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琴歎息道:“我也不知道,看樣子好像是真的。”


    “你們是誰?來幹什麽?”護士長從辦公室裏走出來,嚴厲叱問。


    “我們來抓小妖精!你是領導,那你認得她嗎?她搞我姐妹的未婚夫!老娘今天一定要把她揪出來!”廖璨看了看護士長的名牌,然後把照片遞過去。


    護士長凝目一看,眉頭便皺緊了。


    “芽芽?”她低喊了一聲。


    “她叫什麽?”廖璨和林秀竹卻心驚肉跳了一瞬。


    這個名字怎麽這麽耳熟呢?


    “我什麽時候成小妖精了?”一道脆生生的嗓音從配藥室裏傳來,然後,烏芽芽端著一個托盤,慢吞吞地走出門。


    照片上的臉龐略有些熟悉,卻完全無法激起廖璨和林秀竹的特殊反應。然而見到真人的一刹那,被神力遮蓋的所有記憶都在此刻被喚醒,從而變作鮮活的畫麵。


    之前糅合了朱歡歡的樣貌特征的那張臉,如今自然而然地被這張完全屬於烏芽芽的臉所取代。


    原以為出國定居了的姐妹,眼下竟俏生生地出現在眼前,把廖璨和林秀竹都整懵了。


    正主兒都出現了,這兩隻母老虎不該撲上去撕了對方嗎?看熱鬧的人群發出小聲的喧嘩,似在期待更激烈的戰況。


    溫琴也一瞬不瞬地看過去。


    然而廖璨和林秀竹卻還是站在原地不動,兇悍的表情慢慢被心虛所取代。操,這烏龍是不是鬧得太大了?誰他媽拍的照片,怎麽這麽不清楚!


    烏芽芽大步走過去,從她們手裏接過照片看了看,然後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好哇你們,來抓我的奸是吧?我讓你們抓,我讓你們抓!你們是不是還要扯我頭發扒我衣服呀?來來來,我讓你們扯,讓你們扒!林秀竹,你來甩我巴掌的?你真行啊!幾天不見就膨脹了!你們還罵我小妖精!你們完了!”烏芽芽用照片一下一下抽打廖璨和林秀竹的腦袋。


    廖璨和林秀竹都是蘭華城的名媛,經常上雜誌封麵和八卦新聞。大家也都是認識她們的。她們若想對付一個小護士,那隻是一句話的事。


    然而此時此刻,她們卻被她們準備對付的小護士不斷用照片敲腦袋,卻一聲不敢吭,一下不敢躲,老實的像兩隻鵪鶉。


    這場景也太玄幻了。


    周圍的人都看傻了。


    溫琴布滿笑意的眼眸也漸漸暗沉下去。


    這不對!這情況明顯不對!烏芽芽根本不怕廖璨和林秀竹!恰恰相反,那兩個人見了她反倒像老鼠見了貓似的!為什麽會這樣?這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那可是廖璨啊,首富家的千金!她怕過誰?


    溫琴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事態又一次超出自己掌控的挫敗與恐慌。


    護士長也看出問題了,連忙阻止:“芽芽別鬧了,你們仨到底怎麽迴事?交班的時間快到了,工作要緊。”


    “護士長,她們是我的好朋友啦!”烏芽芽把照片扔進廖璨懷裏。


    廖璨連忙把照片往旁邊甩,意識到上麵有自家姐妹,又立刻撿起來,規規矩矩用手捧著。


    “對對對,我們是好朋友!我們鬧著玩的。護士長對不住,各位病人對不住,各位醫生護士對不住!我們打擾大家了!我們有錯!”廖璨滿臉堆笑地向護士長以及周圍的人鞠了一圈躬。


    林秀竹也跟著連連鞠躬道歉。


    兩人為了烏芽芽那是真的撕得了逼也彎得下腰,謙卑刻了滿臉,哪還有之前的張狂?


    大家夥兒看得更愣更傻了!這到底怎麽迴事呀?烏芽芽一個普通小護士,怎麽會是廖璨和林秀竹的朋友?而且她們剛才鬧得那麽兇,根本不像開玩笑吧?


    烏芽芽繼續解釋:“易岺的確訂婚了,但是呢,他的訂婚對象就是我,我倆老早就在一起了。她倆沒認出照片裏這個人是我,還以為易岺出軌了,所以代替我來抓奸的。她們也沒想到我會偷偷跑迴國當護士。正室、小三都是我,事情就是這個樣子的。”


    烏芽芽連連鞠躬:“抱歉抱歉,大清早的鬧了這麽一出,怪不好意思的!抱歉!”


