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芽芽遞上車費,他便捏著這幾張鈔票,呆呆地坐在駕駛室裏目送對方走遠。


    直到那曼妙的身影跨入酒店大堂,隱沒在拐角,他才把這些帶著甜膩香氣的鈔票置於鼻端深深嗅聞,然後萬般珍惜地鎖進儲物盒。


    頭腦的眩暈淡去後,司機師傅忽然拍拍腦門,呢喃道:“欸,不對!女神看上去好麵熟啊!是哪個明星來著?”


    ———


    烏芽芽快速走進金錦溪居住的房間。


    把房門打上反鎖之後,她一步一步走到巨大的衣櫃前,拉開半掩的門,向內看去,然後惋惜地搖了搖頭。


    金錦溪的屍體果然還蜷縮在衣櫃的角落,脖子由一根皮帶懸掛著,吊在橫杆上,臉龐漲成了紫色,體表的溫度已完全散去。所幸她在門把手上掛了免打擾的牌子,否則屍體早就被清潔工發現了。


    “再見了金錦溪。”烏芽芽蹲下身,輕輕抹了抹金錦溪怒睜的眼。


    “我會完成你的遺願。我會讓你幹幹淨淨地來,又幹幹淨淨地走。”


    伴隨著這聲承諾,金錦溪布滿血絲的眼睛輕輕閉上了,猙獰的臉龐慢慢顯現出安詳的容色。


    她活了二十多年,最終離開的時候求的也不過是“清白”二字。嫁給心中的偶像本是她的幸運,最後卻變成了摧毀她的地獄。


    烏芽芽把金錦溪的行李箱清空,然後把這具屍體放進去。


    金錦溪在韓國待了兩個多月,迴國之後直接住進了酒店,行李箱自然很大,塞一個成年人綽綽有餘。


    天黑之後,烏芽芽會把這具屍體帶去公園交給榕樹爸爸,他會處理好金錦溪的後事。不需要什麽隆重的葬禮,在神光中化成灰燼是一個生靈最圓滿的結局。


    忙完之後,烏芽芽開始查看金錦溪的手機。


    就在這時,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屏幕上躍出兩個字——艾米。


    這是金錦溪的經紀人,也是唆使她去韓國整容的罪魁禍首。


    烏芽芽挑高眉梢,立刻便接了起來。


    “你之前不是說要跟公司解約嗎?劉總同意了,不過作為交換,你必須參加一檔綜藝。”艾米語氣冷酷地說道。


    從韓國歸來之後,公司以沒有保護好容貌為由,要求金錦溪賠償數千萬的違約金。作為藝人,身體發膚都是商品,為了保護好這些商品,公司會讓藝人簽署相應的協議。倘若藝人不經公司同意便整了容,還整失敗了,他們需要賠償大額損失費。


    金錦溪離婚之後雖然從丈夫那裏拿到一些錢,卻遠遠不夠支付這筆賠款。於是她試圖打感情牌,央求公司無償與自己解約。她還讓艾米迴去與公司的高層斡旋。


    如今,斡旋的結果來了。隻需要參加一檔綜藝,她就可以毫無負擔地離開。


    可是,金錦溪已經毀容了。讓她頂著一張形如鬼怪的臉去上鏡,然後被全國人民口誅筆伐,那樣的結果與殺了她有什麽區別?


    這個深受金錦溪信任的經紀人,看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烏芽芽勾唇冷笑,語氣卻裝得氣弱可憐:“參加什麽綜藝?我,我不能上鏡的!我的情況艾米姐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檔綜藝叫《別來無恙》,你聽說過吧?”艾米不答反問。


    烏芽芽沉默了幾秒。


    艾米以為她被嚇住了,實則她是在翻看雇主的記憶。


    哦,《別來無恙》啊,一檔離婚綜藝。所以說不僅金錦溪要參加,她深愛的前夫慕辰也會去。那是她寧願自殺也不願再相見的人。


    她不想見,某些人偏偏要逼著她去見,毀容了再見效果會更好。慕辰看見她的臉,一定會當著攝像機的麵把隔夜飯都吐出來。慕辰的粉絲看見她的臉,一定會拊掌大叫:“好哇,這婚離得太好了!”


    這就是幕後策劃者想要達成的效果吧?


