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滯悶得厲害,裴姝沒忍住,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喉間一口腥甜湧了出來,噴在了床榻之上。


    若是真的愛。


    為什麽連她的傷勢加重了,也看不出呢?


    五成的靈力。


    足以將此時的她重傷了。


    **


    齊月這一暈,便是足足五天。


    她的身體實在是太差了,便是用那些靈丹妙藥、奇珍靈草吊著,也改變不了本質。想要徹底改變她的體質,唯有兩個法子。


    第一種法子,便是找到萬年靈髓,為她重塑仙根靈骨。但萬年靈髓深藏在南極深海之下,那裏靈壓太重,便是大乘期修士,也是十有九死。唯有百年南海秘境現世時,靈壓才會消失,那時危險性才會降低。


    然而,如今,距離南海秘境開啟,還需等足足三年。


    可齊月的身體,照這種情況下去,怕是難以撐過這三年。


    天嘯門乃是修真界第一大派,不僅擁有強大的武力值,在醫術上也是一絕。天嘯門的醫修,便是在修真界也能排在前三。


    可即便是醫峰的大長老,也對齊月的情況無能為力。


    “她的根基已毀,沒了本命靈骨的支撐,已經是油盡燈枯之兆。不說三年,便是一年也難以支撐。即便用最好的靈藥吊著,也隻是治標不治本。”醫峰大長老歎了口氣,“尊上,她的身子已經成了這般,根本不能修煉,您真的要收她為徒嗎?”


    收這樣一個注定早死的弟子,豈不是得不償失?


    修真之人,有三重。


    一為靈根,代表著這人是否有仙緣;


    二為本命靈骨,有了仙緣並不代表就適合修真,隻有激活了本命靈骨才能修仙。畢竟□□凡胎,如何能支撐靈氣灌體?


    三為心頭血,這乃是修真者最重要的精血,維持身體的運轉,每一滴都至關重要。


    而如今,齊月靈根雖在,卻細弱駁雜,本命靈骨被取走,心頭血也隻剩一滴苦苦維持。


    總而言之,便已經是廢人之身了。


    姬不夜眉峰緊皺,沒迴答這個問題,而是繼續問道:“有什麽法子能延長她的壽命?她什麽時候能醒來?”


    醫峰大長老還想再勸,但見姬不夜麵色僵冷,神色固執,便知自己多說無益了,聞言,思索了片刻,才道:“她的身體太糟糕,若隻靠她自己,怕是……難以醒來。”


    意思便是,可能會一睡不醒。


    聽此,姬不夜臉色瞬間就變了。


    “可有解救之法?”


    “倒是有一個法子,”醫峰大長老頓了頓,才迴道,“鳳凰之血可起死迴生,如今鳳凰早已滅絕,可覺醒鳳凰血脈的人的血也能用。不過——”


    “不過什麽?”


    “血脈淡薄,總是比不上鳳凰的。要用,也隻能用心頭血!”


