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歎息一聲,似有些唏噓:“誠王此番身陷險境,倒也不能怪你們,這孩子從小叛逆,希望他不要做出什麽對不起大景的事。”


    他說到這,旁邊靜靜聽著的太子忍不住道:“父皇,阿誠雖有些桀驁不馴,可他畢竟是大景的誠王,些許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朕知道你向來心善,不願將人往壞處想,可誠王與你不同。”


    皇帝沒說太多,隻淡聲提了這麽一句。


    太子有心想再為誠王說兩句,張了張嘴,卻又將話咽下。


    事實上他對自己的弟弟再清楚不過,誠王會如何做,他也不敢保證。


    太子有時也會有些心累,他從小心疼弟弟,可誠王永遠不能領會他的好意,他們兩兄弟像天生對立,無論他怎麽做,誠王都對他這個大哥有意見。


    一邊是父親,一邊是弟弟,太子夾在中間也很為難。


    倒是蹲在牆角的顏溪聽到這,忍不住為小弟辯駁了一句:“陛下,誠王雖性子有些桀驁,但人還是不壞的,他不會做出違背祖宗規矩的事。”


    皇帝這才瞥她一眼,聲音依然十分冷淡:“你倒是對他熟悉。”


    顏溪趁此機會從牆角站起來,慢慢挪到他們身邊,她笑著道:“陛下,臣所言沒有半分虛假,誠王殿下先前曾與臣促膝長談過,那芒國和阿爾歌不過是甕中之鱉罷了,您不用擔心,用不了多久,芒國就會臣服我大景,這天下君主,隻有您才是唯一的皇。”


    皇帝沒有著重提她後麵半段恭維話,隻有些詫異挑眉道:“你與誠王促膝長談?”


    顏溪笑容一僵。


    好家夥皇帝可真會提取重點詞,她說的是芒國!幹嘛關心這個?


    “你倒是絲毫不顧及。”


    皇帝不等她迴答,又涼涼說了一句,略略停頓,這才說起正事:“倘若誠王真做出什麽對不起大景的事······”


    顏溪不等他話音落下,立馬義正言辭說了句:“臣打斷他的腿!”


    皇帝目光微頓,眼眸稍壓,略略挑眉。


    顏溪便立刻放軟了語氣,討好道:“臣替您打斷他的腿。”


    “太子每每維護,他總桀驁難馴,都是朕的孩子,朕怎能不疼愛?可連父母兄弟之情都不掛念,怎堪為人?”


    這話已是十分嚴重,可見皇帝確實對誠王有諸多不滿。


    一般人家都最疼愛小兒子,可在皇帝這裏似乎反了過來,他並未寬宥溺愛小兒子,反而寵溺大兒子,而大兒子又寵溺小兒子,猶如慈父。


    所以大景皇室目前這一代的家庭關係非常奇怪。


    顏溪一邊聽皇帝吐槽誠王,一邊小心翼翼斟酌著為誠王辯解兩句。


    “陛下,您要是實在不放心誠王,臣倒是有一個好辦法。”


    皇帝靜靜看她,似等著她說。


    顏溪仔細觀察了一下皇帝的麵色,心中有了些底,才舔了舔因緊張有些幹涸的唇角,討好道:“您看,要不這樣,等誠王迴來了,您讓他進禦史院,倘若出了什麽問題,您盡管唯臣是問。”


    皇帝並未對她這個提議表現出讚同或是反對,隻是在稍許停頓後,他語氣幽幽:“你對朕的小兒子為何如此關心?”


    誠王說起來與顏溪也沒什麽太大的關係,她對誠王之事如此上心,難不成還真喜歡誠王?


    皇帝先前根本不相信這個說法,隻覺得是顏溪隨口胡謅的,這世上怎會有女人不喜歡他的弟弟榮霄,而去喜歡誠王那個倒黴玩意兒?


