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君怡咽了咽口水:“她比我嚴重多了。”


    “她的臉我們能治,你的臉我們當然也能治。所以安心上藥吧,不要有心理負擔,等你臉上的創口愈合,我們就能為你修複容貌。我保證,手術完成後,你的臉與以前相比不會有任何變化。”


    易岺安慰了幾句,又簡單說了一下手術方案,然後便帶著一群醫生浩浩蕩蕩地走了。


    與烏芽芽擦肩而過時,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嗓音極富磁性:“護士不但要護理病人的身體創傷,還要及時安撫他們的心靈創傷。能及時照顧到病人的情緒,你做得很好。”


    烏芽芽捧著發燙的臉頰羞澀一笑,濕漉漉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像一朵害羞的山茶花。


    易岺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眸色卻加深了。


    烏芽芽揮了揮小拳頭,滿懷崇拜地說道:“易教授,你好厲害!”


    易岺低聲一笑,然後便匆匆遠走。


    烏芽芽追出去看他的背影,繼而拿出手機發短信:【易教授,你真的好厲害!】


    溫琴也跟了過來,瞥見她在討好易岺,心中不由冷笑。漂亮女孩總認為自己什麽男人都能勾到手,那就加油吧。


    等溫琴移開目光,烏芽芽立刻換了微信號,真心實意地說道:【老公,你的工作好偉大!】


    這可不是拍馬屁。讓病人重獲新生,這樣還不算偉大,那怎樣才算偉大?


    【你的工作和我一樣。】


    【難怪我們是一對兒!哈哈哈!】烏芽芽發完這句話就心滿意足地收起了手機。


    溫琴小聲問道:“他給你迴信息了嗎?”


    “沒有。”烏芽芽拿出手機,把聊天界麵展示給溫琴。這人想適時掌控她談戀愛的進度,那就讓她掌控好了。


    溫琴立刻安慰:“他這會兒正忙,待會兒肯定會迴。”


    兩人來到趙君怡麵前。


    “這下你放心了吧?”烏芽芽樂嗬嗬地拍手:“來來來,姐姐給你上藥。上了藥才能結疤,結了疤才能動手術,動完手術就又是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了。”


    她的樂觀開朗像太陽一樣溫暖了趙君怡。


    “烏姐姐,剛才對不起!”趙君怡羞愧地紅了眼眶,同時卻又快樂地笑起來。


    好奇怪呀!溫護士雖然也很溫柔,但是與對方待在一起,她的心情總是很焦慮,很沉重。從溫護士那裏獲得的一絲慰藉,隻能短暫地溫暖她的心,卻無法像烏姐姐這般,一下子讓她豁然開朗,又一下子把她從絕望的深淵裏拉出來。


    “你來幫我上藥吧。”趙君怡乖乖仰起臉。


    烏芽芽輕而又輕地幫她掀開紗布,洗去藥膏,再柔柔地鋪上一層新藥。


    趙君怡驚異地說道:“烏姐姐,你上藥一點兒也不疼呢!”其實還是很疼的,但與溫琴的手法比起來卻高明得多。


    “那我以後都幫你上藥。”烏芽芽頗有成就感地笑了笑。


    “烏姐姐,謝謝你幫我請醫生過來。”趙君怡感激地說道。


    站在一旁成了擺設的溫琴諷笑著暗忖:天真的傻瓜呀。她可不是為了你才去叫易醫生,她是為了她自己。你隻是她接近易醫生的工具罷了。


    等烏芽芽上完藥,溫琴照例寬慰了趙君怡幾句,然後端著與平日裏一般無二的微笑,緩步離開病房。


    烏芽芽的表現超出了她的預料。對方似乎是一名很專業的護士。但越是如此,她就越想在工作上給予對方致命的打擊。


    該怎樣做呢?哪一個病人可以利用?她暗自琢磨著。


    當她稍有一些眉目時,一名護士捂著胸口跑迴辦公室,眼睛哭得通紅。


    “芳芳,你這是怎麽了?”溫琴第一個發現問題,然後義憤填膺地說道:“是不是38床又非禮你了?”


