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晚上鬧了這麽一通,身心俱疲,葉初曉竟然很快趴在枕頭上進入黑甜鄉。

    這一覺無比漫長,夢中的姿勢舒適安逸,完全不似坐趴在桌前。直到夢境結束,窗外的光線照進來,將葉初曉喚醒,她才發覺自己竟然睡在床上。

    她下意識一驚,猛地坐起來,看到床上就隻有自己一人時,才鬆了一口氣。

    葉初曉不知道馳駿是何時離開的,而當她起身來到客廳,看到那把抵在門後的沙發已經歸為原地。她擰了一下門把,發覺門鎖已經被修好。

    雖然不願意承認馳駿會有這麽好心,但顯然無論是將她移到床上,還是這把恢複的門鎖,都是馳駿那種混蛋所為。

    當然,葉初曉毫無感激,他本來就是始作俑者。

    想到昨晚被強迫奪走的吻,她就氣得渾身發抖,隻能努力讓自己忘記那讓人厭惡又恐懼的時刻。

    下午的時候,葉初曉照舊去周家做家教。進門之後,卻不見宋家揚的身影。這是兩個星期以來,他第一次沒有出現在周家。

    葉初曉想到昨天的情況,不免擔憂,問了雙胞胎,他們也不知道什麽原因。不過這兩小鬼非常熱情,又正是剛剛懵懂的年紀,滿滿的都是八卦好事之心。

    見葉初曉憂心忡忡的模樣,雖然不知道怎麽迴事,但立刻自告奮勇去找宋家揚,說完,大飛先撒丫子跑了出去。

    宋家揚就在這棟樓不同的單元,不一會兒,神色古怪的大飛,就領著默默低頭的宋家揚進屋。

    葉初曉抬頭朝宋家揚看去,雖然他低著頭,但模樣還是讓她看了個大概,她驚得倒吸一口氣:“你……你沒事吧?”

    宋家揚撓了撓腦袋,一副不敢抬頭的樣子,支支吾吾道:“我覺得自己現在像個豬頭,你別看我。”

    葉初曉確定他除了確實有點像豬頭之外,似乎並沒有大礙,也便放下心來:“你沒事就好。”

    宋家揚在沙發上坐下,轉頭問她:“昨天那個家夥,有沒有對你怎樣?”

    葉初曉搖頭:“我從小就認識那些人,他們對街坊鄰居其實也就是虛張聲勢,不會真的怎樣。”

    宋家揚沉默了片刻,又問:“昨天那個人說你是她的家事,是怎麽迴事?”

    葉初曉愣了一下,她不願意與新塘之外的人,談及自己不堪的家庭,但看到宋家揚紅腫到有些滑稽的臉,想了想,還是開口:“我媽可能會和他爸結婚

    。”

    她說的言簡意賅,掩蓋了事實中所有的不堪。

    宋家揚恍然大悟地點頭:“原來是這樣。”說著,又想是放心了的樣子,“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應該是不會對你怎樣。”

    打架風波就算是翻了篇。

    下午家教結束,葉初曉自然是不讓宋家揚再送自己迴家,但是宋家揚身殘誌堅,用自己的豬頭臉坦然麵對葉初曉後,也就豁了出去,執意要堅持送她。

    葉初曉執拗不過,隻得依了他。

    她其實還是隱隱擔憂馳駿他們會再次找茬,好在這一天並沒有遇到那夥人。

    一直過了幾天,都沒有再遇到。

    葉初曉恨不得那些人就此永遠消失。

    一周後,高考成績出來。

    雖說葉初曉自認考試時狀態不錯,但一早起來打電話查分數時,還是不免有些緊張,直到電話裏機械的聲音慢條斯理地報出分數,她才重重鬆了一口氣。

    成績在預期之中,按著往常的錄取線,這個成績肯定比自己要報考的學校超出幾十分。說不準還能拿到新生獎學金。

    宋家揚也考得不錯,比葉初曉還高了十幾分,都算是如願以償。

    因為心情不錯,兩個準小情侶,等到家教一結束,立刻結伴去慶祝。

    宋家揚臉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又恢複了英俊少年模樣。

    半大的孩子,慶祝也就是去肯德基吃垃圾食品。

    大致是覺得塵埃落定,宋家揚愉快地在肯德基與葉初曉展望未來。

    未來四年他們在同一座城市,同一所大學,總之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葉初曉雖然話未多說,但對於這樣的未來,也同樣期待,她會徹底擺脫新塘,從此的人生,隻會與宋家揚這樣的男生相聯。

    直到時間實在不早,宋家揚才依依不舍地拉著葉初曉離開肯德基。

    他一直牽著她的手,而她沒有掙開。

    “家揚!”

    就在兩人往公交站走去時,忽然有人叫喚宋家揚的名字。

    葉初曉隨著宋家揚轉頭看去,隻見路邊停下一輛車,三個中年人大致是從路邊某個地方出來,正準備上車,這三人裝著打扮,看起來都像是很有身份的那種。

    而開口的正是三人中那個幹練的中年女人,她蹙眉看向宋家揚和葉初曉,微微有些不滿

    的語氣責備:“什麽時候了,還在外麵遊蕩,趕緊迴去!”

