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什麽都記不得了,但是不代表我不會用這玩意了。”派瑞爾隱沒在麵具裏的骷髏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而後他一把抄起阿格萊亞手裏那柄“風壽”,也不在意阿格萊亞會不會反手給他宰了。


    這把單純靠著能量匯集成的風壽,到了派瑞爾手裏居然沒有形散。


    派瑞爾隻身來到布劍神身前,真摯地說出三個字——討教了。


    布劍神先是一愣,而後老眼一片迷蒙。


    他雖然沒法肯定眼前這位就是他最鍾意的弟子,但是那某個不經意的細節,總會把本已掩蓋好的事實剝露出來。


    派瑞爾那小指時不時敲擊劍柄的動作,被布劍神瞧得一清二楚。


    即便派瑞爾什麽也記不得了,但是他就是對眼前這位老者充滿著崇敬的心意。


    有些東西,隻可意會不可言傳,而且,也不會隨著時光而消散。


    派瑞爾望了望那湛藍色的光芒在風壽上劃過,星辰下的劍光,有著淒迷肅殺的味道。


    這一握,百轉千迴。


    往事如海,顛波翻覆。


    他怔怔望著手裏的劍,就在這一瞬間,冥冥之中的宿命糾葛擊破了光陰的沉澱,所有的劍招,都在他眼前一幕幕浮現。


    應龍三式。


    這是派瑞爾拜入劍神門下之後,劍神傳授他的第一套劍招。


    此時派瑞爾用這應龍三式作為起手,也許不隻是無意使然。


    布劍神一滯,而後狂笑一聲,手中的“逍遙”迎了上去。他沒有絲毫的怒意,反倒是心中激蕩。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個光著膀子目光堅毅的少年。


    當年,即便是看中那小子傲世的筋骨,布劍神也是不打算收派瑞爾為徒的。因為他不覺得這樣一個王公子弟能吃得下來這樣的苦。


    無論是用劍,用刀,用任何兵器,武道的修行始終是講究一個修心,有一顆吃得人間疾苦的恆心方能有所大成。布劍神擔心派瑞爾擁有如此家室背景,不見得能有這樣的心性。


    可是當布劍神看到那小家夥一身的疤痕,最終還是同意了。


    那些疤痕是在派瑞爾與風克蘭那些武道名家、大魔導師比試後留下的,他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爬起來,不顧顏麵地找人挑戰,即便是輸得遍體鱗傷,也從未想過退縮。那個時候的他隻靠著學院裏學的那些基本武道技巧,就有一顆去挑戰天下的雄心。派瑞爾是親王幾個兒女中最為成材的一個,也是有其緣由的。


    所以,此時此刻,看著眼前這個使出應龍三式的男子,布劍神心頭百感交集。


    他不知道這個瘦削的家夥還是不是自己的徒弟,可是看著他用劍時的那股神韻,是這世間誰也模仿不來的。


    豪邁如風,狂襲似火,其勢覆海,這便是派瑞爾的風格。


    阿格萊亞抱著臂,恬靜地望著派瑞爾的一次次出招,好似她對於派瑞爾能想起來這些絲毫不感到意外。


    時光荏苒,當年那個在一旁的偷師的女子,一如二十多年前那般,如此恬靜地在望著他。


    會後悔嗎?


    如果這個問題是問阿格萊亞的話,那便是一句玩笑話了。阿格萊亞從來不會後悔。


    可無論如何,她眼波中那一絲欣賞,並不會因為往昔那些愛恨情仇而受到影響,也不會因為歲月匆匆而有一絲絲消退。


    “這一招。。。我記得好像叫‘青龍背’?”派瑞爾像自問般地說道,而後一劍挑向布劍神的手腕。


    前頭的是虛招,倏而他一個擰身,如龍卷一般襲向布劍神的身後。


    布劍神目色中閃著驚異,又夾雜著幾分喜色。老人家倒也不慌不忙,掌中逍遙虛迎實擋,把身後襲來的風壽攔得死死的。


    “全想起來了?”布劍神帶著笑意和善地問道。


    派瑞爾搖了搖頭,“隻能記得那些劍招,至於其他的。。。真的都想不起來了。”


    布劍神老懷安慰地點起頭,“能記得劍招,倒也不錯。”


    “我究竟是何人?”派瑞爾不禁問了一句。


    “既然她讓你全忘了,那又何必記起呢?”此時的布劍神,相較於多年前已經開明了不少,沒有用狹隘的心思去理解阿格萊亞的行為。更何況,他這一輩子也算是閱覽世間事了,深知有時候全忘了比全記得要幸福得多。


    阿格萊亞聽了這話,嘴角輕輕浮起。


    派瑞爾聞言,竟是愣了下神。


    布劍神見派瑞爾分心,一劍直取其喉間,“‘心無旁騖’這個詞,你是不是忘得幹幹淨淨了?”


