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明辰見她探頭,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兔子似的。白皙的臉上氣得一片通紅,一頭烏黑的青絲在半空中卷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又在她單薄的肩頭沉沉滑落。


    他“撲哧”笑了一聲,眼裏閃過一絲興味。


    容驍看見他的眼神,麵色沉了沉,伸手將身後的寧玥玥小腦袋推到背後去,朝著古明辰道:“自行離去。”


    “若是我不離去呢?”古明辰滿不在乎地開口。


    容驍二話不說從身側拔出泛著冷冷清光的劍,劍意對著古明辰,“由不得你。”他聲音冷漠低沉,仔細聽還壓著一股無端而生的戾氣。


    古明辰眯著眼睛冷笑了一聲,手中的逐魔散發著耀眼的金光。


    “這般狂妄,還真以為我會怕你?”


    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眼看就要打起來。就在此時,尋著眾人氣息而來的陸雪靈,輕盈的身姿從河麵上躍來。


    她走上前來,望著眾人,笑著道:“這麽巧,大家都在這。”話音剛落,這才發現有什麽不對勁,又問道:“這是怎麽了?”


    她看見容驍神色極其難看,眼前佩劍橫在身前,古明辰亦是一副憤怒神色。


    寧玥玥擺擺手,扯了扯容驍的衣擺,示意他將劍收迴來,但容驍未動。


    陸雪靈便往兩人的中間站了站,擺出了一副和事佬的姿態,“有什麽大家好好說,先把武器收起來。”


    容驍黑眸看了陸雪靈一眼,心下也知曉定然是打不起來了,於是將劍收了迴去。


    寧玥玥不知為何,瞧著這一幕隱隱覺得有些刺眼。


    容驍到底還是喜歡陸雪靈的,她方才拖容驍的衣袖,容驍都沒將劍收迴去,雪靈一開口就乖乖收劍了。


    果然話語權最大的是女主。


    “雪靈,你怎麽現在才來,你不是和容……”


    寧玥玥話說了一半,便被陸雪靈打斷,她眼神嗔怪地瞪了寧玥玥一眼道:“你還說,為何騙我去畫舸尋師兄?我一進畫舸……”


    一進畫舸,身子便被人抵在畫壁之上,緊緊抱住。


    驚得她險些拔劍。


    可一抬眼,便看見一個熟悉的麵龐。


    那人將頭埋在她脖頸間,用極其無奈的語氣道:“雪靈,我舍不得離開你。”


    想到方才那旖旎畫麵,陸雪靈話說了一半,臉色便紅了起來,沒有再說下去。


    但寧玥玥已經明了陸雪靈想說什麽了。因為就在陸雪靈說到這裏的時候。


    她身後不遠處。


    一個頎長的身影從樹影中走出。


    那人手握一把折扇,姿態從容慵懶,昏黃的燈光照映著那人俊逸的麵龐,此刻他那雙桃花眼勾起,望著眾人溫和地笑道:“今日大家都出來逛花燈?”


    不是衛無洲又是誰?


    寧玥玥瞳孔地震!整個人還未從雷劈中反應過來。


    便看見衛無洲那雙桃花眼從眾人麵前移開,眸子帶有深意地落在寧玥玥身上,笑著開口道:“玥玥,你是怎麽想到在畫舸裏放那麽多天螢的?還有那些紙鶴上的輕音,畫舸一動起來便發出輕盈的樂聲,極其動聽。”


    說到這裏,他溫柔地看了一眼陸雪靈,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對著寧玥玥說道:“倒是費心了。”


    ?


    寧玥玥望著衛無洲。


    大大的眼睛裏有大大的疑惑。


    這位大佬你怎麽肥事?你不是離開了嗎怎麽還迴來了?


    不僅迴來了你還搶了我給我家老板和雪靈布置的浪漫約會地點?


    搶了就搶了,你還當麵秀恩愛?這位男主你緣何這麽狗?


