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宛好聲好氣的說,一家三口都已經起了身,隻有那個年輕的女人視若無睹。


    “同誌,這是我們的座位,麻煩你起身。”


    文金釵不耐煩的把臉上蓋著的手帕扯下來,煩死了,好不容易找個空座位坐上就來了人。這個國家真是窮完了,火車弄得這麽窮酸。要不是為了去省城找範春暉她才不樂意坐這種搖搖晃晃的綠皮車。


    “你們兩個大男人還要坐座位?不知道禮讓女士嗎?”


    樂宛樂了:“我們就算是三個彪形大漢你也得讓,誰買的座位就是誰的,讓了是我們心善,不讓是我們的權利。”


    周圍的人都豎著耳朵聽著呢,火車那麽長時間,路上這種搶座位的事看個熱鬧也不錯。


    文金釵橫了樂宛一眼,什麽小丫頭片子,長的倒是怪好,細皮嫩肉的,跟著倆男人出來能是什麽好貨色?


    “這不還有別的位置嗎?你們先去坐著唄,等到下一站時候再換過來。”


    她買票沒買到座位,這會兒壓根就不想起來。


    樂宛也不含糊:“那要不你起來去坐別的位置?我們的位置就是我們的,別人的東西我也不愛要。”


    文金釵還想再說些什麽,隻見陳棟已經不耐煩的上前把她的包裹從桌上拿了起來給放到另外一邊。


    這要不是個女的,陳棟現在就能把她給提溜起來甩到旁邊了。


    文金釵看他碰自己的行李就提了心,這裏頭可是放了幾樣她壓箱底的東西,尤其是一個袖珍的照相機,還有一個發報器的零件。


    範春暉是省城一個大人物家的兒子,上頭留在省城的線人早就被拔除了,自己為了讓身份合法,不得已搭上了範春暉。


    現在她家裏還住了樂妙妙一家,這些東西放在家裏難免容易被察覺,所以這次來,她準備讓範春暉給她安排一個房子。這些東西就都放裏麵,反正梧市離省城不遠,範春暉又是個沒什麽見識的,自己哄一哄就行了,等有需要了再過來也方便。


    再者,她已經在廠子裏幹了一段時間工作了,前段時間範春暉還說不好給她調動,叫她等一等。她現在等不下去了,自己可不打算在梧市這個地方長待,能盡快解決就盡快解決,這次她說什麽也要讓範春暉給她盡快換工作。


    文金釵氣急敗壞的瞪了一眼陳棟,隻能站起來坐到一邊去。


    省城到的很快,樂宛跟陳棟馬四下了火車就趕緊搭上公交車往醫院去。


    魏大山看到這麽興師動眾的來了人,還很是不好意思。


    “主任,您放心,拉下的單子我後麵就能抓緊時間拾起來。醫生說了我的病情不嚴重,過上一個月就好差不多了。”


    樂宛趕緊安他的心:“不著急,你好好養著,還沒有給你說。方敬到了時間就不幹了,他家裏已經給他安排好了工作,在省城。等你好了,就直接給你轉正,依舊負責周邊公社廠子的業務。你可以慢慢來。”


    之前為了不叫人說閑話才沒提方敬隻是一門心思來做臨時工的,現在看魏大山病中依舊忐忑的樣子,樂宛就幹脆說出實情。反正這段時間下來,她也覺得魏大山不錯,能吃苦還心正,轉成正式工也沒什麽人會反對。


    魏大山激動的很,他家裏負擔重,又被學校開除過,這份工作對他來說很珍貴。


    樂宛問過他的病情又給了他一筆醫藥費之後才問他:“打你的人你知道是誰嗎?”


    魏大山搖了搖頭:“隻聽見他們喊領頭的叫範主任。”


    隨即他又有點為難:“要不還是算了吧主任,人家是省城這邊的,咱們吃了這個虧,往後注意點就行。省城大大小小的印刷廠有四五個,咱也找不到人。”


    樂宛:“算個啥?咱們本來也要打開省城的市場,趕早不趕晚,鞋裏有個石頭子咱們就不走路了?打了人他們還想自在,倒是想的怪美。”


    樂宛安慰了魏大山幾句,叫他吃的喝的都記賬,這些全部都有廠子來兜底。得知他有親人來陪護之後,說把他家裏人的花費也報銷了。


    都安排完出了醫院,樂宛就去招待所開了兩間房。


    三個人一塊去國營飯店吃了飯,省城的燒雞在外麵很有名聲,幾個人一起去吃了。都覺得還不錯,皮酥肉嫩,準備走之前再來買一點。


    馬四倒是比較好奇樂宛打算怎麽做。


    樂宛:“當然是先找出來人啦。”


    想也知道,梧市印刷廠跟省城印刷廠相安無事了那麽長時間,畢廠長還一直跟這邊的廠子定銅模。沒道理現在就翻臉打人。想來想去,除了對方也準備效仿梧市印刷廠做設計,結果發現魏大山已經把手伸過來了,所以才不滿意自己被搶了市場。