    “是不是柳如絮讓我去的?”烏芽芽點出了真相。


    柳如絮就是插足金錦溪婚姻的第三者。她出道不過一年,卻在慕辰的保駕護航下紅得飛快,如今已是準二線的咖位,還仗著慕辰的權勢,在公司裏很說得上話。


    她說要抹掉金錦溪的違約金,公司便會既往不咎。


    哪怕金錦溪還是慕夫人的時候,也從未有過這樣的特殊待遇。


    艾米微微一愣,然後答道:“這是公司高層的決定,你現在沒有路可走,明白嗎?參加這檔綜藝,你還能撈一把,我們是在幫你。”


    她是絕對不會在打電話的時候泄露任何隱秘的,誰知道金錦溪有沒有錄音。


    烏芽芽還真的沒有錄音。她不需要靠那玩意兒翻身。


    “你無緣無故幫我聯係整容醫院,又專門給我指定了一個所謂最頂尖的整容醫生,這一切該不會也是柳如絮安排的吧?我的臉,是你們聯手毀掉的嗎?”烏芽芽不啻於從最險惡的角度去揣摩人類的用心。


    要知道,某些人的心肝比她的羽毛還黑。


    很少搭理金錦溪的艾米忽然纏上她,還天天攛掇她去整容,言辭間十分迫切,這樣的詭異狀況,傷心過度的金錦溪看不出來,烏芽芽卻一眼就看穿了。


    這個經紀人絕對有問題。


    艾米的唿吸聲略微加重了一瞬,然後才嚴厲嗬斥:“你別血口噴人!你整容失敗完全是意外,跟我有什麽關係!我看你是瘋了,什麽髒水都往別人頭上潑。你有今天不都是你自己作的嗎?”


    烏芽芽咧開嘴,興奮地笑了。真相已經昭然若揭,她沒什麽好問的了。


    “這檔綜藝我接了,你把簽約合同和解約合同一起送過來吧。”她輕言漫語地說道。


    第17章


    艾米的動作很快。


    沒超過一小時,她便把兩份合同送到了酒店。烏芽芽讓她隔著門縫把合同塞進來,她也沒懷疑,畢竟金錦溪那張臉是真的不能見人。


    “三千萬違約金?你們真狠呐。”烏芽芽隔著門板說道。


    “隻要你簽了合同不反悔,照常去參加節目的錄製,這三千萬就不會讓你賠。”艾米冷笑道:“快簽了吧,你現在已經無路可走了。”


    的確,現在的金錦溪已走到絕境。她的父母早就過世,和慕辰結婚後又漸漸淡出了娛樂圈,沒有事業,沒有交際,沒有工作經驗,沒有獨立生存的能力,離開慕辰,她就是一葉孤舟,外界小小的一個浪頭便能讓她傾覆。


    所以說,結婚之後把自己完全禁錮在家庭中的女人,遭遇的其實是另一種形式上的pua。


    烏芽芽搖搖頭,簽下了與公司解約的合同,然後對外麵的艾米說道:“《別來無恙》這份合同必須增加一個條款。倘若節目組那邊反悔了,不想讓我繼續參與錄製,他們也必須賠償我三千萬。”


    艾米差點笑出聲來。節目組那邊怎麽可能反悔?觀眾最愛看的就是熱鬧,而金錦溪這張醜得人神共憤的臉絕對是最大的熱鬧。等節目播出後,不知道多少人會專門為了看這張臉而充會員。


    “你想多了,那邊絕對不會反悔。”她言之鑿鑿地說道。


    “讓你加你就加,否則我不簽。”烏芽芽把合同從門縫下麵塞迴去。


    艾米急著向柳如絮交差,隻好給節目組打電話,那邊很快就同意了。能請到慕辰和金錦溪這對時下熱度最高的怨侶來參加節目的錄製,這就是收視率的保障,他們瘋了才會反悔。


    新的合同送到了烏芽芽手上。她認真翻看一遍,然後幹脆利落地簽了字。她知道,用不了多久,柳如絮就會反悔,繼而把違約金賠給自己。


    “嘖嘖嘖,賺錢也不是很難嘛。”烏芽芽喜滋滋地搓了搓手。


    艾米從門縫下抽迴合同,快速翻了翻,滿意地叮囑道:“一個星期後節目開始拍攝,慕老師那邊會派人來接你,你們倆需要在鏡頭下同居七天。你好好準備吧。”


    說完,她竟頗覺有趣地笑了笑。她應該是憶起了金錦溪那張驚天地泣鬼神的臉,也聯想到了慕辰看見這張臉的反應。


    縱使有再多的餘情未了,到時候也應該全都變成了惡心和厭憎吧?說不定還會為離婚的決定感到萬分慶幸。沒有誰會繼續關注柳如絮是小三的話題,這段婚姻將以金錦溪的身敗名裂而獲得圓滿的終結。


    艾米把合同拍成照片,發送給柳如絮,然後腳步輕緩地離開。


    烏芽芽靠著門板盤膝而坐,雙手無意識地把玩著手機。


    片刻後,她終於抑製不住內心的衝動,撥出了一個銘記於心的號碼。


    “喂,請問是哪位?”易岺那沉穩而又極富磁性的嗓音從信道另一端傳來。


    烏芽芽揉了揉略微發麻的耳朵,壓抑著內心的興奮,小聲問道:“請問是易醫生嗎?我想預約兩小時的心理諮詢,你那邊什麽時候有時間,能不能給我安排一下?”


