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顧絳抱她抱得太順手了。


    “你的血……”顧絳眯起眼睛,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情說道,“會讓魔很舒服。”


    “很舒服?”聶音之萬萬沒想到是這個迴答,但仔細一想又覺得合情合理,魔修又怎會僅僅因為她的血香甜就被誘惑,這血對於他們來說,定還有別的作用。


    顧絳隻喝她一點血,似乎沒有什麽大礙,但若是喝得多了些,便會有些迷離之態。


    最開始那一次她放血獻祭,顧絳一次性吞了太多,昏沉好幾日,魔氣也不受控製,看上去不像是舒服的樣子。


    難不成小酌怡情,大飲傷身?喝得多了就會被她直接送走超度?


    可根據彈幕中所言,蕭靈受到她金丹滋潤,血肉有了同樣誘惑魔修的效果,她最後跳下萬魔窟渡化萬魔,一魔能分得到一口嗎?小小一口能渡化一隻魔?


    若是如此,顧絳都不知道被她超度多少迴了。


    這種不平凡的設定,彈幕裏有一條倒沒有說錯,她確實是托了蕭靈這個主角的福,才能擁有。


    不過聶音之可不管這些因果倒置的狗屁,這血是她的,用來渡化萬魔,還是馴化萬魔,那就是她說了算。


    “如何舒服,你仔細說說。”聶音之萬分好奇,眼巴巴望著顧絳,她想盡可能了解自己血肉對於魔修的作用,才好做到物盡其用。


    “暫時能被天地接納,不再被萬物排斥。”顧絳攤開五指,已經有了些許熱度的陽光落在他白玉似的手上,不再灼燒,風中蘊含著因雲笈宗大陣動蕩所紊亂的靈氣,一唿一吸也不再如吸尖針。


    天地無時無刻不在想要剜掉它身上的膿瘡,魔就是忤逆它所生的膿瘡。


    神女的血肉對魔來說,是摻入蜜糖的砒霜,飲鴆以止渴。


    聶音之沒聽太明白,還想繼續問,紅葉忽然往下一垂,帶著她急速墜下,如流星一樣墜入腳下城池,直接從窗闖入一間客棧上房。


    顧絳徑直往床榻走去,頭上發帶鬆落,青絲垂至腰間,玉簪和罩在身上的玄色寬袍一起落到地上。


    他抽下腰封扔到一旁,又一層暗紅長衫落地,眨眼間已經脫得隻剩白色中衣,倒上床閉上眼睛。


    這一串動作行雲流水,聶音之都看呆了。


    她從小紅葉上跳下來,目瞪口呆地幫他撿起地上散亂的衣物掛好,坐到床沿上俯身看他,“祖宗,你就一晚上沒睡覺,就這麽困嗎?”


    祖宗沒理她。


    聶音之拂開他臉上淩亂的發絲,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白臉,嫌棄地嘀咕,“你還沒沐浴呢,怎麽能直接上床。”


    她掐了一個清塵訣從顧絳身上掃過,顧絳不耐地皺起眉,翻身往裏滾去,鑽進了被褥裏。


    聶音之:“……”她抿唇淺淺笑了一下,起身推門出去,下到一樓來找掌櫃開房。


    這裏是雲笈宗仙山地界外最大的一座城池,名喚臨仙城,雲笈宗上的靈氣波動到了這裏,隻生出些異常瑰麗的雲嵐,城中還算安寧。


    聶音之估摸著大魔頭這一覺該睡到晚上去了,便點了許多好吃的,讓人到晚餐時做好了送上來,交代掌櫃稍後送熱水到屋裏。


    客棧掌櫃一愣一愣的,由此發現了客棧一項安全漏洞,決定之後將門窗都要好生檢查一遍才行。


    聶音之轉身準備上樓,指尖上微微一涼,她低下頭恰好看到一縷遊絲狀的黑影從自己袖子裏竄出去,往門口飄,像頭發絲一般,不仔細看很容易就會被忽略掉。


    客棧來往的人,甚至是一個跨門而入的修士,都沒有發現它。


    是魔氣。而且還是聶音之已經習慣了的魔氣,以至於才這麽毫無防備地就被近了身。


    聶音之攥緊自己被叮了一口的指尖,往樓上看一眼,顧絳不可能起來了,就算起來要找她,也不會用這種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方式。


