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對奇異的年輕人。”裏亞說道,“應該是從南方來的。”


    “南方?”老者問道,“身份不一般吧?”


    那等詩文,在老者看來,絕不是一般人能寫得出來的。


    裏亞點了點頭,然後揶揄道:“這下是不是願意同我走了?”


    “你就沒想著不帶上我吧?”老者盯著裏亞譏誚道,“打你進來,我就看出來了。”


    “確實,”裏亞苦笑著說道,“我是真的缺人手,不然也不會這般麻煩你。反正今天是把這張老臉豁出去了,綁也得把你綁走了。”


    “唉,你也是,一把年紀了,也不能消停消停。”老者歎了口氣說道,然後接著抽起煙鬥來。


    “好啦,別婆婆媽媽、怨長怨短的了,趕緊收拾收拾,一會就出發了。”裏亞雖是一副受埋怨地麵孔,嘴上卻是在吩咐著人。


    “你看,我這有什麽要帶的?”老者斜眼看著裏亞,然後瀟灑地掃了一眼屋內,言下之意──身無長物,兩袖清風。


    “那便走吧?”裏亞沒好氣道。


    “這些酒瓶子得扔了,要不然要生蟲子的。”老者用眼睛指了下屋內這些排列成行的空酒瓶。


    “那你還等什麽呢?”裏亞詫異道。


    “我在等你一塊啊。”老者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


    裏亞無語。


    於是兩人開始忙活起來。


    “哎,你說,萬一這趟你要是迴不來,我是不是坑害了你?”裏亞止住手裏的活,忽地轉過臉來問道。


    老者愣了一下,然後悠悠道:“這事吧,就跟我們倆在這撿這些空酒瓶是一個道理。我知道有可能迴不來了,但是該做的事還是得去做,對吧?”


    這次換裏亞愣在那了。


    忙活過後,兩人打包了整整兩大袋空酒瓶子,沉甸甸的,一人一袋,背著都很吃力。


    老者嘴裏還不忘叼著那杆煙鬥,臨行前迴望了一眼身後這間昏暗逼仄的公寓,書稿依舊還是散落在桌上地上。他迴想了下該收拾的都收拾了,就利索地把門關上了。


    “我這一輩子積蓄,就買了這麽一間屋子。”


    “嗯。然後呢?”裏亞好笑地看著他。


    “沒事。”


    兩人站在過道陽台上,正準備往樓下走,裏亞眺了一眼馬克街那邊後說道:“你們這一片,新渡教的人,還真是多啊。”


    “嗬,馬克街這一帶你還不知道嘛?什麽樣的‘藝術家’都有。”老者撇了撇嘴角後說道,調侃地語氣裏充斥的嘲諷。


    他這話多半是在諷刺那些那些沉溺於男歡女愛的年輕人。


    “說到那新渡教,他們行事,無異於在那絕世的油畫上潑上糞漬,在那精妙絕倫的樂曲間夾雜兩聲公鴨嗓的獨唱,如此泯滅人性的行為,卻在他們看來是天經地義,真是可悲可歎。”老者說這話的時候倒是有些義憤填膺。


    “這一片,還能出絕世的油畫來呢?”裏亞挑著眉梢調侃道。


    老者想了下後笑道:“也對。現在街上賣藝的這幫啊,大多是貪圖那些傻乎乎的貴族姑娘的身子,下賤得很。”


    “這事吧,誰占了便宜,還真不好說。”裏亞平淡說道。


    “嘿!你平素人五人六的,怎麽開這腔了。這可和你普世教長老身份不符喔。”老者笑罵道。


    “哎你說,我是不是對這些貴族太過偏執了?”裏亞轉念問道。他其實有時候也會懷疑,眼下他欲要實施的理想,是否有私心的成分在裏麵。像裏亞這樣的人,理想可不僅僅是屬於他一個人的。


    “那你就得想想,你這偏執從何而來。”老者深深地望了一眼裏亞,“又或者說,是不是這生活在底層的百姓們,都有這種偏執?”


    “嗬,我可還沒說我們此行要去做什麽呢。”裏亞失笑道。


    “我也是真沒猜到你打算做什麽,隻是話趕話這麽一說罷了。難不成有什麽默契?”老者好奇道。


    “還是迴讚茨的路上說吧。”裏亞說道。


    老者點了點頭。


    兩人從馬克街踱迴到聖羅斯金大教堂的時候,猛樸這邊也快完事了。


    好家夥,眼前的畫麵,把裏亞都看傻了。


    什麽文論,典籍,畫卷,天體儀,鎖子甲,銀質標槍,小型家具,各種零零碎碎,裝了快一馬車,這車廂裏都快坐不下人了。


    相較於老者隻帶了一杆煙鬥,猛樸這是恨不得把家搬走了。


    “你這是。。。去逃難嗎?”裏亞怔怔望著猛樸問道。


    老者一聽這話,不禁哈哈大笑出來。


    猛樸看著裏亞的神色,覺得有些尷尬,小聲道:“長老,我是不是帶的太多了?”