    宋家揚不滿地齜牙咧嘴,拉著葉初曉的手並沒有放開,隻隔著遙遙幾步距離,不耐煩道:“知道了,媽,你自己忙你的去吧!”

    葉初曉一怔,原來她是宋家揚的母親,頓時有點手足無措。

    但顯然宋母並沒有太多關注兩人,隻皺皺眉便上了車。

    宋家揚看著車子離開,吐吐舌頭:“她老人家自己整天忙得見不著影子,還不許我在外麵晃蕩,我才不會聽她的。”

    葉初曉被他的小幼稚取悅,捂嘴哈哈大笑,很快將宋母拋之腦外。

    隻不過兩天後,葉初曉便再次見到宋母沈君瀾。

    那天下午宋家揚在周家隻待了一個小時,便被一個電話召走。於是,家教結束後,葉初曉獨自一人離開。

    走到樓下小區主道,一輛車慢慢滑在她身邊,車後座的窗戶緩緩打開,露出一張女人的臉。

    那日因為是晚上,所以葉初曉並不記得沈君瀾的長相。

    沈君瀾笑著開口:“我是家揚的媽媽,想和葉同學你談一談。”

    對於準男友的母親,葉初曉再如何淡定,也不得不有點惶恐,她訕訕點頭,從善如流地上了車。

    沈君瀾帶葉初曉去了一間茶樓,幽靜私密的場所,讓初入此地的女孩,深感不安。

    葉初曉本就不善言辭,麵對氣勢淩人的長輩,更是不知該說些什麽。

    沈君瀾是典型的女強人,外表倒不算多懾人,甚至可以算得上美麗優雅,但她身上的氣質,卻帶著些不怒而威的嚴厲。

    葉初曉覺得她很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沈君瀾讓服務生給兩人各自斟了一杯茶,隨後拿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才淡淡道:“我很早就聽家揚說過他班上有你這麽一個女生,很勤奮向上,成績和家揚不相上下。也知道這個暑假,你在給周局長家的雙胞胎做家教。年紀輕輕的女孩子,這麽積極努力,說實話我自己本身非常欣賞。”

    葉初曉捧著茶杯,也不知如何迴應,隻低聲道:“謝謝阿姨誇獎。”

    沈君瀾皮笑肉不笑地彎了彎嘴角:“我自認是開明的家長,知道家揚喜歡你,也不準備幹涉。”

    葉初曉屏聲靜氣地等待她的後續,果然,她頓了頓,又道:“但是,家揚馬上就要去國外念大學,異地戀何況是異國戀

    ,對於你們這麽年輕的孩子,恐怕不是太現實。作為長輩,我有義務在這之前提醒你們。”

    葉初曉終於抬頭看向沈君瀾:“他報考的不是江城大學法學院嗎?”

    沈君瀾失笑搖頭,像是聽過到一個笑話一般:“江城大學的法學院是不錯,但對家揚來說,卻是太湊合。既然有更好的機會,作為父母,當然不能讓走錯路。”

    葉初曉終於隱隱明白,宋家揚的母親找自己談話是為了什麽。拐彎抹角不過是讓兩人分開而已。

    為什麽?

    難道隻是因為宋家揚要去國外念書?

    這世界異地戀異國戀何其多,況且宋家揚最終的目的是進司法係統,必然畢業就迴國。

    葉初曉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沈君瀾坐在車內與她客氣告別:“說實話,出自那樣的家庭,你小小年紀卻知道努力上進,作為長輩,我當真覺得很難得。阿姨祝你學業順利前途無量。”

    葉初曉如置冰窟,原來是這樣?不過是這樣!

    最俗套也最現實的家庭門第觀念而已。

    或許已經不是家庭門第這麽簡單,一個吸毒的爹,和一個搞破鞋的媽,再如何開明的家庭,恐怕都難以接受一個女孩如此不堪的家庭背景。

    葉初曉一瞬間隻覺唿吸困難,她以為自己已經找到一根繩索,努力向著陽光的方向攀登而去,卻終究被人一瓢冷水,打迴了原來的塵土裏。

    她恍恍惚惚迴到家,張蓮難得地做了一桌子菜。看到女兒意外的目光,有點討好,又難得地露出一點不自然“我和你馳叔打算結婚了。”

    葉初曉愣了一下,淡漠地哦了一聲,片刻之後,又補了一句:“恭喜你了!”

    張蓮幹幹一笑:“我知道你不喜歡馳叔,所以打算等你讀書去後,才正式辦手續,再搬去他那裏。”

    大致是覺得女兒反應太冷淡,張蓮也沒了繼續的打算,隨手打開電視,裏麵正在播放本地新聞。

    葉初曉隨意瞟了一眼,看到一則領導視察的新聞裏,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難怪她覺得沈君瀾眼熟,原來是在電視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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