    那找起來就沒那麽難,先拿掉一直給梧市印刷廠提供銅模的最大的印刷廠,再有就是拿掉省報的附帶印刷廠,剩下的裏麵找一找有沒有近期開展新業務的,還有一個姓範的年輕主任的。


    第二天,幾個人去掛著國營牌子的店裏吃早飯,省城到底是比梧市和下麵的縣要好的多。這裏的人們穿衣打扮都新潮一些,有的小年輕還把頭抹的硬了吧唧的泛著光,年輕姑娘們也都穿的洋氣些,還有人打著傘。雖然不是什麽裝飾的花裏胡哨的,但是足以見這裏的環境還是比較開放。


    吃過飯幾人先到了最大的印刷廠,這裏是畢廠長定鉛字銅模的地方。樂宛準備過來看看這裏的銅模車間,這次的事情也給她提了醒,一直從別的廠子定銅模不是事。人家要是有了壞心想要遏製你的發展,直接把你的銅模給停了那多費勁。還不如趁現在趕緊把車間弄起來。


    接待樂宛一行人的也是畢廠長的老熟人,跟著給樂宛做了介紹。


    這種大廠子做的大頭是各種票據和書籍,要麽就是一些內部文件,人家看不上設計那仨瓜倆棗。費心不說還得擔風險。


    樂宛轉了一圈下來,心裏也有了點數。銅模車間別的不說,得有老手帶著才能行。要不就這個時間什麽的就不好把控,出來的字模沒控製好就花了,還得重新融。


    告別了大廠子之後,一行人去了樂宛懷疑最大的一個廠子。


    這個廠子叫紅星印刷廠,早些年也是風光過,後來保密沒做好就下去了。


    這也是聽大廠子的接待人說的,說是有些機密文件印刷時候會封廠,外頭都是荷槍實彈的人守著,等到印刷完之後就把相關的廢紙和字模都給銷毀掉,避免信息外泄。


    但是紅星印刷廠那時候說是不小心留下了信息,所以才坐了冷板凳,什麽糧票工業票的印刷任務都輪不上他們了。


    最近倒是聽說他們在做一些新的嚐試,招了一些街溜子去,說是要推廣到全省城。


    樂宛幾個人到的時候,正好碰見火車上一麵之緣的文金釵。


    範春暉之前就是個混子,爛泥扶不上牆的人。他媽熬死了原配上的位,嫁的是革委會的二把手。前些年範春暉沒少聽人說他私生子,所以老是憋著一股氣非要出人頭地。


    之前他在琉璃廠當工會主席,誰知道琉璃廠的廠長老是看不慣他,索性他就不去了。在街上無意之間搭上了文金釵,雖然文金釵比他大好幾歲,但是那種風韻著實讓他著迷。他纏著他媽給文金釵搞定了工作和成分問題。自己也答應了在紅星印刷廠會好好幹工作。


    他可是要一鳴驚人的,又恰巧知道了梧市印刷廠的新路數,這就是一條發財路啊!弄得好說不準就要成為整個廠子的恩人。


    他立馬找了一群街溜子來,幫著他跑業務,自己又找了幾個大學生,準備也效仿樂宛做設計和校對。


    結果還不等他高興一陣,就聽見手下小弟說梧市印刷廠的手已經伸到省城來了,弄得他氣不打一處來,找人揍了那人一頓。


    樂宛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文金釵穿著小皮鞋,嘟著嘴跟她麵前一個油膩膩的男生撒嬌。


    這個男的穿著皮夾克,腳上是一雙迴力鞋,偏偏又把頭梳成三七粉,用油抹的鋥亮,整個人看上去就是一種違和的醜。更別提他還滿臉的王霸之氣,耳朵上還夾著一支煙,手裏玩著這年頭還有點稀奇的打火機。


    樂宛:……感覺眼睛被辣到了,這什麽鄉村風格的霸道總裁?


    霸道總裁看到樂宛盯著自己看,還自信一笑,滿臉寫著“鴨頭,就知道我這種人中龍鳳吸引了你”。


    文金釵還在那兒撒嬌:“範範,你都說了,馬上就能給我換到梧市的報社去的,怎麽還不給我換啊,我想去。”


    樂宛好心的搭了一句腔:“你進不去的。”


    第51章 套麻袋   (一更)


    文金釵扭頭, 樂宛笑吟吟的看著她。


    秋日的陽光從樹木的縫隙中打下來,樂宛穿著簡簡單單的襯衣和藏青色褲子,頭發紮高馬尾, 臉上什麽都沒塗。光是站在那裏就叫人覺得心裏舒服。


    這點舒服叫文金釵很不舒服。


    她今天穿了新買的小皮鞋和裙子, 臉上還塗了一層自己帶來的化妝品, 自認為打扮的很好看了, 但跟樂宛一比還是落了下乘。又想起昨天在火車上遇到她就沒好事,連續兩次伶牙俐齒的反駁自己, 文金釵自認為很好的脾氣也有點忍不住。


    “你算老幾?你能說了算?”