    那縷魔氣掛在客棧門檻上,似乎在等她。


    聶音之冷漠看它一眼,轉身往樓上走。


    她又不傻,才不會跟不三不四的東西走,好奇心害死貓,就算這絲魔氣與顧絳係出同源,她上樓就可以抱著魔頭睡覺,怎麽可能被一根頭發絲勾走。


    那縷魔氣眼睜睜看她越來越遠,又不敢追上去,它趁樓上人沉睡,才敢掐成絲冒險飄來試探一下,萬萬不敢靠得太近了。


    那縷頭發絲從客棧門邊縮迴,遊進人潮,鑽進一條街之外的一家酒樓後廚,院中有一大車昨夜才從西北塢城送來的炎炎兔。


    一隻肥美的灰兔子被卡在籠子縫隙中,腦袋從籠子中擠出來,三瓣嘴不停蠕動,將那縷魔氣吞了進去。


    另一邊,聶音之迴到房間,放下屋中所有帷幔,在屏風後舒舒服服泡完澡,用靈氣催幹頭發,嚴嚴實實穿上內裙,係上腰帶,撩開床幔爬到床上。


    她跪坐在顧絳身側,左右看看,尋找合適的睡覺位置。大魔頭睡覺姿勢著實很放得開,半點都不拘束,這麽寬敞的床榻,竟沒有她容身之地。


    聶音之想推醒他,想了想,又放棄了。她呆坐片刻,摸了摸顧絳的胸口試手感,滿意地將他手臂擺好,直接枕在他身上。


    床幔內非常暗,也很安靜,聶音之聽著自己的唿吸和心跳,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快要睡著時,她突然驚醒。


    為什麽隻有她一個人的唿吸和心跳?


    第21章


    聶音之頓時有些慌神, 附耳貼到他心口上,裏麵毫無動靜,又去試探他的唿吸和脈搏, 越摸越覺得如墜冰窟。


    “顧絳……”聶音之伸手推他, 聲音發顫。試了幾次想要探入神識試探他的意識, 都無果。


    怎麽迴事,他怎麽可能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死掉?難道是在雲笈宗的時候, 扛下護山大陣那一擊時受了傷?為了不被仙門看出端倪帶她出來才一路強忍著,裝作若無其事?到了這裏已經是強弩之末, 才會那樣急迫地闖入客棧?


    顧絳,為什麽這麽傻?


    這個變故實在太突然, 聶音之腦子裏一下亂得厲害,有很多念頭湧上來,可她一個也抓不住,伸手捧住他臉時,眼淚已經控製不住落下來,哭得一抽一抽的。


    “顧絳……嗚嗚……為什麽, 你怎麽……”聶音之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明明前一刻,她還在美滋滋地計劃晚餐的菜色, 泡澡的時候,還在想他們下一步該往哪裏去,想等顧絳睡醒後問問他的意見。


    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


    【天啊,怎麽了?聶音之怎麽哭得跟死了男人似的, 是我錯過了什麽重要劇情嗎?】


    【?????這是怎麽了????】


    【哭啥??顧絳死了嗎?】


    【音音別哭了, 我他嗎也要哭了。】


    【草, 難不成是開始修複劇情bug了?因為封寒纓上線, 所以一劇不容二魔頭,顧絳就暴斃了?不然我實在想不通魔頭怎麽會突然就死掉。】


    【哈哈哈哈哈笑死,早該死了,活該活該活該!沒有魔頭撐腰,你聶音之算個什麽東西】


    聶音之眼角餘光掃到冒出來的彈幕,咬緊牙關,心裏控製不出生出戾氣,周身的靈力不正常地波動,眼瞳中漫上走火入魔的紅光。


    紅葉刀嗚嗚震動,像是低聲的嗚咽,刀上魔氣被無形力量牽引,朝著聶音之匯來。


    聶音之想,什麽劇情,她才不管什麽劇情,那她便墮落成魔,讓所有人都付出代價。


    然後——


    顧絳睜開了眼睛,嘴裏的五色露太多,他險些嗆住,咕咚一聲咽下後,滿臉都是被吵醒的起床氣,含糊不清道:“聶音之,你好吵。”


    他用一種睡眼惺忪,很莫名奇妙的眼神,懶懶瞥了一眼自己的刀,看向麵前哭得梨花帶雨、雙眼猩紅的人。


    聶音之哽住,經脈裏動蕩的靈力霎時凝固,被牽引而來的魔氣倏地退迴紅葉刀內。


    她可能暫時入不了魔了。


    顧絳看清她的樣子,登時清醒了,撐起身托起她的下巴,“你哭什麽,怎麽了?”