    顯然在皇帝眼裏,連親王也是十分優秀的,或者說當今寵愛的其實隻有兩個人,一個是太子,一個是連親王。


    連親王在朝堂算得上權傾朝野,按理說便是親兄弟也該有些忌諱,但皇帝似乎絲毫不擔心連親王會做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甚至將太子交給他教導,平日裏也十分信任。


    據顏溪所知,連親王是先帝最小的兒子,是當今的同胞兄弟,隻比太子大幾歲,也許小時候皇帝也是把他當兒子養的。


    所以皇帝其實是個挺疼愛兒子的父親。


    她抿了抿唇,眼珠子一轉,當即便道:“陛下您說笑了,您看,太子殿下與我姐姐結緣,也算是我的哥哥了,這般看,您不就是——”


    “你敢喊朕父皇,朕現在就把你打入天牢。”


    顏溪一腔舐犢情深都卡在了喉嚨裏沒來得及說出來。


    皇帝在她這句話起了個頭時便已洞悉她的意思。


    太子是她哥哥,所以誠王也是她哥哥,皇帝就跟她親爹一樣,自家人哪能不關心幾分,顏溪就是這個意思。


    眼看皇帝臉色有些不太好,她訕訕一笑,小聲道:“臣、臣隻是打個比方。”


    啊,認爹失敗。


    這要是能喊皇帝一聲‘父皇’,她在皇宮也能橫著走了。


    顏溪感到十分可惜。


    皇帝大約不想再討論她為什麽這麽關心誠王這件事了,他微微凝眉看向連親王,冷淡道:“明都城這麽多貴女,你可是比太子的眼光還不如。”


    太子看上的那個他雖然不喜,可好歹是個大家閨秀,氣度才學也能說得過去,顏溪這是個什麽玩意兒?哪家貴女能在外邊隨意認爹?


    眼看正事就要變成私事,旁邊太子忙勸了句:“父皇息怒,顏溪她性子有些跳脫,可人是極善良的,您別和她一般見識。”


    皇帝似乎也反應過來偏題了,他淡淡瞥了顏溪一眼,在顏溪有些瑟縮的目光中恢複了正常語調,繼續說:“州牧之職不可再續存,禮部盡快決策好一幹事務,明日早上遞個折子上來。”


    “是,陛下。”


    人群中禮院掌院拱手應下。


    皇帝便繼續道:“芒國之事需要早些解決,是除是降,諸位愛卿可有良策?”


    文臣們皆有些麵麵相覷,霍延庭瞥了眼顏溪,站出來拱手道:“陛下,芒國地處偏僻,地勢十分險惡,雖可除盡,但恐傷亡過重,我大景子民每一個性命都十分重要,臣以為,降服比除盡更好。”


    “你可有詳盡辦法?”


    “芒國比不上大景寬闊富饒,隻要敵首除盡,恩威並施,剩下的百姓自可慢慢教化。”


    “朕也不想造下過多殺孽,隻是芒國到底是塊難啃的骨頭,既然如此,我封你為征芒主帥,全權負責這事。”


    “臣遵旨。”


    顏溪在旁邊聽得有些目光閃爍。


    芒國重要人物其實就三個,芒國王、阿爾歌、阿爾曼,阿爾曼現在還在她家呢,這事要是被皇帝查出來對顏府可不是什麽好事。


    她眸光一頓,當即下了決心。


    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看在太子的份上,皇帝也不會太生氣。


    “陛下。”


    皇帝還在同霍延庭說些什麽,便聽顏溪突然又腆著臉湊了上來。


    “什麽事?”


    皇帝顯然看都不想看她,語氣也十分不耐。


    顏溪便笑盈盈道:“對於芒國,臣有個好辦法。”


    “說。”


    “是這樣的。”顏溪咽了口口水,麵色嚴肅了幾分,她偷偷看了眼皇帝,撲通一聲跪下,道:“先請陛下寬恕臣欺君之罪。”


    皇帝微微凝眉,但很快就恢複平靜,他依然淡淡道:“說。”


    至於欺君之罪什麽的······他倘若計較,顏溪這倒黴玩意兒不知道死多少次了,況且皇帝對她有些了解,知道這姑娘雖然不要臉也不怎麽靠譜,但大事上還拎得清。


    顏溪猜到皇帝不會計較,隻略略停頓,便飛快道:“芒國除了芒王,其實也就他們的大王子和二公主有繼承王位的可能,大王子阿爾歌心思詭譎,必定得除去,不過二公主阿爾曼······”


    她堆起滿麵笑意,小心翼翼又心虛道:“阿爾曼現在就在臣家裏呢。”


    “你說什麽?”


