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姝沒有說話,隻是跟著笑了笑,可垂下的眼眸中卻沒有一絲笑意。


    “唉,你說說你這個孩子,這般倔強是作何?女孩子嘛,也不必一直這般堅強的。”


    聞言,裴姝頓了頓,藏在衣袖裏的手不由自主的緊握。


    她不是堅強,她隻是……害怕罷了。


    齊月和她之間,師尊真的會選擇她嗎?


    她不敢卻賭這個答案。


    既然如此,索性,從一開始就不要給自己選擇了。


    **


    問月峰。


    昨夜,齊月身體忽然發熱,整個人像是火爐一般,燙得嚇人。姬不夜一直守在她身邊,運功為她調息,足足一夜。


    她昨夜的情況實在是嚇人。


    不僅姬不夜在,便是聞人靖也來了。


    他特意在問月峰附近安排了人,隻要一有情況,便及時通知他。


    所以,他來得倒是很早。


    他雖是裴姝的未婚夫,又是掌門大弟子,但姬不夜自來不喜他。從前,聞人靖也很少來問月峰,但這一次,事關齊月的生命安危,他也無法再顧及姬不夜的想法,便急匆匆來了。


    好在,因為姬不夜一直忙著為齊月調息,倒是沒有心思來趕他。


    因此,聞人靖便這般留了下來。


    清晨時,齊月身上的高溫總算是降了下去。


    更讓人驚喜的是,高溫降下去後,昏睡了好幾日的她,竟忽然睜開了眼睛,醒了過來。


    “師尊……”


    少女睜開眼,便看到了床邊候著的俊美男人,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頰邊的兩個梨渦煞是可人。


    姬不夜的神情不由自主的軟了下來,溫柔的摸了摸少女的發絲,聲音柔和的唯恐驚了她,“是我,我在這裏。”


    這時,聞人靖也聽到了動靜,立時走上前來。


    “齊月,你現在感覺如何?”


    齊月眨了眨眼,似是有點驚喜道:“聞人師兄,你……怎麽來了?”


    她心思敏感,自是聽出了聞人靖語氣中的關心,唇邊的笑意不由更濃了,眉目間甚至多了絲甜意。


    少女清麗可人,蒼白的麵容上浮上了兩抹緋紅,越發楚楚動人。


    聞人靖晃了晃眼,目光微微有些恍惚。


    “你們怎麽都在這裏啊?我……我這是怎麽了?哎呀——!”她想要從床上坐起來,然而身上無力,險些就摔了過去,好在姬不夜及時扶住了她。


    聞言,姬不夜迴道:“你昏睡了好幾日,身體無力是正常的。調養幾天,便可下床了。”


    “昏睡?”齊月疑惑,“我怎麽會昏睡?發生什麽事了嗎?”


    不等兩人迴答,她如夢初醒,猛然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情,臉色不由黯淡了下來,“對了,我記起來了,當時我正和姝姐姐說著話。”


    聽到她提起裴姝,姬不夜和聞人靖的臉色都微微變了變。


    “對了,姝姐姐呢?”想到裴姝對她說得那些話,少女眼睛忍不住紅了,“我……我是不是惹姝姐姐不開心了?姝姐姐是不是討厭我?”


    “你救了她,她怎會討厭你?”見少女紅著眼,淚水將落,聞人靖頓了頓,直接道,“況且,你還是她妹妹,救命之恩加姐妹之情,她會喜歡你的。”


    妹妹這兩個字,讓齊月忍不住翹了翹唇,明顯是開心了。


    因為顧念著她的身體,所以他們並沒有把所有的真相告訴齊月。是以,如今齊月隻知道自己是裴家流落在外的孩子,裴姝是她的姐姐,至於上一輩子的恩怨,她是不知的。


    “能做姝姐姐的妹妹,真好!”


    她滿臉都是向往。


    任誰都看得出少女有多麽想要成為裴姝的妹妹,多麽……喜歡這個姐姐,即便是這個姐姐害得她命不久矣。


    見此,聞人靖麵色淡了淡,立時道:“你等著,我這邊派人把你醒來的消息告訴裴姝,讓她來給你道歉。”


    “道歉?”


    齊月愣了愣,“姝姐姐為何要向我道歉?”


    “她傷了你,自然要向你道歉。”聞人靖皺著眉頭,與姬不夜對視了一眼,沉聲道,“想必劍尊也是這樣想的吧?”


    姬不夜沒有迴答,但沉默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了。


    “傷了我?不對啊,姝姐姐什麽時候傷了我?我怎麽不知道?”少女皺起了一張小臉,“你們在說什麽啊?”


    聞言,姬不夜和聞人靖也愣了一瞬。


    隨即,聞人靖道:“你忽然吐血昏睡,不就是裴姝對你動了手嗎?你忘了?我當時趕到時,正好看到你倒下。”


    “不是的!”聽此,齊月立刻搖頭,急忙解釋,“姝姐姐沒有對我動手,是我自己吐血昏過去的,與姝姐姐無關!”


