衣五歲時候,母親已經是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到了素雪衣十三歲時,其父也染上可咯血之症,能醫不自醫。


    素雲流死的也是太早了,他雖然聖父,可也懂一些世間險惡人情冷暖。故而,他本可在保留女兒善良的同時,教導她一些世俗之事,學會保護自己。可素雲流又怎生知曉,自己會離開得那麽早。


    死前,素醫師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兒。


    不錯,女兒是很善良,可是性格上是有一些缺陷的。素雪衣習慣於無休止的奉獻,不求迴報。這樁美德,她的父親也是具有,否則也不會甘於清貧,樂於助人。可一旦這樣子的奉獻精神,毫無節製,也並非什麽好事。


    素雲流帶著濃濃的擔切,離開人世。


    他隻怕沒想到,女兒的劫數,來得這麽快。


    葬禮過後,素雪衣黯然神傷,隻覺得天地之間,自己已經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這個時候,一雙眼珠子,也是這樣子的打量她,充滿了好奇。


    那錦衣的少年,聽說自己未婚妻到了,忍不住很是好奇,想偷偷去看。


    他看著素雪衣寒酸的裝束,不免連連皺眉。可是這個時候,秦子寒才十五歲,此刻他在秦家還很受寵,他的心腸也還不夠硬。


    而素雪衣呢,雖然不是什麽絕色佳人,清秀二字也還是配得上的。


    她雙眸已盲,卻增加了幾分貨真價實的楚楚可憐。


    秦子寒不覺心生同情,他沒有如往日一樣頑劣調皮,反而安慰起了素雪衣。


    小孩子就是勝負心強,到後來,他便和素雪衣較上勁兒。他拿出自己的小匣子,將裏麵的小玩意一件件拿出來,說素雪衣喜歡哪一件,點點頭,止了淚水珠子,就送個她。


    他還跟素雪衣扮鬼臉,說故事。秦子寒是個沒定性的人,卻不知不覺,陪了素雪衣一下午。


    那是素雪衣最無助,最孤單的時候。她父親已經沒了,世上已經沒有了親人,內心空蕩蕩的一塊兒。偏巧有個既討喜,又熱情的少年郎,陪了她整整一個下午。加之這個少年,又是她的未婚夫,說以後會娶她,照顧她。如此種種,不免讓素雪衣有一種命中注定的感覺。


    於是因為這樣子,秦子寒就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裏麵了。


    在她心中,已經許了秦子寒,將秦子寒看得十分重要。


    臨走時候,秦子寒用衣袖擦去了她麵頰之上淚水:“不許哭了,等大一些,我便娶了你,以後這麽寒酸衣服不許穿了,醜死了。你打扮一下,不知道多漂亮。”


    第89章 089


    有些話, 秦子寒也不過隨便說說,並不如何的放在心上,也沒當真記得。他本沒什麽定性, 又是少爺脾氣, 轉頭就不放在心上。


    若然他被好好教導,將性子裏麵種種不足之處矯正過來,長成一個有擔當有本事的男子漢。


    那麽說不準,此刻之約, 也能成就一段佳話。那麽他也許也會娶了素雪衣, 好好做一對兒夫妻。


    可惜秦家的家教,也不怎麽樣。


    待秦子寒親媽早死, 小姨替嫁。不但父親心不在他身上, 就是外祖家,也不大在意秦子寒了。秦子寒原本就是個沒有自製力的人,益越發不成氣候, 隻不過家中地位一落千丈, 倒鬧得秦子寒愈發貪圖富貴了。


    等過了幾年, 素雪衣迴來時候,秦家越發看不上。本來那時候, 素雪衣也小有名聲,十分受人敬重。可惜秦家本來目光短淺, 且當初非要訂親的秦老爺子已經是過世。故而,秦家上下, 也不大將素雪衣放在心上。


    人靠衣裝,素雪衣穿戴甚是寒酸,又是個盲女,秦家如何瞧得上。


    秦子寒那時候又正和薑嬌相好, 心裏麵更是嫌惡。他說了些不中聽的話,素雪衣倒是客客氣氣的。後來秦子寒縱然退親,素雪衣也並沒有著惱。


    阿蘭隨了素雪衣多年,也沒尋著機會。她從來沒想過,素雪衣居然是這麽一位無欲無求的人。


    而這樣子的人,偏偏讓她那麽好運氣撞見啦。


    她本以為素雪衣終究是個女人,被小三搶走心上人,也是會心生嫉意,黑化起來手撕渣男賤女。誰能想得到了,素雪衣雖然難受,一顆心猶自平靜若水。


    及素雪衣調出靈藥,名聲大噪,秦子寒求複合她也允了後,阿蘭終於明白過來了。


    一個女人,最可怕的,就是生出憐惜、拯救之心。她將自己悲天憫人的情懷,用於一個男人身上,自然也什麽都能包容,怎樣也能原諒。


    在素雪衣看來,秦子寒就像是生了病了。他本來既溫柔,又善良,隻不過挨了些苦吃,故而也是變了樣。她自然絕不能離開他,一心隻盼望秦子寒快些好起來,迴到從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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