    聽了這話,大家才總算弄清楚事情的始末,然後便都哄笑起來。原本已經對烏芽芽產生反感的那些醫生護士,現在都用全新的目光看向她。


    他們可是聽說了的,易岺的未婚妻是個超級富二代!烏芽芽這個樣子怎麽看怎麽不像富二代。她平時既沒有公主脾氣,也不穿名牌,吃的還都是食堂裏的配餐。


    普通人怎麽過日子,她就怎麽過日子,一點兒也不搞特殊。甚至於她比普通人更能吃苦,給病人端屎端尿,衝洗便盆的活兒她也幹,臉上從來沒出現過嫌棄的表情。


    她這也太淳樸了!她真是富二代?


    當眾人對這條信息產生質疑時,廖璨和林秀竹已經一邊一個抱住了烏芽芽的手臂,不住地道歉。由此可見烏芽芽跟她們的的確確是好姐妹。


    “芽芽,我真沒認出照片上的人是你。我尋思著你臉上也沒有這顆妖裏妖氣的淚痣呀!”廖璨用指頭擦了擦烏芽芽的眼角。


    “我紋上去的!”烏芽芽沒好氣地拍開她的手。


    “紋得真漂亮呀!你的美貌因此而加持了幾百倍!”廖璨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容。


    林秀竹慎重告誡:“芽芽,你要注意身邊的人。有人偷拍你和易岺的照片,發給廖璨。這個人肯定想借我們的手整你,你要好好查一查。”


    “我知道了。”烏芽芽朝溫琴看去。


    溫琴臉色慘白,神色怔忪地站在原地。平時總披著一張善良人皮的她,此刻連偽裝的本能都忘記了。


    她忽然意識到,倘若烏芽芽一直都是易岺的未婚妻,那她慫恿對方去追求易岺,並且自以為把對方玩弄於掌心時,烏芽芽是不是也在玩弄著自己?


    溫琴以為自己是螳螂捕蟬,實則烏芽芽卻是黃雀在後。


    所以溫琴才是被戲耍,被掌控的那一個。當她在心裏嘲笑烏芽芽的愚蠢時,對方也在嘲笑著她吧?


    但區別是烏芽芽在裝蠢,而溫琴是真蠢。


    想到這裏,溫琴竟然搖搖晃晃地退後一步,差點站立不穩。她五指狠狠摳住門框,然後強撐著迴視烏芽芽,並淺淺一笑。笑罷,她轉身離開,背影顯得那麽倉促。


    烏芽芽收迴了視線。


    林秀竹又道:“是不是易岺來了這裏當醫生,你才跟過來的?”


    烏芽芽毫不猶豫地點頭:“對,他在哪裏我就陪他待在哪裏。”


    這是典型的顛倒黑白!明明是易岺陪她來工作,她卻把癡情的帽子扣在自己頭上。


    緩步走來的易岺微微一愣,然後就無奈地笑了。他也沒戳穿未婚妻的謊言,隻是走過去,溫聲道:“你倆鬧夠了就離開,我們還要工作。”


    “姐夫,對不住。”廖璨雙手合十拜了拜。


    林秀竹卻沒給易岺一個正眼,隻是直勾勾地盯著烏芽芽,慎重說道:“別總是跟著他跑,也要有自己的事業。戀愛腦的下場很慘的,我就是一個教訓。行了,我們走了,等你下班我們再聚。”


    她衝易岺冷淡地頷首,轉身離開。


    廖璨連忙跟上。


    易岺光明正大地抱住了自己的未婚妻,心滿意足地歎息,“這下終於可以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了。”


    “是呀!”烏芽芽用腦袋拱了拱易岺的手掌,然後便小跑起來:“病人要打針了,我走了!”


    易岺微笑著注視她,然後才迴到辦公室。剛才還用異樣目光打量他的醫生們這次都微微點頭,露出歉意的表情。


    護士站裏,一群護士熱火朝天地議論著:“真看不出來呀!芽芽竟然是富二代!”


    “是啊!她家裏那麽有錢還當什麽護士呀!護士又苦又累!”


    “你看芽芽像怕苦怕累的樣子嗎?她每天工作都開開心心的,一邊值夜班還能一邊哼歌,把我都搞精神了!她比我們能吃苦!”


    “照我看,她是太愛易教授了才會這樣。嘖嘖嘖,芽芽真癡情!”


