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日上三竿, 李均竹才頭疼欲裂的醒來, 一看自己竟橫睡在床上, 再一看同屋的馮程遠也衣衫淩亂的睡在另一個床上。


    狠狠搓了搓臉, 恍惚想起昨晚幾人好像喝醉了,突然門外想起敲門聲;“李廩生,傅教諭讓你和昨夜一起喝酒之人, 醒了去他課室找他。”


    “曉得了,謝謝師兄。”李均竹迷迷糊糊的迴, 掙紮了半天,才翻身下床,踢了腳還在唿唿大睡的馮程遠,洗漱去了。


    換洗一新迴來,腦袋才好像終於迴到原位,這才想起剛才師兄所帶來的話, 心裏咯噔一下,轉身去敲旁邊屋子的房門去了。


    等幾人終於齊整的趕到傅教諭的房間,已經是午時已過了,他們不僅昨夜喝醉才歸,還錯過了今早的晨課。


    躊躇半天,李均竹才扣響了房門,好一會裏麵才傳出讓他們進去的聲音,毫無意外,又是李均竹帶頭走了進去。


    等幾人並排著站在書案前,一直斜靠在圈椅上的傅長卿才,直起身端坐起來,也是李均竹第一次看見自家老師如此正經的表情。


    忐忑不安的他並沒有開口求饒,垂著雙手,既然自己是自己做下這等錯事,被罰也是理所應當。


    “你們幾人,昨夜點卯之時,喝醉了才迴到學舍,今日還錯過了晨課,你們說說,本教諭該怎麽懲罰你們。”食指在桌案上輕點著,雙眉緊皺的傅長卿問:


    “任憑先生責罰,我等無可辯之詞。”李均竹垂下頭。


    “好一個無可辯之詞,連自己錯在哪都不知,”又靠迴椅子裏,傅長卿接著說道:


    “錯就錯在你們不知節點,沒有毅力。也沒認清自己的身份。”


    身份?這喝酒怎麽還扯到身份去了,李均竹心裏疑惑,臉上也就帶了出來。


    “不管你們因何而喝酒,昨夜又是否喝多了,可今早錯過了晨課,這就是沒有毅力,借由酒放縱自己罷了。”


    “既知道今日有晨課,還放由自己喝酒,這不是沒節點是什麽?”


    “如若你們是這所府學的教諭,那你們昨夜喝醉而歸,誰人會質疑你們,可你們隻是這府學裏的幾個小小秀才,這還不是沒認清自己的身份?”


    “特別是你,李均竹,陳先生把你教由我教導,可是看在你祖父之情,你不僅不珍惜,還擺著世家公子的譜放浪形骸,恐怕你祖父知曉也會抽出煙袋揍你吧!”


    凝神注視著李均竹,看他滿臉通紅的開始握緊了手指,傅長卿才滿意的停下來,掃視了一圈屋子裏的其他四人。


    “李均竹留下,你們其他幾人迴課室去,抄寫府學的學規一百遍,交由課室的教授”


    揮了揮手,傅長卿看著周燁百幾人慢吞吞的朝門口挪著,頻頻朝李均竹遞著眼色,直到他迴了個眼神,幾人才出得門去。


    門剛一關上,“噗嗤”李均竹就看到自家老師笑開了來,身子又斜迴了圈椅上,還把腳也耷拉了上去。


    “在我麵前演什麽兄弟情深的戲碼,這幾個小子看來都是已你為首,昨夜喝酒之事怕也是你帶頭而為吧”


    “其實這喝酒也不是什麽大事,可喝了酒被教授抓住就是你無能,什麽府學的規矩,什麽身為學子的本分,都是狗屁。”


    眼眸裏藏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傅長卿笑吟吟的看著李均竹;“這世上的規矩都是人定的,這一世都是按照規矩活著,多累,就是要打破這規矩才有意思啊。”


    腦子裏亂糟糟的,李均竹總感到有種感覺是自己沒抓住的,可紛紛亂亂的總是理不清。


    “好了,今日叫你來,不是給你解惑的,為師過下個月啟程前往臨城郡,你迴昆山縣跟家裏交代下。”