    “溫琴姐,他摸我胸!我跟他理論他還罵我騷!我要找院長投訴!我真的受不了這個老色胚了!”名叫芳芳的護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一群護士圍攏過去,七嘴八舌地安慰,表情一個比一個憤怒。


    從她們的言談間烏芽芽知道,38床的病人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骨折入院的,腿傷早就好了,卻賴在醫院裏住了一年多,前前後後欠了十幾萬醫療費。


    都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這個老頭也是無敵了,整天像個大爺一般等著護士們伺候,還時不時要衝大家伸鹹豬手。


    他家裏人也不管,平日裏從不送飯菜。他餓了就在走廊裏大吵大鬧,逼得醫院不得不給他提供餐食。


    提起他,所有人的血壓都會飆升。


    “這都什麽奇葩!我真想套麻袋把他打一頓!”一名護士怒氣衝衝地說道。


    “冷靜點冷靜點,咱們不能為了他賠上工作。”溫琴連忙安撫大家的情緒。


    烏芽芽卻在這時蹬開自己的椅子,讓其摩擦地麵,發出尖銳的嘯聲。刺耳的尖嘯引來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慢慢挽起袖子,冷笑道:“你們等著,我這就讓他滾出醫院!”說完就端著一個空托盤,大步去了。


    “欸,你要幹什麽?你可千萬不能打人呀!”溫琴口頭上阻止,實則根本沒去追。烏芽芽力氣有多大,她剛才已經見識過了,這人輕輕一拳頭揮下去,說不定38床當場就被打死了。


    死了好,死了烏芽芽就得坐牢。


    溫琴玩味地想著。她對付獵物時雖然會製定相應的計劃,卻也會順勢而為。如果獵物自己往陷阱裏跳,她是樂見其成的。


    倒是別的護士特別焦急地追上去,口中連連喊著冷靜點。


    烏芽芽可冷靜了。在幻境裏待了十年,她什麽奇葩病人沒見識過?這種霸床的無賴對付起來不要太容易。


    她推開房門,麵向床位,柔柔一笑。


    38床的老頭當即看傻了眼,嘴角的口水都流了下來。看著烏芽芽越走越近,他激動地彈坐起來,招手喚道:“小護士,你幫我看看,我胸口難受!”


    烏芽芽走到他床邊站定,然後俯下身,笑著低語:“你哪裏難受?”


    在這一瞬間,她白皙的皮膚長出漆黑的羽毛,嫩紅的小嘴變作尖銳的鳥喙,不見半點眼白的漆黑瞳仁裏放射出腥紅的光。她從人類轉為了妖怪。


    她張開尖喙,嗓音粗嘎而又森冷:“胸口難受是嗎?剖開讓我看一看好不好?”


    38床:“……啊啊啊,鬼呀!”他連滾帶爬地下了床,手腕卻被烏芽芽牢牢鉗住。


    “你往哪兒跑?”


    這隻手變作尖爪,強力得能把手骨夾斷。


    38床一下子就癱軟在地上,口中鬼啊鬼啊地叫個不停。


    護士長聞訊趕來,不耐煩地問道:“他怎麽了?”


    除了老頭,沒人能看見烏芽芽的原型。她收迴鳥臉,苦惱地搖頭:“我也不知道他怎麽了。要不我推他去神經科看看吧。你們都別管了,我一個人就能搞定他。”


    她連連擺手,試圖把閑雜人等趕走。


    意識到她想單獨把自己弄到別的地方去,38床連忙爬上床鑽進被子,急切地高喊:“我沒事,我沒事!我的傷早就好了。你們不用管我,都去忙吧!我想睡一會兒。”


    這是他頭一次承認自己的傷好了,也是他頭一次攆走護士。要知道,平時他恨不得五六個護士同時圍著自己轉。


    護士長奇怪地打量他,然後擺了擺手,於是大家陸陸續續離開。


    誰想管這個無賴呀!