    而如今,誰人不知,世上覺醒鳳凰血脈的人,唯有……萬靈仙子。


    第6章


    人這一身有三滴至關重要的心頭血,流失一滴都會嚴重損害身體。若是修為高深,影響雖然嚴重,但隻要勤加修煉,且輔以靈草仙藥,也是能重新修迴心頭血的。


    但若是凡人,那心頭血失了,便是不可再生的。


    裴姝如今修為乃是金丹初期,放在天嘯門不算太厲害,但是在外麵也是能開山立派的修為。且她天賦卓絕,憑她的資質,二十年便能再修出一滴心頭血。


    齊月的情況卻等不及。


    她如今無法修煉,體內生機即將斷絕,著實無法再耽擱下去了。


    姬不夜隻猶豫了一夜,便下了決定,翌日一早徑直朝萬靈峰而去。


    他到時,裴姝剛做了早課。


    閉關調養了幾日,她總算是勉強壓製住了自己的傷勢,但她根基有損,想要徹底治好自己的傷,到底是非一日之功。


    這幾日,裴姝也有關注齊月的消息。


    隻是齊月的身份已經大不相同,如今誰不知,問月劍尊是把這個小弟子放在心坎上疼的,各種靈藥仙草不要錢似的往徒弟的屋裏送。


    因此,即便是好奇,大家也不敢過多打聽齊月的事情。


    修真者大多苦修。


    裴姝身邊平日裏也隻有一個青岩跟著。


    青岩隻是外門弟子,自是沒有資格進入問月峰的,因此,也打聽不到什麽消息,隻知齊月如今依舊昏睡不醒。


    至於具體情況如何,也是不清楚的。


    這幾日,因為要養傷,裴姝也實在是精力不濟,嚴重時,甚至連床也下不來,是以,便沒有去探望齊月。


    無論別人怎麽想,裴姝雖深恨齊仙兒,也不願認齊月這個異母妹妹,但救命之恩,她也不會忘。


    恩怨二字,她還是分得清楚的。


    私心裏,裴姝自也是希望齊月身體能好轉的。


    所以,雖然沒有親自去探望,但是萬靈峰送往問月峰的靈草靈藥卻是從未斷過的。


    況且,如今,她若真去看望齊月,怕是……沒人會放心吧。


    思及此,裴姝唇邊苦澀卻又諷刺的勾了勾。


    因為齊月的事情,這些日子,萬靈峰倒是清靜得很。自她蘇醒後,除了最初幾日,後來,甚少有人再踏足萬靈峰。


    姬不夜來得次數更是寥寥無幾。


    算起來,這還是這麽久以來,姬不夜第二次來萬靈峰。


    “弟子拜見師尊。”裴姝恭敬地行禮,“不知師尊造訪,有何事?”


    她如此規矩,對他尊敬異常,姬不夜卻覺得甚是刺眼,唇角不由自主的往下拉,麵色看上去更加冰冷了。


    “怎麽,你這是不歡迎本尊嗎?”他居高臨下的看著躬身行禮的裴姝,語氣淡淡。


    裴姝越發恭敬道:“師尊多心了,弟子從未有此意。”


    話雖如此,但看著她這幅輕淡的模樣,姬不夜卻覺得心中憋悶得很。


    曾幾何時,他們也曾是最親密的師徒。那時,她最愛的便是圍著他歡快的叫著師尊,笑聲能傳遍整個問月峰。


    姬不夜垂首,凝視著麵前的女子,仿佛在尋找著多年前那個靈動鮮活、惹人喜愛的少女。


    從何時起,他們變成了這般冷淡疏離的模樣?


    “你這幅樣子,難道是在與本尊置氣不成?”姬不夜的語氣不由自主的有些壞了,“本尊還未計較你大不敬之罪,你這幅樣子是要給誰看?”


    裴姝一怔。


    隨即,單膝跪地,低頭沉聲道:“是弟子冒犯了師尊,請師尊責罰。”


    此言一出,周圍的空氣一瞬間凝結成冰。


    裴姝隻覺背脊生寒,身子冰涼,不受控製的顫抖了起來。隻是她依舊沒有動,而是維持著單膝跪地請罪的姿勢。


    師徒有別。


    師尊為尊長,身為弟子,確實不應該質疑師尊的威嚴。


    即便是她是打著為對方好的旗號。


    但甲之蜜糖乙之□□,誰又能知,她不看好的,或許正是對方想要的呢?她不過是徒弟,哪裏有資格卻管師尊的事情。


    這是以下犯上!


    “起來!”


    男人冰冷的聲音倏然在頭頂響起。


    不等裴姝反應,身體便被一股力道托住,下一瞬整個身子不由自主的飄了起來,隨即,被這股力道輕柔地拖放在了床榻上。


    即便滿臉怒氣,但他的動作卻是溫柔的。


    裴姝被放在柔軟的床榻上,瞬間愣住了。


    “師尊……”


    她微微睜大了一雙明亮的眼睛,怔怔的仰望著塌邊顯得無比高大的男人,聲音有些沙啞。她想要起來,卻被男人伸手阻止了。


    姬不夜坐在床邊,沉著臉,伸手,用衣袖輕輕地為她拭去了額頭的汗珠,語帶不滿:“你自己的身體難道還不知嗎?既然身子不舒服,何必要苦苦忍耐?姝兒,有時,你大可不必那麽固執。”


    他看著她,目光晦暗不明。


    裴姝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額上已經滿是強忍疼痛的冷汗了。


    她傷勢未愈,傷痛一刻也沒有停過。但身為劍修,她受過不少傷,這點疼痛,她自認自己還能忍住。。


    卻沒想到,竟是被師尊發現了。


    “姝兒,你記著,你永遠都是我的弟子。”


    他為她拭去汗珠的動作是那般溫柔,溫柔到讓裴姝恍惚的以為自己迴到了很多年前。


    那時,她剛入天嘯門不久。


    她出身四大修真世家之一的裴家,作為家主的嫡女,天賦又好,在家受盡萬千寵愛,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中的小公主。


    然而一朝入了天嘯門,拜在姬不夜門下,卻吃盡了苦頭。


    修煉有成的劍修卻是是同級之中最強的存在,可武力值強大,代表著要付出的也更多。身為劍修,寒暑不綴,她須得日日早起練劍。


    可嬌生慣養的她,哪裏受的住這種苦。


    最開始學劍法時,不但常常傷到自己,而且每次練完之後,都渾身疼痛,恨不得大哭一場。


    那時,也是如此。


    她練劍練得渾身都疼,偷偷躲在被窩裏哭。


    是師尊,他坐在她的床邊,安靜得等她哭。哭完之後,他便會用衣袖輕輕地為她擦去汗珠和淚水,為她整理額間的亂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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