    “屆時,我護送陳先生迴昆山縣裏訪友,你再到縣城與我匯合。”看李均竹要追問,傅長卿幹脆說出今日喊他來的目的打斷他。


    壓下剛才想脫口而出的問題,李均竹轉而問起他們此去臨城郡的目的,既然老師不願深談他就不再追問。


    這次傅長卿前去是受皇上的指派,前去督查臨城郡防洪堤壩的建設,去年的大洪水淹了不少臨河下遊的老百姓,這次朝廷撥了大量的白銀,修補堤壩。


    為了不讓此利民事被一些貪官汙吏所破壞,皇上想起了了傅長卿,還專門給了個工部監察使的身份,監察這事的處理。


    “你的學業無需擔心,這一路上教你學問的時間,還是有的,而這一去恐需好幾個月,你迴李家村好好與家人團聚幾日,你還有什麽想說的。”看李均竹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老師,我想帶上我一朋友,他擅算學,我想此行他應該會給我們很大的助力。”一說起堤壩,李均竹就想起了苗方,可細細思量了下,還是說他會算術比較穩妥。


    一聽李均竹有朋友擅算學,傅長卿隻以為是這小子的托詞,不過是他想順路帶上自己的朋友一同前往遊玩,“行,帶上吧,全帶上也行,反正是朝庭出路費,就讓為師帶你們出去見見世麵。”


    與老師商議完出行的行程,李均竹才滿懷心事的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一會是想起剛才老師所說的關於規矩的言論,還有就是這一走就要去那麽遠的地方,不知怎麽讓奶奶和娘放心。


    才踏進院子果然就見周燁百三人正排排坐在屋簷下望著院門的方向,可讓李均竹意外的是楊成泰也在,看周圍幾人關心的圍了上來,手足無措的立在原地。


    七嘴八舌的詢問都受到了什麽懲罰,卻收到了個驚天消息,周燁百幾人臉上都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神情,沒管他們,李均竹徑直走向楊成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日之事別放在心上,這酒都下肚了,再想反悔都來不及了,至於出行之事,你也考慮考慮要不要出去,當做遊學開闊眼界。”


    直到李均竹得了老師的準許,收拾行囊迴昆山縣,楊成泰才跑到他們住的屋子說自己也要一同前往。


    他這就迴村裏去,與自家父母說明,到時候去昆山縣找幾人,得了昆山縣李家宅子的地址,他竟是這群人裏第一個離開府學的。


    昆山縣,李家村


    對於突然迴到李家村的李均竹,李家眾人都是萬分驚喜,奶奶老趙氏更是喜極而泣,這金寶去郡城讀書崎嶇就是半年沒見了。


    一聽在家呆一個月就要跟想著老師去往那麽遠的地方,連一向開明的娘親也是一臉不讚同的樣子,“那可是官府的事,你一個小小的秀才去了能做什麽?”


    “是啊,金寶,你可不興去那麽危險的地方,你乖乖呆在府學裏好好讀書就行了。”


    奶奶老趙氏一聽更是萬分不情願了,金寶現在讀書,越讀越好,可離家也越來越遠了,現在還要去那麽遠的地。


    扶著奶奶坐到堂屋的凳子上,一邊輕輕給老趙氏垂著背,李均竹一邊撒嬌;“奶奶,我都十四歲了,可最遠才去過雲城郡,老師這是帶我出去見世麵呢。”


    “可是,奶奶不放心啊。”老趙氏還是不依。


    “好了,你們這是婦人之仁,你們還指望金寶一輩子呆在咱們李家村啊,傅先生,我見過,人家可是丞相之子,金寶說的沒錯,那是帶他出去見世麵。”李長河看老婆子又要胡攪蠻纏,忙打斷。


    聽公公開口,張氏也不敢開口反駁,隻是盯著自家這個已經成長大人的兒子,暗暗抹起了眼淚,怕自己以後相見的機會越來越少了。


    晚飯後,好不容易安撫好興致不高的娘親,李均竹意外的迎來了挺著大肚子的大姐和姐夫。


    李雪梅扯了扯舉棋不定的張庭生,在李均竹的攙扶下坐到了炕上,靠了幾床被子才感覺自己舒服了些。


    支支吾吾的半天,張庭生才開口;“大弟,我想進縣城裏買個小宅子,大妮讓我來找你,想聽聽你的主意。”


    “買宅子?大姐和姐夫不在李家村住了?”