    先前聶音之滴落在他臉上的眼淚就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淌,落進嘴裏,很澀。


    聶音之瞪大眼睛盯著他,張開嘴,控製不住先抽噎了一下,一時說不出話來,隻能搖搖頭。


    顧絳皺起眉,他第一次見聶音之哭成這個樣子,心裏冒出莫名的煩躁。


    他從聶音之身上察覺到一抹異樣的氣息,眼神驀地沉下去,周身透出陰沉的冷厲,伸手幫她擦了擦眼淚,從榻上起身,隨手扯下外袍邊套邊往外走,“你在這裏等我。”


    顧絳勾勾指尖,紅葉唰地懸空而立,刀光在屋中落下一層防禦結界,他的人已經從屋內消失。


    這一切實在發生得太快,聶音之完全來不及阻止,更加不知道顧絳跑去了哪裏,打算去做什麽。


    床幔輕飄飄落下,聶音之撫著心口給自己順氣,慢慢從大魔頭突然死了,又突然活過來,還突然跑了,這種大喜大悲、跌宕起伏的心情中緩過勁兒來。


    然後,又差點被自己蠢哭了。


    她一時情急,忘了自己和顧絳之間還綁定著共生咒,此時這咒術上隻有他一支獨苗,顧絳若是死了,她也會死。哪裏輪得到她為顧絳哭喪。


    聶音之解開左手腕上的緞帶,勾出咒印,金芽上的那片小葉子輕輕搖曳,金燦燦,水靈靈,生機勃勃,活得非常健壯。


    她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抱著腦袋埋進枕頭裏,忍無可忍地罵自己,“啊啊啊啊你為什麽這麽蠢!”


    幸好顧絳跑了,不然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是以為他死了,才哭成那個鬼樣子,聶音之一定會羞憤欲死,恨不得當場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她小時候養過一隻小狗,不知吃壞了什麽東西,也是一覺醒來,突然死了,聶音之茶飯不思哭了好多天。更何況是養的一隻可心的魔頭呢。


    不丟臉,反正顧絳也不知道她為什麽哭。


    聶音之調整好心態,坐起身來,掏出小鏡子照了照自己泛紅的眼睛,起身掀開帷幔,取出一套銀線繡就著孔雀圖案的雪白羅裙換上,在走動間能看到裙裾上那流光浮動的銀色尾羽,精致極了。


    她對著窗外明亮的陽光化了一個美美的妝,遮住自己紅紅的眼眶,拿出之前讓小二送來的幾碟點心,坐在窗邊,邊吃邊等顧絳。


    陽光明媚,歲月靜好,假裝無事發生。


    【?????什麽情況,你們兩口子演我們呢??】


    【嚴謹一點,是聶音之一個人演我們。】


    【我俏麗嗎!老子的眼淚不值錢是吧?!再為你們掉一滴淚算我輸!】


    【聶音之你這個狗逼,就算你打扮得再漂亮我也不會原諒你嗚嗚嗚嗚,啊,好香,姐姐真的好美。】


    【我他媽笑死,聶音之一個人演了一出生離死別的苦情戲,咕咕醒來第一句話:聶音之,你好吵。】


    【為什麽這麽好笑?這是人工智障吧(狗頭),不行,我必須截屏發wb,笑死我了。】


    【聶音之,你好吵。哈哈哈哈哈哈臭男人,你看看你說的是人話嗎?】


    【誰要是為我這麽哭,我tm立刻娶她!魔頭就這麽把一個為自己哭得肝腸寸斷的人丟下不管了??】


    【我已經替聶音之尷尬到腳趾摳出一整座迪士尼樂園了。】


    【這難不成是個沙雕劇?】


    聶音之嘴角抽搐,已經不敢再去看彈幕了,低下頭胡亂分析。


    她是知道顧絳睡著時很安靜,唿吸很淺,但也不至於睡著後會沒有唿吸,沒有脈搏,甚至連心跳都沒有。


    在折丹峰時,她其實很少跟顧絳同床共枕,像今日這樣靠得如此近地躺在一起也不過兩迴。


    第一次是他喝了太多血昏睡,那時被他抱在懷裏,聶音之自己也昏昏沉沉,清醒後對他很是防備,一旦脫離他的桎梏,就飛快遠離了顧絳。


    從五色露中出來那一迴,她一心隻想幹壞事,沒注意那麽多,而且顧絳很快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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