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早已夜沉如水, 院子裏黑漆漆的,隻有連廊上掛著的燈籠在隨風輕擺。


    李均竹出了院子首先做的就是活動了下手腕,再扭扭腰。


    “大哥, 這是要打算抽死我們?”瞧李均竹的陣仗,李均念與李均安悄悄的嘀咕。


    背上一緊, 他好像又想象到明早連床都起不來的樣子。


    李均安也身子一抖, 忍不住伸手抓了抓肩頭, 那裏現在還有淺紅色的鞭痕, 現在又要多添幾道了。


    “大哥,你才受傷了,要不讓小廝來就行了。”


    幹笑著提議,李均念使勁眨了眨眼睛。


    “你們想讓南北來抽?行啊, 我叫人。”


    李均竹眉眼帶笑,眸子微挑,伸手朝著南北在的方向招了招手。


    “大哥,我覺得還是你來比較適合。”對於南北的武藝, 李均淩更是比誰都了解。


    如果真的由他來持鞭,恐怕他們幾兄弟沒有個把月是下不了床了。


    幾兄弟就看著李均竹玩味的笑了笑,也不說話, 就靜靜立在原地盯著他們,連唇角的笑意都隻是淺淺的。


    大哥這次迴來,怎麽變得更高深莫測了, 現在盯著自己瞧, 總感覺頭頂上懸著把劍隨時都會落下來。


    隻敢匆匆的撇了眼李均竹, 李均念再也不敢搭話了。


    “大哥,鞭子。”


    高升舉著鞭子跑到了李均竹麵前,臉上紅撲撲的, 一看就知道一刻也沒停歇。


    “好。”


    接過鞭子,李均竹瞳色瞬間冷了下去,“過去站著。”


    “大哥?”高升還想問自己站過去幹嘛?李均安忙不迭的拉著他後退了幾步,四兄弟站成了一排。


    啪--


    是李均竹揮了揮鞭子,抽在地上的聲音。


    啪啪--啪啪--


    是李均竹卷了鞭子,一鞭抽在石桌上發出的聲音,能看出他沒用多少力氣,可發出的聲音還是讓幾人覺得汗毛倒立。


    試了試,李均竹朝小廝招手:“去把院子裏點亮。”


    這黑漆漆的,看什麽都是模模糊糊的,萬一一會不小心抽到臉可就糟糕了,他現在的體力可大不比從前。


    可看著李均竹的舉動,對麵的四兄弟臉都漲紅了。


    大哥這是要讓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著他們受刑啊。


    “大公子,二夫人到了。”


    負責打算通傳的小廝,一路小跑著上前稟報,“可.小的看到二少夫人去主院請了老太爺和老爺夫人。”


    “無事..那就正好大家都來瞧瞧吧。”


    李均竹意味不明的看著院門口在丫鬟攙扶下躊躇不敢上前的古氏。


    等小廝們把院子裏的燈籠都點上,這個不大的小院子頓時燈火通明,連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而聽到通傳,一傳二。二傳三的,小小的院子裏擠滿了李家人,除了早已經入睡的老趙氏,其他的都在這了,連高元也扒著李大山的腿不放顛顛的跟來了。


    扶著李長河到石凳下坐下,李均竹才讓幾人上前。


    “今日,你們知道自己都犯了何錯?”


    負著手,李均竹輕飄飄的看向地上跪著的幾兄弟,把鞭子輕輕放在了石桌上。


    他扶爺爺坐下的時候看到了李長河手裏的藤條,這根黑色的藤條幾乎跟夜色融為了一體,讓很多人都沒注意到。


    “我這個當哥哥的沒給弟弟們做好榜樣,貪生怕死,置大哥於不顧,是不忠不孝不義之人。”


    李均淩神色平靜的跪下,首先認錯。


    “我們作為弟弟,對二哥不尊敬,沒有兄弟親情,大錯特錯。”


    李均念帶頭跪在李均淩身後,隻有高升不明所以的被李均安扯著衣擺也勉勉強強的跪下。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該罰還是得罰。”


    李長河過來的匆忙,連煙袋都沒有拿,隻是沉眉嚴厲的看著幾人,把手裏的藤條交給了李均竹。


    “你們姓什麽?”


    李均竹握著藤條,眼眸裏藏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姓李。”


    幾人齊聲迴答。


    “如果有一日我被下了大獄判了斬首,你覺得你們跑的掉嗎?”