    烏芽芽再次變化出黑漆漆的鳥臉,低不可聞地說道:“今天晚上我值夜班,你等我哦。”話落,一串唾液從她嘴角流下,又被她吸了迴去。


    她看著38床的眼睛裏布滿殺意和食欲。她是妖怪,而妖怪會吃人!


    38床嚇懵了,整個人僵硬地蜷縮在被子裏,一動都不敢動。


    站在門口的溫琴聽不見烏芽芽說了什麽,卻能看見38床驚懼扭曲的表情。這個誰都對付不了的無賴竟是幾句話就被烏芽芽嚇成了這樣。她到底說了什麽?


    溫琴忽然意識到,這次的獵物似乎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烏芽芽插著細腰迴到辦公室,篤定道:“等著吧,38床待會兒就出院。”


    大家紛紛看向她,不太敢相信她的話。38床在醫院享受著免費的床位,免費的餐食和免費的照顧,他舍得出院才怪!


    然而十分鍾後,滿臉笑容的護士長領著38床走進來,語氣前所未有的愉悅:“盧佳,你來幫38床辦理出院手續。”


    謔!竟然真的要出院!烏芽芽是怎麽做到的!大家全都震驚了。


    烏芽芽用大拇指擦擦鼻頭,又揚了揚下頜,一副“我厲害吧”的表情。


    等盧佳領著38床離開,大家全都鼓起掌來,臉上洋溢著無盡的輕鬆和喜悅。


    “行啊你!”


    “你怎麽做到的?”


    “厲害了芽芽!”


    “你是咱們科室的救星!”


    “我建議大夥兒眾籌請芽芽吃一頓大餐!”


    所有人都圍攏過來,一會兒拍拍烏芽芽的頭,一會兒抱抱她的腰,一會兒又揉揉她的腦袋,態度親熱得不得了。就連素來嚴苛的護士長都笑著說道:“不用你們眾籌,請客的錢我出了。”


    大家齊聲歡唿,又圍著烏芽芽笑鬧。


    才短短一天時間,烏芽芽就從被孤立被排擠的境遇裏走出來,完美得融入了大家。


    這是溫琴無論如何都預料不到的。之前艾草青調過來的時候,對方就一直牢牢地被她掌握在手心,與周圍的同事關係都很惡劣。也因此,當對方遭遇醫療事故時才會飛快被所有人厭棄。


    烏芽芽果然段數高,不過這樣才有趣。


    溫琴微笑著加入了簇擁烏芽芽的隊伍,然後借口上廁所離開辦公室。她直勾勾地看著洗手間的牆壁,眸色忽明忽暗不斷變幻,繼而微勾唇角,輕鬆地笑了。


    一個漂亮廢物而已,她不應該感到焦慮。


    她拿出手機撥打電話,語氣很平靜:“現在就把人給我送過來吧,我在醫院門口等你們。”


    十分鍾後,溫琴在醫院門口接到了一名中年婦人。婦人穿著廉價卻花哨的衣服,臉上塗著並不均勻的粉底,整個人有些局促,又有些不情願。


    “我看一眼就走,你別想讓我留下來照顧她。我不想被她拖累死。你先把五千塊給我,否則我不進去!”


    婦人伸出手,眼裏布滿貪婪。


    她就是石麗霞的母親。在她眼中,溫琴是個爛好心的護士,竟然願意花五千塊錢把自己找過來,隻為了安撫石麗霞的情緒。


    “你要好好跟她說話,讓她積極配合治療。她最近情緒很糟糕,恢複得也慢。”溫琴擔憂地說道。


    她拿出手機,給石母轉了五千塊。


    “好聽話誰不會說?你放心吧。那個死丫頭最聽我的話,我說什麽她就信什麽。”石母美滋滋地看著手機屏幕。


    溫琴繼續往前走,狀似不經意地說道:“這次也是她運氣好,網友給她捐了二十幾萬,這才湊夠動手術的錢。”


    “多少?”石母嗓音陡然變得尖利。


    “二十幾萬。”溫琴重複一遍。


    “二十幾萬就給她動個手術?”石母唿吸都粗重了,眼睛裏閃爍著貪婪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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