    “就是,就是,”羞於啟齒的張庭生還是說不出口,看不過去的李雪梅才講了張家最近發生的事。


    原來這張庭生的三弟去年成親了,本是好事,哪知這三弟妹成親沒多久就鬧著要分家,說是二伯和二嫂成親之時,家裏給的聘禮比她高,住的屋子也比他們三房好。


    每日家裏都鬧的雞飛狗跳,張老漢一合計,這分家就分吧,再鬧家都要散了。


    可這三房卻鬧著要分家裏的大頭,因此此事也成了李家村村民們,每日茶餘飯後的聊資。


    這張家的三弟妹甚至指著鼻子的罵已經懷孕了的李雪梅,兩口子不堪其擾,決定用李雪梅的嫁妝錢去縣城裏買個小院子。


    第34章 替姐撐腰


    看姐夫小心翼翼的護著李雪梅, 兩人還是一副恩愛的模樣,李均竹剛升起的怒火頓時也熄了,家家都有各種瑣事, 哪有事事完美的家庭。


    搖了搖頭,李均竹說道;“我不會幫你們在縣城裏選買宅子”


    失望之色爬上兩夫妻的臉龐, 李雪梅左手抵住炕想起身, 攔住準備出門去的兩人, 李均竹無奈補充;“你們倒是聽完我說的啊,大姐等你都是快做娘的人了,性子還是那麽急。”


    “你們就這麽離開村裏了, 那村裏會咋看你們, 怎麽著也得把這家分清楚了才能去去縣城, 何況姐夫你也要想好在縣城裏做些啥活計, 才能養活我大姐和馬上出世的孩子。”


    思考了良久, 張庭生才點點頭;“明天, 我會和爹娘再提分家之事, 到時大弟你作為雪梅的娘家人也來。”


    同意了姐夫的請求,送走了心事重重的兩人,李均竹到上房, 把張家分家之事,告知爺爺李長河。


    聽到孫女受了那麽多委屈, 都沒迴同一個村的娘家訴苦,奶奶老趙氏恨不得現在就找上張家,當初就是看張老婆子好說話,沒想竟是個軟骨頭,拿不住兒媳。


    第二日下午,張庭生果然來到李家請李長河去張家見證分家過程, 等李均竹扶著爺爺才走到張家院子外,裏麵已經是吵鬧不停的聲音。


    看李長河和李家村唯一的一個秀才出現在張家,除了張老三的媳婦,其他人都很自覺地閉了嘴。


    張老漢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此刻都是愧疚的神情,起身上前扶著李長河落座,才無奈開口;“李二叔,是我對不住你啊。”


    拍拍這個比自己小了二十幾歲的小輩,李長河悠悠的說;“不怪你,這樹大分支,人多分家都是老道理,你啊就放寬心,分家之後等著幾個孩子的孝順吧。”


    一直乖巧站在李長河身後的李均竹這才環視了一圈這張家堂屋裏站著的一群人,這其中最顯眼的是一個挺胸叉腰的婦人。


    果然,大家都沒說話,隻有她上前一步,三角形的吊眼,還未開口就顯出幾分刻薄;“好了,爹娘,這該來的都來了,還是說說分家怎麽分吧。”


    “就按你爹前些時日所說的分,你要咋分,三個兒子,除了老大,你們其餘兩房都一樣。”一直坐在角落裏的張婆子嚷出聲。


    “那可不行,大房是長子我也就不說什麽了,可這二房憑什麽分得和三房一樣多,二房的二伯成親可是花了不少銀子。”


    “還有我這位二嫂,進門就穿金戴銀的,誰還不知道你二老暗地裏補貼了多少呢。”


    “憑什麽,她懷個身子,就吃香喝辣的,就她帶進張家的那點嫁妝,肯定還是老二從家裏摳了不少的銀子。”