    掃視一圈院子裏的站著的人,李均竹的聲音讓院子裏的人都是一怔。


    “二哥犯了錯,你們都做了些什麽?”用藤條指著李均念三人,李均竹輕飄飄的帶了一眼古氏。


    “落井下石,高聲咒罵,袖手旁觀。”


    三人一人說了一句,現在終於意識到大哥為何這麽生氣了。


    這半年他們對二哥心裏都抱有怨氣,絲毫都沒有收斂的表現了出來,這樣的行為和外人有和區別。


    “如果你們選擇不姓李,那就起身離開,從此以後我不再多管你們一句。”


    這話是看著院子裏站著的所有人,李均竹環顧了一圈,發現包括古氏在內,沒人吭聲。


    “我們生是李家人,死入李家墳。”


    高升急的跪行幾步,抱住了李均竹的腿。


    由著高升紅了眼眶,李均竹輕輕的推了他一下“跪迴去。”


    “李均淩,你有想和弟媳說的話嗎?”


    古氏不停的扭著手裏的帕子,一雙眼睛隻是盯著李均淩看,眼裏的擔心都快溢了出來。


    暗暗點頭,李均竹覺得隻要她還對李均淩有夫妻感情,這事就還有挽救的機會。


    老話不是說,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古氏的缺點很明顯,但優點就是對李均淩的在乎。


    “是我無能,做了錯事,還把責任怪到你頭上,是我的錯。”


    轉了個方向,李均淩定定看著古氏,終於說出了心裏的別扭。


    “夫君,是我的錯,是我鬼迷了心竅。”


    這半年來的委屈怨恨一瞬間都消散,古氏掙脫開丫鬟的攙扶,撲到了李均淩的身上。


    “是我,是我嫉妒大哥大嫂,是我,都是我的錯。”


    抱著李均淩的胳膊,古氏放聲痛哭。


    她今夜已經做好了大哥要讓夫君休了自己的打算,腦子裏想了許多的可能,就是沒想到大哥竟然讓夫君給自己認錯。


    她嫉妒大哥受全家的信賴,嫉妒大嫂受全家的寵愛。


    可現在她覺得,隻要有夫君的信賴和寵愛就夠了,其他的,她會跟著大嫂學。


    就等著古氏在李均淩懷裏痛哭了一場,李均竹才抬眼示意她的丫鬟。


    “夫人,我扶您去旁邊休息休息。”


    丫鬟不敢看李均竹,隻能一聲一聲的勸著不願起來的古氏。


    “去吧,去邊上看著,下次做事之前就能想到我會受怎麽樣的懲罰了。”


    安撫的拍了拍古氏的後背,李均淩終於軟了神色,還伸手給她攏了攏發絲。


    “好。”


    用帕子捂住眼睛,古氏終於一步三迴頭的退到了不遠處。


    “誰先來?”李均竹問。


    揮了揮手上的藤條,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嗚------


    聽奶奶說過,這家法藤條抽到人身上,就是一下,就能讓人幾天起來不床。


    “我是哥哥,我先來。”


    起身走到李長河身邊跪下,李均淩神色堅定的看著李均竹,比起這半年心裏的憋屈,他現在覺得就是給大哥把自己打個半死他也心甘情願。


    點了點頭,李均竹麵無表情的握著藤條使勁一抽。


    意外的,這藤條抽到皮肉讓竟然沒有很大聲音,隻是發出了幾聲沉悶的啪啪聲。


    可李均淩就是這一瞬間就疼的滿頭大汗,緊緊咬著牙齒,雙手撐在了地上。


    院裏的眾人都能感受到這藤條抽在人身上的疼痛,高元甚至抱住了李大山的大腿,不敢再瞧。


    “夫君。”


    眼見大哥麵不改色的連抽夫君五下,古氏覺得自己的腿都軟了,可她不敢上前,隻能祈求著快點結束。


    她看到夫君後背的衣衫綻開,露出裏麵血糊糊的後背。


    “以後還敢不敢的。”


    收迴藤條,李均竹沉聲問。


    “再也不敢了。”斷斷續續的才說完了這幾個字,李均淩感覺自己現在整個後背火辣辣的,一陣一陣鑽心的疼讓他咬的嘴唇都出血了。


    “該你們了。”


    繞過撲在地上不起的李均淩,李均竹冷著臉走到了李均念幾人麵前。


    “我先來。”李均念主動出聲。


    “一人兩鞭,記住了今日的痛,下次再犯就加倍。”


    從頭到尾,李均竹的麵色都是平靜無波的,不管是看到李均淩的皮開肉綻,還是高升的痛昏過去。


    收了藤條,李均竹把還帶著血絲的藤條雙手遞給了李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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