    知道真相的寧玥玥整個人都要裂開了。


    容驍漆黑的眸子盯著寧玥玥看了幾秒。


    想起來日落前客棧的店家對他說有人約他傍晚在河麵紙鴛畫舸一見。


    於是他晚上便提前赴約去了畫舸。


    畫舸裏全是折好的紙鴛,紙鴛上還掛著玉仙閣的輕音鈴,微風一吹便發出細碎悅耳的聲音。畫舸上的燈亦是玉仙閣買來的玩意,不多一會兒燈火便自行熄滅。


    容驍抬眼望去,看見偌大的畫舸裏飄蕩著無數閃著淺淺藍色的天螢。


    美得像是天宮的銀河。


    當時他還想著,原來這傻丫頭去玉仙閣是買這些東西去了。


    那麽約他來畫舸,是想對他說什麽?


    他在船裏坐了好一會兒,見人還沒來。於是便想去客棧尋人,誰知一出門便瞧見她與陸雪靈在買麵具。


    他悄無聲息地躲在暗處,見她高高興興地買了一副銀白麵具。


    等兩人離開後,他也上前買了一副一模一樣的麵具。


    隨即他跟在兩人身後,先是見陸雪靈離開。而後看她一個人孤單地在人流間穿梭,看了好些物什卻沒買。他想替她買下那些她喜歡的東西,站在攤位前心思起伏不定。


    ……


    一晃眼便又看見她站在了橋上放燈。


    現在想來,容驍忽然覺得荒謬可笑。


    麵前的少女笑顏天真無邪,就連眉眼間亦幹淨如孩童,一眼望過去,像是可以將她所有的喜怒哀樂全都看穿。


    可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個女子,他卻偏偏看不透她。


    今日之事來龍去脈擺在麵前,或許陸雪靈與衛無洲毫不知情,但容驍如何不知。


    他神色微冷,黑眸凝在寧玥玥身上,淡聲道:“的確是費心了。”


    說罷,他轉身離去。


    寧玥玥見容驍離開,忙不迭地朝陸雪靈擺擺手,腳步飛快地跟上去。


    “容驍,等等我!”


    但容驍卻走得極快,寧玥玥想要上前去扯他衣擺,但他根本不給寧玥玥機會,身影一閃便掠到前方去了。寧玥玥站在後麵,看著他如雪的袖袍在空中,一瞬間便不見了影蹤。


    她抿了一下唇,聲音裏似乎帶了哭腔,站在原地喃喃自語道:“好像真的生我的氣了。”每次隻要他生氣就會不理人。


    “我不會生你的氣啊。”古明辰忽然靠近寧玥玥,戲謔著開口。


    寧玥玥狠狠瞪了古明辰一眼,繞開他,冷聲道:“你讓開!我不想看見你。”


    她眼裏的厭惡神色顯而易見,古明辰神色冷了一下。但半響後,他不知想起來什麽,嘴角勾了勾笑起來,跟在寧玥玥身後道:“陸姑娘讓我滾那裏去?你難道不想活命了嗎?”


    寧玥玥果然腳步一頓,迴頭看他。


    少女眉眼間帶著疑惑,那雙琉璃般的眸子定定地望著他,開口問:“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古明辰顯然沒想到寧玥玥還不知曉一切,挑了挑眉,說道:“不如你自己問雪靈妹妹。”


    陸雪靈就站在身後不遠處,修仙之人耳力是極好的,聞言,她走上前來,寧玥玥朝她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陸雪靈抿了抿唇,臉上帶著一絲憂愁,猶豫再三,開口道:“他說的是真的,玥玥你體內有大量煞氣。當日刹血琴釋放大量煞氣,我們所有人煞氣入侵,靈力被壓全都潰散在刹血琴之威下。幸得泓陽宗的宗主恰巧路過,替我們殺了雲娘,順了靈脈,我們才得以蘇醒。”


    但他們醒來後,卻發現所有人體內都並無半點煞氣。


    反而寧玥玥,全身體內靈脈被煞氣侵蝕。識海紊亂,靈脈煞氣湧動。


    說到這裏,陸雪靈蹙了蹙眉,“泓陽宗主說你煞氣入體的原因不明,但玥玥你自小體質特殊,興許是與你的體質有關。”