    吊眼一直掃視著李雪梅的肚子,張老三的媳婦心裏著酸水都快淹到自個兒了,這李雪梅就不是個好東西,把爹娘哄的團團轉。


    “你胡咧咧啥,人家大妮懷了身子,吃點喝點咋了,就你小氣吧啦。”張婆子一聽這個小兒媳婦這麽汙蔑自己,坐不住了。


    “我呸!她嫁妝箱裏還有個金鐲子,當時曬嫁妝的時候可沒看到,這是大嫂親口告知我的,肯定是老二拿家裏的銀子送的。”無視了張婆子,張老三媳婦繼續抖落著。


    好像感覺自己說這些空口無憑,他拉過張老三,從張老三懷裏摸出個金鐲子向大家展示著。


    看自己的金鐲子竟然在弟妹身上,李雪梅驚唿一聲;“這是我大弟給我的壓箱底,怎麽在你那。”說著就想上前去奪迴來。


    看妻子全然不顧自己快要臨盆的身子,張庭生忙跟上護在妻子身前,從二哥手裏奮力把鐲子搶了迴來。


    呸了一口,張三媳婦恨恨的看著李雪梅夫妻,“你大弟,你成親之時就是一個窮酸書生,莫不是騙來的銀子給你打的金鐲子,不要臉的娼婦......”


    “你給我閉嘴。”李長河怒吼:“我李家的孫女豈容你汙蔑。”張家的堂屋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突然一道諷刺的聲音響起;“看來張三嫂子對我李家的家底甚是了解啊!連我這個做弟弟的是個窮酸書生都不甚知曉。”


    站前一步,李均竹接著道;“你擅闖我姐的屋子,盜竊我贈於她的嫁妝,按律該判十月□□,你不敬公婆,不敬兄嫂,挑撥是非按家法該休。”


    “你汙蔑官府親定秀才,按律該判兩年以上□□,最後,我還贈與我姐一百兩的壓箱銀子,如若也找不到,那你這罪相加起來可就大了。”


    冷哼一聲,李均竹轉頭看向張家三房兩口子,冰冷的眼神讓張老三嚇了一跳,這李家小子平時都是笑嗬嗬的,怎麽眼神那麽讓人害怕。


    驚恐的他趕忙上前拉住了正要坐地嚎哭的婆娘,伸手捂住她的嘴一直往後拖,小心翼翼的向爹娘和李家賠罪。


    轉身朝堂屋前的張家長輩彎腰行了個禮,李均竹悠悠賠罪,“請恕均竹無理了,晚輩大姐在李家一直是長孫女,我這個做弟弟的一直承蒙長姐照顧。”


    “實在是今日聽聞張家三嫂如此汙蔑,我心有難安,還請二位長輩見諒。”說完又躬身退後了李長河身後,兩眼掃視著堂屋裏的各路人。


    俗話都說,這民不與官鬥,這秀才雖不是官,但可見縣令不跪,還能跟縣令也說上話,一聽那張家的三兒媳竟汙蔑秀才,堂屋上的眾人也不敢再開口。


    “既然,各位沒什麽要說的了,那我也就來說說,今日分家,我家大妮就吃點虧,家裏的房子和地都不要了,全折算成銀子給他們就行。”李長河摸出煙袋裏的煙絲,點上。


    在李均竹對張家三兒媳的三質問後,李長河提出的不要田地之說,眾人也就沒啥異議的接受了,如若不然李家那小子再搬出些律法,那可才是大事不妙。


    一番討價還價之後,張庭生帶著李雪梅揣著分得的五十五兩白銀,這家就算分完了,而沒有分得田地的二人以後也不用贍養張家老兩口。


    在張家三嫂不停的催促下,沒有去處的夫妻兩無奈跟著李長河迴到了李家。


    老趙氏一聽兩人隻分了銀子,而且這主意還是自家老頭子所出,氣的拿起手裏的正在摘的菜就砸了過去。


    “你個老婆子,一輩子這性子都這樣急,話都沒聽完,你就急眼了。”靈活的躲過迎麵丟來的綠菜,李長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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