    “我從來沒見她穿過名牌。”


    “對對對,上次溫琴背了一個名牌包,讓她試,她也試了。她還誇溫琴的包包漂亮。她真是一點兒也不炫富,就跟我們普通人一樣。”


    討論到這一點,大家看向溫琴的目光就有些不對味了。


    溫琴雖然打扮得簡單,但她身上穿的、背的、用的,都是名牌貨,隻是設計上不花哨而已。她家境並不富裕,隻是認了一對有錢的幹爸幹媽。


    她拿著幹爸幹媽的錢過著如此奢侈的生活,而烏芽芽的親爸就很有錢,未婚夫也有錢,她卻與普通人無異。


    這差距……


    以前覺得溫琴好的那些人,現在都覺得怪怪的。


    溫琴隱藏在骨子裏的貪婪、邪惡、冷酷……正一點一點的暴露於人前。但她沒有功夫去理會周圍人怪異的目光,而是緊緊捏著手機,用不可置信又陰狠冷厲的眼神盯著屏幕。


    就在剛才,烏芽芽給她發了一條短信:【我知道照片是你偷拍的,廖璨也是你聯係的。你想整我是吧?】


    該怎麽迴複才能不撕破臉呢?溫琴快速思考著。


    意識到烏芽芽的家世如此顯赫,且人脈遠超她的想象時,她頭一次體會到恐慌的滋味兒。她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不是我,我為什麽要害你?】溫琴反問道。


    【為了好玩呀!就像我耍你一樣。】


    烏芽芽的迴複讓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的溫琴一瞬間失去了理智。為了好玩?這個女人把她當猴子一般耍了半個月,竟然隻是為了好玩?


    整日把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溫琴,終於也體會到了被玩弄的滋味兒。


    她的自尊心,自信心,以及優越感,均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傷害和侮辱!她不斷咬緊牙關,克製著憤怒的嘶吼。


    就在這時,烏芽芽發來兩個文件夾,一個名為《談戀愛自己作死的三百六十種方式》,一個名為《一萬年都不會分手》。


    溫琴用微顫的指尖點開查看,這才知道烏芽芽有兩個微信號。她用其中一個微信號迷惑自己,又用另一個微信號與易岺正常的交流。她把兩個微信號的聊天截圖做成集錦,發送給溫琴。


    她知道溫琴的那些慫恿都不懷好意,所以一句都沒聽取。她表麵順從,背地裏卻對溫琴極盡嘲諷之能事。


    她當著溫琴的麵耍弄溫琴,而溫琴卻還洋洋得意地以為自己有多聰明。


    想到之前的一幀幀一幕幕,溫琴的神經差點崩斷。


    看完這兩份極具諷刺意味的文件,她咬緊的牙關驟然鬆開。


    “唿唿……唿唿……”她又粗又重地喘著氣,劇烈起伏的胸膛像是快要爆開。


    她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仿佛開了染坊。


    從未有誰能如此精準地擊潰過她,又如此肆意地玩弄過她,把她的人格,把她的驕傲,把她的自信和優越感,撕扯下來狠狠踩碎。


    然而這還沒完,烏芽芽端著托盤走進辦公室,洗了個手,然後笑眯眯地坐下,附在溫琴耳邊低語:“知道嗎,頭一天見麵的時候,易岺明明在開會,你卻告訴我他在和別的護士交換微信號。隻那幾句話的功夫我就知道,你對我不懷好意。你想耍我,那我就陪你玩玩。”


    烏芽芽用雙手托住自己的腮幫子,花兒一般明媚地笑著:“我長得很漂亮是沒錯,可我最大的優點是聰明。我不像你,又醜又蠢!”


    這句話對溫琴來說無疑是最惡毒的諷刺和最強烈的侮辱。


    她忌諱自己過於平凡的長相,卻又狂傲於自己異常聰明的頭腦。但此時此刻,烏芽芽正一邊攻擊她的長相,一邊貶損她的頭腦,把她傷害得體無完膚。


    她蒼白的臉頰一瞬間漲成紫紅色。


    烏芽芽伸出一根指頭刮了刮她粗糙的臉,細聲細氣地說道:“啊,我說的醜不是指你的長相,而是指你的心靈。心靈醜才是真的醜!我招你惹你了嗎?你故意衝我使壞?你是天生的壞種嗎?”


    溫琴慢慢轉頭,用陰毒的目光看向烏芽芽。她不裝了,她也裝不下去了。


    被人指著鼻子,用最切中她要害的話語一句一句□□,她要是能忍,她就是聖人。


    烏芽芽毫不畏怯地迴視她,然後扇了扇鼻子,皺著眉頭說道:“和你在一起工作的時候,我真的惡心壞了!和你假裝做朋友時,我有好幾次差點吐出來。每一次碰到你,我都會偷偷跑去洗手,用消毒棉片一遍又一遍地擦拭每一根指頭。你沒發現最近消毒液和消毒棉片用的特別快嗎?都是因為你啊!你惡心到我了!”


    話落,她果然拿起一塊消毒棉片,慢條斯理地擦拭剛才摸過溫琴臉頰的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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