    當日寧玥玥原本嬌嫩的麵龐失盡了血色,麵色發白,體內那股強勁的煞氣相撞。泓陽宗主亦搖頭說,天階修士修的那股純陽靈力才能化解她體內的煞氣。但天階修士修仙界統共出了三個,昆侖山掌門陸起周,玄門古家山主古蘇,雲霍宮宮主溯雲。


    天階修士化解煞氣需耗費大量靈力,最好的辦法是迴昆侖山找陸起周救親生女兒。但寧玥玥體內的煞氣來勢兇猛,等到了昆侖山,估計早已靈藥無醫了。


    陸雪靈便用傳音笛告知了陸起周,讓他請古蘇出山救寧玥玥一命,但卻得知古蘇並不在皓月山莊。


    古蘇在乾坤境修煉。


    乾坤境是皓月山莊世代莊主的陵墓所在,非皓月山莊嫡係血脈不可進入。於是古蘇便派了古明辰前來,帶他們前往乾坤境尋他,再由他替寧玥玥化解煞氣。


    這也是古明辰為何會出現在此的原因。


    寧玥玥聽得一臉迷惑,“竟是泓陽宗的宗主殺了雲娘嗎?那刹血琴也在他手中?”


    陸雪靈搖頭:“我醒來之時也問過泓陽宗主這個問題,他說郭凡和雲娘已經灰飛煙滅了。刹血琴被不明之人奪走了。”


    寧玥玥語氣猶豫:“他親口說是他殺了雲娘和郭凡?”


    “這倒沒有,但我們這裏麵所有人都無力抵抗刹血琴之威。唯有泓陽宗主是聖階修士,靈力可破刹血琴。如若不是他,還會是誰呢?”


    所以,泓陽宗主隻對眾人說雲娘與郭凡兩人灰飛煙滅了。


    未說人是他所殺,但在場所有人都默認是他所殺,他自己亦未曾解釋此事。


    不,這不對。


    寧玥玥記得自己暈過去的時候,容驍已經醒來了,那時候泓陽宗宗主分明沒在場。


    容驍必定知曉雲娘和郭凡不是被泓陽宗宗主所殺,可看陸雪靈這毫不知情的模樣,很大可能性便是容驍亦是默認了此事。


    容驍會默認此事,是因為……


    那日他是第一個醒來的,醒來時見寧玥玥準備去追那奪刹血琴之人,於是阻止了她。當時所有人都被刹血琴震暈了過去,而她一個修為比所有人低的人卻還意識清醒著。以容驍的深沉心思,許是察覺到了什麽,但他瞞著不說……


    是為了保護她嗎?


    畢竟若是陸雪靈等人如果知道她那時候意識尚且清醒,而又無旁人幫助,那麽雲娘和郭凡之死必定與自己脫不了幹係。若真出現那種場景,寧玥玥根本無從解釋,她心裏的秘密也就再也藏不住了。


    寧玥玥猜測,郭凡和雲娘當日為何灰飛煙滅,而後趕來的泓陽宗主並不知,因此未曾解釋太多。


    而容驍亦瞞著不說,所以此事竟這般被她囫圇過去了。且最後那刹血琴憑空一擊,讓她受了很重的煞氣。自然沒有人懷疑到她身上。


    “玥玥,怎麽了?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陸雪靈拍了拍寧玥玥的肩膀,安慰她道:“本來此事我們打算到了乾坤境再告訴你的,不過現在說亦無妨,反正明日我們便要啟程去乾坤境了。”


    寧玥玥瞧了一眼臉色得意的古明辰,很想說,我可以拒絕嗎?


    魔氣和煞氣本就是一體,如今之所以煞氣入體損傷靈脈,是因為她將體內的魔力盡數用佛檀珠壓製在靈海內。


    因此導致這具身體受了煞氣侵蝕才會這般嚴重,若是她將佛檀珠裏壓製的魔力釋放出來,和體內的煞氣一融合,這股煞氣便會瞬間化成魔力,半點毛病也不會有。


    亦不用去乾坤境找古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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