    文金釵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生氣時候豎起了眉毛,眼睛裏全是譏諷。


    邊上站著的範春暉看她這樣就皺了眉, 他不喜歡女人咄咄逼人的樣子。文金釵最吸引他的就是身上那點柔弱和江南女子特有的溫柔風情。想當初也是自己也是在路上偶然碰見了她, 正巧下著雨, 對方縮著肩膀柔柔弱弱的樣子激發了他的保護欲。後來知道她是悄悄跑迴祖籍來的,就更憐惜她, 不顧家裏人反對給她弄了工作。


    文金釵歲數已經不小了, 要比範春暉大好幾歲的年紀,平素沉靜溫柔時候還好,一生氣就掩不住的年齡感, 跟對麵亭亭站著的樂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樂宛看他倆就跟看猴一樣:“你不用管, 反正你進不去的。”


    文金釵這時候才想起來旁邊的範春暉,趕緊換上一副嘴臉:“這位同誌, 憑什麽我就進不去?你這樣說話未免太傷人。我雖然年齡大一些,也是正經學校畢業的,又有一個想要為做記者的夢想。我憑什麽就不能呢?聽你的話應該是跟梧市報社有關係,但我不會放棄的!”


    說著她滿眼堅定的看了一眼範春暉,轉頭又義正嚴詞的說道:“或許你不知道,我的偶像就是樂宛同誌, 沒錯,就是那個勇於自涉險境,救出被困知青的樂宛同誌。我也立誌成為跟她一樣的人,深入一線,做一名光榮的記者!”


    樂宛:……


    文金釵看著範春暉露出滿意的神情才擦了一把汗,她是刺玫的弟子,到底是不如刺玫經驗豐富。上頭叫她來執行任務,又苦於省城的線人沒了,所以她到這裏就是單打獨鬥。她也是調查了一段時間才把目標鎖定在範春暉身上的,範春暉這人,腦子是不咋好使,但在外頭是一定不能落了他的麵子。


    “所以,不管你說什麽,都不會打消我的熱情的!我一定會進入梧市報社,讓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都看看!”


    樂宛:……


    “……行叭,那你加油。”


    走後門也能叫完成夢想,瑞思拜。好在現在報社已經是吳元的天下了,倒是不擔心他把人收進報社去。


    但這時候範春暉顯然是不滿意了,他的女人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對方還是麵色不改。再想想這個姑娘針對文金釵針對的很沒有道理,範春暉心裏又是竊喜又是苦惱。


    唉,我怎麽這麽受歡迎。


    他上上下下的掃了一遍樂宛,心裏也是惋惜,這人倒是比文金釵年輕漂亮的多。


    陳棟看這小癟三露骨的目光就手癢癢,旁邊的馬四趕緊拽著他跟上樂宛。他們是有正事的,何必跟這倆腦子不好的消磨時間。


    樂宛客客氣氣的問門衛:“你好,我想請問一下,你們廠裏有沒有一個年輕的主任,姓範的。”


    還不等門衛迴答,範春暉就強忍著喜悅插話:“是我。”


    不怪樂宛沒往那處想,主要範春暉的穿戴打扮根本就不像一個有正經工作的,這年月雖然家裏好過點的工人也有時髦的,但一般人們還是把抹油頭穿皮衣的當成街溜子。


    樂宛又折了迴去,盯著範春暉上上下下的看,就這個癟三揍了自己的人。


    範春暉挺起胸膛,隻覺得自己的男子氣概征服了對方。


    樂宛露齒一笑:“咱們找個地方聊聊?”


    文金釵氣的眼睛冒火,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當著別人的麵就勾男人!


    被漂亮姑娘相邀,範春暉喜不自勝,但到底顧及邊上的文金釵。


    “抱歉,我已經有女朋友了。”我真是個全天下最好的男人!


    樂宛:“……不是的,我找範主任是聊工作。”


    聊工作啊,自己能跟她一個丫頭片子聊什麽工作,還不是不死心,想跟自己說點什麽。一會兒自己還是拒絕的委婉點,別把人家弄哭了。


    文金釵咬了咬嘴唇,不甘心的跟上,範春暉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被別人當麵搶走那是羞辱她!她默默從兜裏拿出來一把袖珍的小刀刃,眼睛悄悄眯起來,這個死丫頭,一會兒到了背人地方自己就給她好看。


    樂宛衝後麵目瞪口呆的馬四和格外沉默的陳棟瞥了瞥嘴角,倆人也跟了上來。


    到了一個僻靜的胡同口,樂宛退開半步,從兜裏掏東西。


    “範主任,我給您看個寶貝……”


    還不等人反應過來,樂宛就兜頭把一個麻袋套在對方頭上,陳棟也默契的上前來揮舞拳腳。


    樂宛看著陳棟賞心悅目的動作,還不忘提醒他:“打斷一根肋骨哈。”


    陳棟聽了這話就下意識的卸掉了幾分力,轉念一想又加大了點。


    再多一根……應該也不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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