    皇帝這下總算正眼看她了。


    這件事在場的人都不知道,連與她親近的霍延庭和連親王都不知道阿爾曼就藏在顏府。


    顏溪在眾多目光中微微瑟縮了一下,才繼續飛快道:“陛下您聽臣解釋。”


    她定了定神,表情嚴肅了幾分:“臣原本也不知道,是那阿爾曼自己告訴臣的,她還給了臣不少芒國的隱秘消息,她許諾登上王位之後便臣服大景,做大景的屬國。”


    “所以你便信了?”


    皇帝的表情看不出什麽情緒,隻這話透出幾分危險之意。


    顏溪偷偷瞥他一眼,似有些難以啟齒小聲道:“倒、倒也不是,臣怎會輕信她,但她、她······”


    顏溪一咬牙閉著眼全說了出來:“她愛上了臣的哥哥,願意為了臣的哥哥背叛芒國,還說隻要能和臣的哥哥在一起,她願意獻上芒國王位。”


    最後這句還真不是她胡謅的,而是阿爾曼確實說過類似的話。


    她願意為了顏洺軒洗手作羹湯。


    皇帝:“······”


    皇帝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劇情愣了一下。


    顏溪看他表情還算平穩,便趁熱打鐵道:“陛下您放心,臣聰明著呢,怎會輕信?臣的姐姐有位武藝高強的師兄,您恐怕也知道,這位師兄一直看著阿爾曼,臣可以保證,這期間沒做過任何有害大景的事,這事臣的父母和大哥都不知道,隻有臣和姐姐知道。”


    皇帝安靜了一會兒才消化完這件事情,他沒有繼續質問顏溪,隻道:“那阿爾曼如今在何處?”


    顏溪一聽他這話就知道妥了,皇帝大概是不會追究顏府過錯,她當即笑容滿麵繼續往下說:“她現在是大哥的侍女,負責照顧大哥的起居,陛下您要是想見她,臣立馬就喚她來,她曾說過願意拜見陛下,以示忠心,隻是臣擔心她有什麽陰謀詭計,所以一直未曾答應。”


    皇帝又安靜了一會兒,才繼續問她:“這麽說,你大哥倒是為大景做了貢獻,日後與那芒國公主結親,也能免些傷亡。”


    顏溪聽到他說結親卻有些急了。


    她趕忙往前挪了挪,扯住皇帝明黃色的衣角,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


    顏溪仰頭看他,眼裏的淚珠搖搖欲墜:“陛下,求陛下答應臣一件事。”


    皇帝對她這動不動就哭,動不動就扯衣角的舉動顯然頭疼得很,他動了動腿,然而沒能把自己的衣角從顏溪手裏扯出來,又不好太大動作,便沒好氣道:“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


    顏溪也不在乎,隻一邊哽咽一邊哭訴:“大哥還不知道這件事,求陛下應允,讓我保守這秘密,倘若大哥不喜歡那阿爾曼,臣這麽做便是害了大哥,至於那阿爾曼,她既然願意為了大哥做出犧牲,那便等犧牲了之後再談婚論嫁不遲,陛下,求您看在太子哥哥的份上,寬宥大哥。”


    她還真怕皇帝為了省事,直接許諾阿爾曼賜婚。


    要是顏大哥自己對她有好感便也罷了,倘若沒有,她還等著給大哥選個溫柔賢惠的嫂子呢,阿爾曼這種敵國公主有多遠走多遠。


    顏溪承認自己雙標,但敵國麵前本就無良善。


    皇帝著實沉默了許久,許久之後才道:“你的意思,倘若你大哥對那阿爾曼有意,便可賜婚,倘若無意,便先虛與委蛇,拿下芒國再說?”


    “嗯!”


    顏溪不住點頭,眼裏還有淚水,卻已笑得十分燦爛。


    她滿臉感動,動容恭維著:“陛下,您是這世上最有仁心、最寬宥、最廣闊的君王,臣以為,縱觀上下幾千年都無人可與您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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