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實在太忙了。


    粗略安排妥當之後,他們這些人輪休休息了三兩個時辰,說夠肯定不夠的,但戰事一切順利,人人都精神抖擻。


    先是開了一個大的軍事會議,等眾臣將領命匆匆而去之後,臨時議事廳剩下的都是核心小圈裏的自己人,除了柴武毅鍾離孤他們,柴顯柴興鍾離穎幾人也在,不過沒關係,他們也是絕對可信的。


    大家這才說起皇帝。


    話題主要還是進攻江眠的競爭攔截詳細過程,以讓大家知己知彼,完了還有之後的展望。


    紀棠撚了冬棗啃著,給柴興這家夥也遞了一個,聽到這裏眼前一亮,也顧不上在心裏吐槽柴興這囫圇吞棗的家夥了,忙舉手:“我有個事說說。”


    大家看過來。


    剛他們就說到昨天鍾離孤和皇帝指尖的強硬嗆聲,紀棠順勢就能接下說:“我覺得,咱們還是得多注意些。”


    她瞥一眼示意鍾離孤和柴武毅:“咱們這位陛下,可是一貫當斷則斷又心狠手辣的。”


    如今這劍拔弩張的態勢,難保對方不會痛下殺手,先設法卸去趙徵的兩大臂膀。


    她提醒:“龐進德咱們解決了,可鍾離將軍和國公那邊的,還不知道呢。”


    龐進德一直跟著呂衍,所以那本藍冊子上的細作大部分都是呂衍部的,鍾離穎部和柴武毅部也有,但比較少,不足前者十分之一。


    呂衍部和山南軍基本可以說是肅清了,但柴武毅鍾離孤麾下肯定還會殘留一些。


    多嗎?應該不會很多,且也應不會再有類似龐進德呂祖這樣的人物。


    畢竟皇帝當初要謀的是皇太子,他肯定是把發展得最優勢最把握的一塊安排上去的。


    由此可見,鍾離孤柴武毅這邊暗線滲透肯定不如呂衍。


    而龐進德和呂祖這級別的細作,也不是那麽好搞的,能弄出一個,就非常厲害了。


    沒了這兩人配合,細作網是絕對不可能發展得這麽深入鋪得那麽大的。


    相輔相成,不可複製。


    所以綜上分析,柴武毅和鍾離孤麾下細作不會很多。當然,也不排除可能會出一兩個中層將領的。


    紀棠說:“咱們可不能掉以輕心。”


    大家神色一肅,趙徵也點頭:“確實。”


    他眉目轉冷,這事兒趙徵又翻起些不大好的迴憶,趙元泰人品不行,但不得不承認此人能力是一等一的。


    壓了壓思緒,他轉頭看柴武毅和鍾離孤:“舅舅,鍾離將軍,你二人平時排兵布陣要再留心些。”


    篩查的話,實話說自從龐進德事件之後兩人已反複篩查過多次,能查出來的都已經查了。


    而不管趙徵還是鍾離孤柴武毅或呂衍現在排兵布陣都會十分注意,他們搭配著人用的,盡可能增加糾葛和互相監督,減低單人的自由度。


    趙徵呂衍這邊風險不大,倒是柴武毅和鍾離孤那邊,趙徵覺得紀棠說得很對,因此叮囑二人要更注意一些。


    鍾離孤柴武毅對視一眼,兩人點點頭:“是。”


    其實兩人和皇帝相識多年,對於對方的果決和品性體會更深,皇帝是個不動則已,一動必一擊即中的人物,可不好防範的。


    兩人決定迴去再把底下的再篩一遍,甚至要包括柴氏和鍾離氏的子弟,畢竟呂祖前車之鑒,直到現在,他們都沒弄明白呂祖為什麽會投敵。


    這個不算長的小會隨後就散了,議到最後因涉及柴武毅和鍾離孤大家神情挺凝重的,一掃剛開始的輕快昂揚。


    紀棠和趙徵私下商量了一下,決定如果征得柴武毅和鍾離孤同意,往兩人身邊放幾個暗部的暗衛。


    柴氏和鍾離氏都有底蘊的世家,尤其柴氏,護衛肯定是不缺的,但這樣兩人能安心些。


    “嗯,那你去問問吧?”


    紀棠支著下巴,有點憂愁:“其實我有點擔心他搞陽謀。”


    經過這一段時間接觸,她發現皇帝和馮塬不同,皇帝更多是陽謀,讓你避無可避。又或者陽謀+陰謀這這種模式,比如先帝和皇太子之死。


    越是重要,越是一出手迅如雷霆。


    實話說,這種手段真的挺難防備的。


    趙徵說:“我吩咐一下柴義和陳達。”


    其實最難的還是莫須有,現在隻能多管齊下了,暗中的查探肯定不能少的。


    倘若能能查出一些痕跡來,那就最好不過了。


    “行,你叫人。”


    紀棠夾著案上的卷宗,推門出去,一繞出院門,卻見柴興皺著眉頭在外頭踱來踱去。


    柴興在等紀棠。


    柴興這個人,別看平時大咧咧的還經常抱怨親爹和哥哥不講道理老打人,但一家人感情卻是極好的,親爹在他心裏比他自己還重要,剛才那事一說出來他就壓在心上了。


    “阿棠妹子,我能不能拜托你件事兒?”


    “什麽事兒?”