    “要不。。。我再卸下來點?”猛樸小意地瞧著裏亞問道。


    老者聽了這話,開始捂著肚子笑了。


    裏亞擺了擺手,“趕路要緊,算了吧。”


    猛樸撓了撓頭,一臉地不好意思。


    “都完事了吧?”裏亞沒好氣道。


    “完事了,完事了。”猛樸急忙點頭道。


    “霽奧,準備出發了。”


    “好勒。老師。”小雀斑應了一聲,坐到前頭準備趕車了。


    剩下三人則是在車廂裏艱難地找尋著“容身之地”。


    此間,猛樸好奇地看了一眼這位老者,他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這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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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姆鎮。


    艾爾文的空艇臥室裏。


    一團黑霧乍現,就恍如與那巨嶺冰龍交手的那日一般。


    艾爾文蹙著眉,感受著周圍的時間與空間開始出現裂縫、曲折。他本能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倒不是他驚訝得連基本的魔法防禦都做不到了,而是他不清楚此時動用魔力會不會帶來更大的危險。就像那兩輪新月切割開的時空,對於那些想調用力量逃離其吸附的人,吸附的力道就會更大。


    他望著那黑霧中央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暗”,不知其廣邈,不知其深邃。他感覺,那黑霧就像是一隻隨時能吞沒人的巨獸,猙獰恐怖。可當他仔細凝望著那“血盆大口”時,其間似乎散發著無盡的神秘,仿佛世間一切的奧秘都在其中。那不發散的一道道黑色光絲,仿佛是一縷縷墨發,輕撫他的臉龐,在歡迎著他這個造訪者的到來。


    霎時間,有嬌俏的身影,出現在那團黑霧之中。


    那蜷縮的身姿,宛如初生的嬰孩一般。那裸露在外的肌膚,吹彈可破,就真與小孩子那般嫩滑柔軟無二。


    看似是在熟睡中的美人,可那淚痕清晰猶在。那精致的睫毛安穩地打著卷,如此的俏皮,卻絲毫掩蓋不住她眉眼間的淒楚。


    艾爾文看著那熟悉的絕世姿容,嬌豔赤發,心間猛地一個顫動,喘息都不禁粗重起來。


    那是他麵對落日餘暉時經常想起的人兒,那是他時常歎無緣的“難舍離”。當時那一句“如果你想我的話,就來北方找我”,是他對她最後的繾綣。他自以為瀟灑,可時常也會感歎,她是不會來了,要她放下尊嚴與身份,他不覺得自己在她心裏到了那麽重要的位置。


    可萬一呢?他不時也會有這種自私的期待。


    “嵐姻!”他大吼一聲,一個箭步往那團黑霧裏衝了過去。


    可就在指尖觸及的刹那,那窈深的黑霧消失不見了,那霧中女子亦是消失不見了,一切恍如一個幻夢。空餘淩亂的艾爾文自己。


    “難不成是自己‘念念不忘,必有迴響’?”艾爾文在一瞬間有這樣的錯覺。


    可他立馬否認了這想法。


    “不,不可能,剛才的事的的確確發生了。”他方才能清楚地感覺到屋內時間空間上的撕裂,對他這個時空魔法的操控者而言,這種感覺太過熟悉了。


    艾爾文的那一聲怒吼穿越了空間,把置身於冰天雪地中的嵐姻喚醒過來。


    嵐姻抬了抬沉重的眼簾,四周徹骨的寒冷朝她襲來,尤其是背上那雪地裏酷寒,凍得她快喪失知覺了。


    她艱難地支起身子,望著四周那茫茫雪山,腦海也是一片茫茫。


    “我這是在哪?我怎麽沒死?”嵐姻心下詫異道。


    時至夏日,哪裏會有這麽多的冰山?


    所以嵐姻很快就想明白了,此處是特拉勒底山脈。隻有這大山脈,才有四季覆雪、寒風凜冽的奇景。


    “可我是怎麽過來的呢?”她不禁要問了。


    她最後的記憶是希律使用了那時空魔法,她完全無力招架,後麵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咦?這玩意也跟著我跑來了?”嵐姻思索的時候,注意到了手邊那根艾爾文的法杖。


    她記得當時自己緊緊地裹著這根杖子,現下想想都不禁要麵染緋紅。


    嵐姻拿起艾爾文的法杖仔細地端詳了下,發覺了一件奇怪的事。這杖子上的紫削石,居然成了一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透明石頭。


    可她明明記得,當時在和希律等人交手的時候,這紫削石還能發揮作用的。


    她又想起了自己老師菲玥說的那句話,“它經曆的歲月,比你想象的要長。”


    她想著絕不可能是因為自己的施法,導致這法杖老化,才致使那魔法石消失魔力的。這裏麵一定有什麽特別的緣由。


    於是她用魔力感知了一下這根杖子,而後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異樣。


    “這種屬性,難道是落晶?”嵐姻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她竟然在這根法杖上捕捉到了一絲遊離的落晶氣息。


    她雖然不懂如何使用落晶,可是光正教每年從緬因省的大山脈附近開采那麽多,她便偷偷好奇地研究過,所以對這種礦石的屬性並不陌生。


    可她清楚得記得,這就是一根紫削石法杖,怎麽會和落晶有關係呢?


    “難不成和希律打過來的時空魔法有關?”嵐姻蹙著眉想道。


    “還是說,和這根杖子的主人有關?”她想到那小混球的時空魔法,會不會對這杖子上的紫削石有什麽潛移默化的影響?她隱隱地覺得,救自己一命的,也許就是這根法杖。


    她搖了搖頭,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想著日後見到那小混球,一定要抓著他問個明白才行。


    當然,現下也不是她想這些的時候。她得想辦法先從這大山脈裏出去才行。


    寒風拂過,她一陣瑟縮,往身下一望,這才發覺,自己竟然處在一種“衣不蔽體”的狀態下。


    “啊!”嵐姻不禁驚聲尖叫了一聲,她平身還沒經曆過這麽窘迫的情況呢。


    這衣衫襤褸到了什麽程度呢?就是遮了左邊要露右邊,遮了上麵會露下麵,所以這個要怎麽遮就顯得很講究了。


    如果艾爾文在這,那一定得大大飽下“眼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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