    派瑞爾心下大駭,下意識抽腕離劍,風壽直直迴殺,一招“巽坎相依”使了出來。


    明明是布劍神占了先機,卻被派瑞爾這置之死地而生的一劍給逼退了。


    “這是什麽路數?”布劍神異樣道。


    “離劍式,巽坎相依。”阿格萊亞淺笑著,迴了一句。


    直到這時,布劍神內心頗受觸動,如遇大山崩塌,江海翻覆。這一刻,他終於明白,這世間的條條框框是多麽的令人深惡痛絕,它們扼殺了怎樣的一對年輕人啊。本該是一代翹楚的他們,因為兩個家族的角力,竟成了無辜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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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戰場的另一麵,羅琦牙與奧妮安、嵐姻之間的生死之鬥則沒有任何的轉圜餘地。


    在“災獄國度”裏,這位來自“絡黛”組織的殺手,和嵐姻進行著最為原始的近身搏鬥。


    雖說嵐姻還能招架,但是體力始終是一個問題。畢竟讓一個魔法師和一個武道比拚體力,終究是不現實的,更何況嵐姻在之前已經受了傷了。


    雙方出招拆招幾十輪之後,嵐姻喘著粗氣,胸口劇烈地起伏起來。


    “那個艾爾文,這會倒是沒有這‘大飽眼福’的機會。”羅琦牙那詭異的半張臉上,露出嘲弄的笑意。


    原來此時嵐姻身上這件艾青色的法師袍子已經被羅琦牙切得破爛不堪,那滿是刀傷的大腿露在外頭,那為數不多的裙裾若不是靠嵐姻辛苦地夾住,早已隨風搖曳起來了。而她的上身,也可以用“衣衫襤褸”來形容,胸前瑞雪舒展地透著氣。好在這是在一片迷霧之中,如此“乍現春光”不那麽容易瞧得清楚。


    奧妮安蹙著眉望著迷霧之中,她此時可沒有看嵐姻好看的心思。魔力的大量消耗,讓她麵色越發凝重。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可是嵐姻卻沒辦法在短時間內結果了這個實力恐怖的刺客。


    在下方城頭上的艾爾文,雖然看不真切那“災獄國度”中的戰況,但是遠遠瞧著奧妮安的臉色,就知道嵐姻定是陷入苦戰了。


    看著艾爾文臉上那濃厚的擔憂,特蕾西亞提醒道:“大局為重,現在隻能相信她們了。”


    艾爾文沒有作聲,隻是死死地盯著那迷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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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那個工夫來奚落我,倒不如看看自己。”嵐姻望著羅琦牙,冷笑著說道。


    羅琦牙低頭瞥了一眼,看著自己小腿上那個貫穿傷,臉上的嘲笑終究化作寒意。他那條腿是被嵐姻用法杖紮穿的。


    “這傷,即便是養好了,也會留下後遺症。你得做好心理準備,以後行動起來可就沒那麽利索了。”嵐姻接著說道。


    “我頂多是殘了,可你呢,你沒有以後了。”獰邪之色攀上羅琦牙那能活動的半張臉上。


    嵐姻望著那個殺將而來的歇斯底裏的“半臉怪”,心下暗暗叫苦。嘴上是沒吃虧,可是真要讓她再接著與其廝殺下去,她這越發疲乏的身子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納命來吧!那小子救不了你了。”此時羅琦牙手中的那柄“秋落”雖然黯淡無光,不像彼時那般靈動詭異了,但是要用它來抹個人的脖子,那還是不再話下的。


    嵐姻咬著牙,撐著法杖一個滑步躲開。


    然則因為體力不支,身法上差了一些。


    秋落在那法杖上“滋”地一聲蹭出一道火花後,雖未來得及割開嵐姻的脖子,卻在她轉身的瞬間在其肩頭至背部劃開一道近一尺長的口子。


    “額。。。”嵐姻疼得低唿了一聲。她甚至沒敢扭過頭去看那傷口。


    幸好她沒有看。傷口見骨,肩胛骨已經隱隱約約能從翻開的血肉間見著了。


    看著嵐姻蒼白的麵容,羅琦牙得意地舔了舔匕首上的美人血。


    “艾爾文那個小子,還真是忍心噢。”羅琦牙陰陽怪氣地笑道,“這都不來救你?”


    “這如花似玉的美人喲,就要淪為我刀下亡魂嘍。”


    “你那半張臉,不會是因為你早年間多嘴多舌被人摑成那樣的吧?”嵐姻咯咯笑道。雖然她已經疼得要靠撐著法杖才能站住身形,但是口舌上絲毫不落下風。


    羅琦牙臉色當即沉了下來,“牙尖嘴利。”


    “可這隻會讓你死得更快。”


    就在羅琦牙打算給眼前這位赤發姑娘致死一擊的時候,他二人周圍的迷霧退散了。


    並非是奧妮安的魔力不支了。


    奧妮安自己也是一臉愕然。“這是發生何事了?怎麽自己的“災獄國度”就這麽莫名其妙地被驅散了?”她暗道。


    當她仰頭望向夜空的時候,被月色下的那抹身影給驚到了。


    甚至說,連鬥劍正酣的派瑞爾與布劍神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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