    兩人肩並肩往前走,柴興就和紀棠說:“阿棠,你能不能讓人多留意些那邊,有關今天這事兒的。”


    有關這個“人”,指的是暗部。


    柴興知道有暗部,但原本屬於明麵將領的他這不是他該提起的,他應當裝作不知道,就像以前剛剛認識沈鑒雲時,船上剛提起涉及暗部的話題,他自動就避出去了。


    但這不是涉及父親,他心裏實在是急。


    實在皇帝的手段給他留下太深太深的印象了。


    一次先帝,一次皇太子,每次給柴家帶來都是天翻地覆的影響。


    該細膩時柴興也有細膩的一麵,他知道這話去找趙徵說不合適的,但這不是還有他阿棠妹子嘛,和阿棠妹子說也是一樣的。


    “好啊!”


    紀棠一口應下了,並告訴他:“我和阿徵都惦記這事兒呢,剛阿徵已經叫人了。”


    “接下來我會盯緊這事兒的!”


    “那就好!”


    柴興鬆了一口氣,但眉心還是沒能全部舒展,他和紀棠對視一眼,其實兩人心裏都很明白,莫須有的東西是最難防範的。


    剛他爹和他說:“以不變應萬變。”


    倘若事情是衝他來的話,柴興能做到毫不動搖,可換成自己的親爹,他身為人子,就真的沒法那麽鎮定自若了。


    柴興抹了一把臉,煩躁:“如果真要動手的話,我倒盼著他早些。”


    也好趁著他們正防備著,好歹查到些痕跡出來,才好去應對防範。


    “拜托你了妹子。”


    “誒,說什麽呢,這不是我該做的嗎?”


    紀棠安慰他:“你放心,我把明麵的事兒多分些給鑒雲,接下來就重點盯這事兒,一有什麽動靜,第一時間就告訴你。”


    她本來就是這個打算的。


    “好!”


    柴興拍了一下紀棠的肩膀,好兄弟不說二話。


    他一激動拍得有點大力,紀棠也不嫌棄他,斜他一眼,也拍了拍他肩。


    ……


    皇帝這邊,已經部署起來了。


    江眠城古樸巍峨,如今皇帝和趙徵東西各在一邊,而江眠下轄九縣三十七鄉,已全部拿下了,趙徵搶先一步,得了臨江至東邊的五縣,皇帝得的是西邊的四縣。


    趙徵所得五縣,直接連同水路二道。


    下一步,魏軍將會繼續往東攻伐,目標是南梁在西邊一條重要的運輸通道。


    水路江眠再往前一百多裏,是另一座軍事要塞宿陵城。


    宿陵城和江眠有點不同,沒有直接麵向梓州而下的三百裏水道,魏軍的戰船速度就會慢下來了,而宿陵段河道暗礁和轉窄區域更多,更容易布置鐵錐和鐵鏈。


    而據哨報探,梁軍也確實布置了極多極多的鐵錐和鐵鏈,估計戰船過去會很不容易。


    所以,魏軍兩邊商議過後,接下來先不沿江往下推,而是先陸戰。


    南梁水網甚多氣候溫暖一年兩熟,軍糧根本就不缺,礦產和冶煉鍛製等技術也有,軍備也可以,自南梁京畿一路往西,通沙頭山、碌城、會水、夏原等二十七點一線過來,這是南梁陸上最重要的一條運輸線。


    水路齊備,同樣重要,一旦受阻,還有另一條。


    魏軍目前的目標,是把最接近的、從沙頭山到會水的這七個城鎮原野先打下來。把這條運輸線先打下一段,切斷對宿陵的陸上補給線,而後再掉頭左右包抄水陸齊頭並進攻伐宿陵。


    這是一場很複雜的戰役,皇帝預備將在此解決柴武毅和鍾離孤。


    為此,他啟動了那邊的全部暗線——紀棠猜得一點不錯,當初折在馮塬手裏的,確實多隻是呂衍部的。


    鍾離孤和柴武毅麾下因著找不到像呂祖這樣缺口,發展不了像龐進德這樣頂級大將也無法建立起這般規模的細作網,但中層將領,還是發展出有幾個的。


    不管一時貪婪也好,抑或騎虎難下也好,反正這些人是沒法再迴頭了。


    鍾離孤柴武毅三番四次清掃調度之下,是損了一些,還到底還有。


    還有,最重要的!


    皇帝還有一張底牌。


    這張底牌放在其他地方沒法用,如今南征宿陵卻剛剛好!


    除了馮增等寥寥幾個心腹,很少有人知道,皇帝這麽些年往南梁使勁,其實不單單隻發展出一個李孝儼。


    李孝儼隻是放在明麵上的,皇帝習慣做兩手準備,南梁這麽大一個朝廷掃下來,他自然不單單隻找到一個適合的對象。


    其實私底下還有幾個。


    甚至這幾個有些已經徹底投降了,就等著適時建功奔向大魏。


    南梁大軍現已壓上宿陵會水一線,這些人目前基本都在就在南梁大軍之中,並且位置不低的。


    隻要推動得宜,內外一同使力,解決柴武毅和鍾離孤並非難事。


    皇帝與馮增商量許久,一直到華燈初上,皇帝親自提筆寫了信,而後押上一枚花印。


    他把這些短信都交給心腹裘恕,並且,他沉思片刻,招手,讓裘恕附耳過來,他如此這般耳語吩咐一陣,最後:“切記,要不露痕跡。”


    裘恕心領神會:“請陛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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