    正在翻看實驗數據的易岺停止了手頭的一切工作,然後摘掉眼鏡。


    在無人能夠看見的角度,他微藍的眼瞳正凝聚著暗芒。


    他有兩個眾所周知的頭銜,一是易氏集團的掌舵者;二是世界上最具權威的生物科學家之一。很少有人知道他精通心理學,更不會有人莫名其妙地給他打來電話,要求他空出兩小時做心理諮詢。


    如果按照勞動所得來換算診療費,世界上沒有多少人能買得起他兩小時。當然,拿人情來換是另一碼事。


    “請問你是哪位?”易岺沉聲問道。


    會想當然地把他看作心理醫生的人,除了烏芽芽,還能是誰?


    易岺站起身,慢慢走出實驗室,來到昏暗的樓梯間。他握緊手機,銳利的雙目一瞬不瞬地看著麵前的牆壁,卻又仿佛穿透了牆壁,看見了自己迫切想要尋找的人。


    他屏住唿吸,極有耐心地等待那一頭的迴應。


    “我是金錦溪,我的心理狀況很糟糕,請問醫生你有沒有時間開導開導我?”


    這道像酒心巧克力一般甜而熱烈的嗓音明明是在訴說痛苦,卻又裹著一絲滿不在乎的戲謔。或許一般人聽不出來,但洞察人心恰恰是易岺的強項,無論多麽細微的情緒變化,他都能一眼看穿。


    他無聲無息地勾起唇角,語氣溫柔而又平和:“今天下午四點半,我在辦公室等你。”


    “好的,謝謝你醫生。”烏芽芽的嗓音聽上去很消沉,掛斷電話後卻捂著嘴直偷笑。


    易岺掛斷電話後也沉聲一笑,然後大步朝辦公室走去。路過公共休息區的時候,他把放置在茶幾上的一盤糖果拿走,轉而擺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


    他伸出手指撥了撥這些糖果,衝助理說道:“買一罐話梅糖迴來,現在就去。”


    助理滿腦袋都是問號,卻沒敢多問。


    片刻後,易岺拿到了一罐話梅糖,卻並未全數倒進果盤,而是極為吝嗇地挑揀出四五顆,埋在底部。


    助理:“……”易教授這是被實驗室的細菌感染大腦了?


    ———


    下午四點半,烏芽芽準時來到易岺的研究所。


    一名接待人員把她領進辦公室,柔聲細語地說道:“金小姐,易教授還在開會,您可以在這裏坐一會兒,他很快就來。”


    說這話的時候,接待人員一眼又一眼地偷覷烏芽芽,震顫的瞳孔裏溢滿藏不住的驚豔。


    不是說金錦溪整容失敗了嗎?如果這都算失敗,那整個娛樂圈的明星都不用活了。狗仔還真是什麽黑料都編得出來!仙女竟然被他們拍成了豬頭,簡直離譜!


    接待員懷著滿腔義憤離開了辦公室,數分鍾後,易岺推開門,緩緩走進來。


    看清辦公室內的景象,饒是早有心理準備,他也禁不住發出一聲低笑。隻見一名體態纖細身段婀娜的女子背對房門,正跪坐在躺椅上,塌著軟而細的腰,翹著圓而緊實的臀,手肘撐著上半身,柔若無骨地趴伏在辦公桌上,用細長的手指來迴撥弄水晶盤裏的糖果。


    嘩啦啦,嘩啦啦……


    她不厭其煩地撥弄著,攪拌著,隻為找到埋在盤子底部的幾顆話梅糖。


    她的腰壓得很低,臀翹得很高,以至於背部凹陷下去一個誘人的弧度。她還穿著極貼身的黑色短裙,裙擺堪堪遮住腿根,露出一雙過分白皙修長的美腿。她脫了高跟鞋,腳底板是粉紅色的,嫩白的腳趾正因為歡喜而一下一下蜷著。


    她此時的姿態既誘人又可愛,簡直把女性身體的每一個優勢都發揮得淋漓盡致。


    這樣的她足以誘惑所有跨進這扇門的男人。


    但易岺卻知道,這並非她的本意。她心裏根本沒有那樣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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