    “什麽?”聞人靖心中微頓,“可我當時明明白白看到你倒下去的,當時,隻有裴姝在。”


    “就算是這樣,也不是姝姐姐啊!”齊月急得有點語無倫次,“我就是自己暈過去的,你們別錯怪姝姐姐了。”


    “可大長老說是,你是因為急怒攻心才吐血暈倒的。”聞人靖道,“為何會忽然急怒攻心呢?你忽然昏過去,真的與裴姝無關嗎?”


    雖然齊月極力解釋,但是這解釋卻太過蒼白。


    她的病因明明白白,姬不夜和聞人靖自是都不信她的暈倒與裴姝無關。


    “我……”想到裴姝當時說得那些話,齊月的神色越發黯淡,氣息都萎靡了許多,“反正……反正不是姝姐姐傷得我。”


    頓了頓,她忽然看向姬不夜道:“師……尊上,我,我不想當您的徒弟了。不對,您還是不要收我為徒了。”


    “為什麽?”姬不夜問。


    之前,對於成為他的徒弟這件事,她明明是極開心的。


    “我……我不配!”齊月咬著唇,聲音越來越小,“您是高高在上的劍尊,我不過是一個廢人,哪裏有資格成為您的徒弟。您還是收迴去吧,我配不上。”


    話未說完,眼淚已經大滴大滴地砸了下來,一看就是在說違心的話。


    姬不夜本來有氣,看到她這樣,怒氣倒是發不出來了。


    因為生長的環境,齊月生性怯弱,天真單純,這話……該是鼓起了多大勇氣才說出來的啊。


    思及此,他歎了口氣,拍了拍少女的頭,斥道:“哭什麽!誰說你不配的?在本尊的心中,你就是本尊滿意的弟子。”


    “可是我……我什麽也不會……”


    她抽泣著,結結巴巴的道,“而且,而且……”


    姝姐姐會不開心的。


    “我不能那麽貪心,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好了。”她這般說著,抽著鼻子道,“你們對我都很好,我真的已經很滿足了。”


    “傻姑娘!”


    麵對這樣純白善良的傻姑娘,姬不夜和聞人靖兩人都有點無法麵對。


    他們如今不過是在彌補曾經對她的傷害,明明是他們應該做的,可這傻姑娘卻把這些奉為了珍寶。


    這些明明是她該得的。


    “總之,以後不許再說這些話了,否則,師尊可不會饒了你。”邊說,他邊寵溺的彈了彈少女的額頭,“也不許再哭了,哭多了,對身子不好。”


    裴姝到時,恰好聽到了這句話。


    不知怎的,她便想起了幼時她哭得時候。


    那時,師尊說:“身為劍修,可以流血,但絕不能流淚。”


    於是,她憋迴了自己的淚,成了世人眼中堅強獨立的萬靈仙子。


    如今,師尊也不許齊月流淚。


    經年過去,人不同,因由也變了。


    她壓下紛亂的思緒,跟著尤長老一起進了屋子。


    尤長老直接來到了齊月身邊,為她把脈看相。


    “姝姐姐!”一看到她,齊月便驀地推開了姬不夜,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欲言又止的看著裴姝,“你來了,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她這般明顯害怕的動作,讓姬不夜瞬間沉了下了臉。


    一旁,聞人靖也頗不讚同的看著裴姝。


    “齊月現在才剛醒來,身子還虛著。”聞人靖對裴姝道,“她一直念著你呢。”邊說,他邊走到了裴姝身邊,輕聲道,“姝兒,齊月很喜歡你,對她好點吧。”


    裴姝看向他,忽然覺得很可笑。


    她對齊月很差嗎?


    為什麽無論是姬不夜還是聞人靖,都要對她說這樣的話?


    齊月聽不見兩人之間的耳語,但是卻能看見裴姝麵色不好,忙道:“對了,姝姐姐,我告訴師……尊上和聞人師兄了,是我自己暈倒的,與你無關。”


    她小心翼翼地望著她,期盼她的反應。


    裴姝愣了愣,隨即,看向了聞人靖和姬不夜。


    姬不夜站了起來道:“我們先出去,讓齊月安心診治。”


    說罷,當先走了出去。


    裴姝和聞人靖跟在身後。


    明明是未婚夫妻,可這時,兩人之間卻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涇渭分明。


    出了屋子,姬不夜便直接對聞人靖下了逐客令:“聞人,你該走了。”


    聞人靖朝屋裏看了看,又看了一眼裴姝,到底還是沒說什麽,轉身走了。


    待到他離開,姬不夜才看向了裴姝道:“齊月已經告訴本尊了,她的傷不是你做的。”


    所以,她終於可以洗清嫌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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